第8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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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前沈聿白喚來女官低語幾句,待他走到席間時,女官也端著托盤走了過來,他接過女官送來的摻了花蜜的清水,他伸手從另一側握住秦楨手中的茶盞。 這一握令秦楨倏然回過神來,顫亂間她側眸看向?來人,看到沈聿白松了口氣的同時又不明?白他要?做些什么。 略顯嬌憨的神色讓沈聿白心尖微顫,甚少能夠在秦楨的臉龐上看到這樣的神情,他視線微垂,示意她松手,“我記得你不喝茶?!?/br> 秦楨瞥了眼他手中的另一道杯盞,沉默須臾,松手接過,“多謝?!?/br> 著實有些口澀的她輕抿了口,清水入口甘甜又不黏膩,一來一回之間,壓在她心中的事情也散了不少,有些想要?詢問的話語突然就失去了詢問的動?機。 就好似長公主為了護住葉煦所做的一切,沈聿白也只是在履行他應盡的職責而已。 秦楨斂下心中的思緒,雙手握著茶盞看向?席中央,一書畫大家?正在向?大家?展示著自己的作品并向?提問者?做出解釋,正當她快要?聽入神時,耳畔響起兩?個字。 “流放?!?/br> 秦楨神色難懂地側眸,怔然地凝著沈聿白,他身姿慵懶地倚著木椅,指節(jié)間把玩著的不知?是什么,定眼一看方才發(fā)現(xiàn)赫然就是那道雀墜。 沈聿白微微抬起下頜,眼眸越過她看向?高臺上的長公主,帶著幾分冷漠疏離,“對他而言,已經(jīng)?是最好的結果?!?/br> 秦楨抿唇。 葉煦被擒,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如今等待著他的只有兩?個結局。 一是被拘于?牢中永不見天日,二是流放于?邊境之地。 對于?曾經(jīng)?走南闖北的葉煦來說,比起拘于?一方狹小暗無天日的牢獄之中,流放于?他來說已經(jīng)?是最好的結果。 “這也是他自己的選擇?!鄙蝽舶椎?。 聞言,強壓在秦楨心中的石頭陡然被移開。 心中的巨石被移開后,席間展示的作品好似更為出彩了幾分。 能夠參與本?次盛筵展會的本?就只有十來人,秦楨知?曉自己作品是壓軸登場,但好巧不巧的,蘇霄竟然排在了她的前頭,當巨布掀開瑤山之景露出的剎那,她眼眸倏地瞪大。 秦楨不可思議地看向?席間神情清爽的蘇霄,他神色間的驕傲溢于?言表,側眸看向?她時甚至帶著些她根本?看不懂的情緒。 “看看看,我都?和你們說了,蘇霄的功力又上升了!” “這雕刻一眼就能看出是瑤山?!?/br> “這視角仿佛從未見過?!?/br> “我覺得還是稍顯浮躁了些,打磨之中的細節(jié)沒有處理好,你看那棵桃樹下,不甚光滑。” “可是能夠做到如此已經(jīng)?很好了,何必吹毛求疵?!?/br> 眾人的注意力都?在玉雕上,沈聿白是第?一個發(fā)現(xiàn)秦楨的不對勁,那雙握著杯盞的纖細十指微微顫抖著,繃起的神色不是畏懼更多的是不解…… 他擰眉看向?正中央的蘇霄,深沉的嗓音凜起,“怎么回事?!?/br> “我刻的,也是瑤山。”秦楨眸光一眨不眨地掃視著場中的玉雕,想要?從中看出和自己的有何不同,畢竟瑤山如此龐大,就算是百來位工匠同時對瑤山進行取景雕刻,也不會出現(xiàn)相同的情況。 可事實告訴她,蘇霄所雕刻的瑤山之景,和她的一模一樣! 這個認知?讓秦楨難以接受。 沈聿白深邃幽深的眼眸緊緊地凝著場中侃侃而談的蘇霄,幾乎是一瞬間,他就想起由蘇霄自導自演的那場鬧劇,恰好就是在瑤山發(fā)生的,而那日的最后…… “你的草案是畫在了何處,可被他看到過?!?/br> 經(jīng)?他這么提醒,秦楨也想起了瑤山的那場鬧劇,眸光沉沉地頷了頷首,“那日我離開時,畫卷散了,他有看到。” “我此次靈感來源,恰好就在場上?!?/br> 爽利的話語吸引了秦楨和沈聿白的注意,兩?人不約而同地看去。 面對文人墨客的提問,蘇霄嘴角含笑地說著,他側眸看向?左側神色似乎有些僵硬的秦楨,不解地挑了挑眉后繼續(xù)道:“因為我的緣故,曾經(jīng)?和秦姑娘鬧了個意外,那日恰好撞見秦姑娘臨摹的瑤山之景,也就以此為靈感雕刻下此景,以此贈與秦姑娘,求得其?諒解。” 話音落下,場上發(fā)出一陣又一陣的驚呼聲。 若不是沈聿白還坐在那兒,眾人都?想要?叫囂著這豈不是佳話一樁。 可他不但坐在那兒,神色看上去活似閻王,眾人也只敢發(fā)出驚嘆聲,且驚嘆聲越來越小,直到消散。 聽他這么一說,秦楨忽而想起不久前在璙園見面時,蘇霄那些個她聽不懂的話語,原來都?在這兒等著讓她聽明?。 不多時,蘇霄便帶著他的作品下去。 而眾人也知?道下一個登場的是祁洲的作品,適才興致缺缺的文人墨客此刻都?坐直了身,翹首以盼。 秦楨的作品是明?若姑姑親自帶上來的,望著場上的明?若姑姑,她微微皺眉看向?長公主,兩?人的作品相似這件事,長公主應當是第?一個發(fā)現(xiàn)的,可她們并未過多的言語,而是就讓兩?個相撞的作品前后登場。 巨布掀開的瞬間,吵雜的場上陡然靜下。 眾人面面相覷,你看著我我看著你,皆是不知?該如何言語,就連歸席的蘇霄也是愣在原地。 “這不是蘇霄的作品嗎?” 此話一出,場間瞬間被點燃。 “不是蘇霄的作品,雖然視角和各式花草都?尤為相似,但這個的做工明?顯要?精細不少,是祁洲的風格?!?/br> “可是怎么會出現(xiàn)兩?個幾乎一模一樣的作品???” “剽竊?” 剽竊兩?字一出,場上嘩然。 對于?以靈感和獨特?聞名的工匠,若是作品被定義剽竊,這輩子?也就毀了! “你的意思是,祁洲剽竊蘇霄?” 聽到身側響起的話語,秦楨側眸望去,是她沒有見過的男子?,他也只是提出了心中的困惑。 “祁洲剽竊蘇霄,你是說一個功力遠高于?蘇霄的人,會去剽竊他的創(chuàng)意他的靈感,你在想什么呢!” “誰知?道呢,萬一空有功力腦袋空空呢,也不是做不出來?!?/br> “若真要?說祁洲剽竊,蘇霄還剽竊那位秦姑娘的畫卷呢!” “就是,而且一個瑤山而已,怎的就他蘇霄雕刻的了,祁洲就不能雕刻,且你看看這做工,不比蘇霄那個精細上百倍,一看就是花費了時間打磨出來的。” “雖說就一個瑤山,可能夠在一個時辰中出現(xiàn)那也是人間奇觀,更何況蘇霄和秦姑娘之間那是認識,蘇霄和祁洲認識嗎?不認識吧,況且在座的有誰見過祁洲,他的人品如何,你們又怎么保證!” “對啊,而且蘇霄和秦姑娘認識,這就不可能是剽竊,最多算是靈感借鑒,倒是祁洲剽竊是真的!” 眼看著場上就要?發(fā)生爭執(zhí),長公主府的侍衛(wèi)們當即出現(xiàn),眾人倏地靜了下來。 坐在高臺上的章玥冷眼看著這一幕,在聽到蘇霄的靈感來源之時她就已經(jīng)?不想再管后面的事情,可如今發(fā)生這場鬧劇也不是她想要?看到的,她垂眸掃了眼垂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秦楨,“這件事,本?宮——” 說到一半,她對上了秦楨的視線。 秦楨對她微微點頭,無聲道:“我來?!?/br> 不管是在瑤山被貿(mào)然綁架,還是如今一口黑鍋壓下,這一場又一場的鬧劇,也需要?就此打住。 在眾人的注視下,秦楨起身一步一步走向?場中的玉雕身旁,明?若姑姑也適時地給她讓了路,面對滿是狐疑的視線,她不疾不徐道:“各位好,我是祁洲?!?/br> 第71章 霎時間,喧鬧不已的院子靜下。 微風徐徐拂過女?子淡綠紗衣,揚起的紗衣似有似無地輕撫玉雕,無端給玉雕帶來一層淺薄的霧色。 反應快的文人墨客回過神來,凝著場中?央女?子的視線掠向不遠處佇立的身影,他的神色說不上多么地好看,微啟的唇瓣也足以證明他的不解與?詫異,不知不覺中?,驚詫的眼眸逐漸被晦暗所?取締。 蘇霄眸色深沉地凝視著秦楨的身影,如今方才想明白?為何會時常在?璙園遇見她,她與李掌柜之間的關系又為何如此和睦,他負在?身后的手漸漸握成拳,白?皙手背繃起的青筋幾乎要將整個手背覆蓋。 秦楨竟然就是祁洲! 蘇琛言語中?他永遠都無法匹及的祁洲,竟然就是秦楨! 這個事實恰似暴雨天昏天黑地的烏云壓下,叫囂著吞噬去蘇霄心中?的理智,他的指甲緊緊地扣著掌心,不多時,紅潤覆蓋住了?掌心中?的白?,落下一道又一道瘆人的印記。 -‘沒有人規(guī)定這世間只能亮起一顆璀璨星星,自古以來也有不少文人墨客攜手同行,后人仰望他們光芒的同時,也無不贊嘆他們惺惺相惜的情誼’。 女?子溫和的話語閃過思緒,蘇霄眸中?的駭意愈發(fā)地深沉。 當初他聽聞這句話時,只是疑惑秦楨為何會說出這樣的話,也不理解她到底想要表達什么意思,如今得?知她就是祁洲,只覺得?可笑。高高在?上的話語就如同這些年被眾人捧上云霄的她一樣,根本不懂他的痛處是什么,而是在?那兒說著假惺惺的話語! 倘若秦楨不是祁洲,那就好了?。 蘇霄心想。 可事實已?經(jīng)擺在?眼前?,祁洲就是秦楨,秦楨就是祁洲,這已?經(jīng)是既定事實。 這個事實讓蘇霄呼吸沉了?幾分。 立于玉雕身側的秦楨自我介紹之后便靜靜地站在?那兒,接受著來自眾人狐疑之下漸漸燃起火光的眸光。 根本不需要多說什么,適才的鬧劇已?然迎刃而解。 慢慢的,院中?的討論?聲由小及大,終于是爆開。 “祁洲是女?子?祁洲竟然是位女?子!?” “怪不得?大家尋了?這么多年都找不到人影,原來是一開始就尋錯了?方向!” “若是如此說來,豈不是鬧了?個大烏龍?” “什么烏龍?” “蘇霄啊,想著以秦楨的畫卷為靈感刻下瑤山之景,如今看來那畫卷應當就是祁洲的草案而已?,不只是什么情況下被蘇霄給看到了?,這才有了?后邊的烏龍?!?/br> “你管這叫做烏龍?我適才就想說了?,窺探他人畫卷而刻成的玉雕,就因為賦予了?致歉和相識的美名,就不能夠稱之為剽竊嗎?” 男子此話一出,他四下的討論?聲倏然停下。 眾人對視了?須臾,又看向瞪著眼眸理直氣壯環(huán)視著他們的男子,一時之間也說不出反駁的話語。 “我看啊,也別管是否剽竊,就算是剽竊那也只是依葫蘆畫瓢,東施效顰罷了?,就拿兩樣玉雕相比較,有眼睛的人都知道要選哪個?!?/br> “蘇霄的心性,到底是浮躁了?,甚至都比不得?一女?子?!崩险邠嶂L須搖頭?嘆息道。 “您這話說的,如今新起之秀中?,又有哪個人能夠強壓祁洲一頭?。” “都少說兩句吧?!蹦凶禹?眼佇立在?三四丈開外尚未離去的蘇霄,眼看著他眉眼間看似溫和的神色愈發(fā)的冷厲,微闔眼眸示意眾人不要再多言,可一想起適才的事情,男子還是忍不住多嘴了?兩句,“蘇琛大家要是知道今日?的事情,真真是要羞愧得?十來日?都無法出門見人。” 場中?央的秦楨也聽到了?這段話,眉眼微微皺了?幾分。 她下意識地抬眸看向蘇霄,目光對上的剎那間,男子凜冽的眼眸泛著足以攝人心魄的寒意,如同利刃般不管不顧地襲來,不過也僅僅是一眨眼的事情,眨過的目光再對上時,適才的寒意不知所?蹤,只剩下淡淡的溫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