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他說不上恨也說不上不恨，離開沈家時(shí)也是真真地想要?逃離沈聿白，那顆熱忱的心多?次被他拎出來踐踏,怎么會不心寒呢。

    男歡女愛，你情?我?愿。

    他們之間不過是她自己一味的單方面付出,而這位風(fēng)光霽月的沈大人?全然無視這段情?誼而已。

    沈聿白只是不喜歡她而已。

    可這份不喜歡變成了傷害她的武器,高?高?地朝她舉起,干脆利落地落下,將她傷得鮮血淋漓,滿身傷痕。

    最初的那一年，夜深人?靜之時(shí)秦楨也曾想起過那段日子,還是一如既往地從自己身上找原因,也在?思考著到底錯(cuò)在?哪里，是她做錯(cuò)了還是用?錯(cuò)了方式。

    慢慢地才漸漸意識到，不是她錯(cuò)在?了哪里,而是沈聿白恨她,僅此?而已。

    因?yàn)楹?可以肆無忌憚地傷害她。

    而她只是因?yàn)橄矚g他,就?去承受了這份恨。

    每每想起這一點(diǎn)秦楨都會覺得尤為可笑,尤其是得知那份藥本就?是沖著沈聿白而來，不過是借她的手行?事,就?算沒有那碗桂花羹，也會有桃花酥或是其他的食物。

    倘若沈聿白能夠信她，想來也不會如此?。

    所?以最初的那一年，秦楨是有那么點(diǎn)恨他的，恨他將一切的痛苦加注在?自己的身上。

    但后來的后來，隨著時(shí)間漸漸地流逝，出現(xiàn)在?她生活中的事物和人?實(shí)在?是太多?了，多?到她不會再去想起那段難捱的日子，也不會再去想起沈聿白。

    偶爾聽到他的消息時(shí)，也能夠淡淡一笑。

    她的心不再因?yàn)樗南⑹幤鸩懥恕?/br>
    茶盞中的清泉見底時(shí)，曾經(jīng)熟悉不已現(xiàn)下陌生了許多?的身影出現(xiàn)在?秦楨的視線中，她神?色自若地掀了掀眼皮，和他適才說出了相同的話，“我?們談?wù)??！?/br>
    沈聿白垂眸，瞥見了她眸底的寡淡，忽而不自控地想起三載前的秦楨，那雙飽含著星光的眼眸看向他時(shí)永遠(yuǎn)都是亮澄的，他捏著茶盞的手緊了緊，“好。”

    秦楨微垂眼睫，落在?隨風(fēng)浮動的長袖上，想說的實(shí)在?是太多?，一時(shí)之間倒不知從何?說起，最終只剩下一句話，“煩請沈大人?以后不要?再來打擾我?的生活了?！?/br>
    她說得認(rèn)真，認(rèn)真到瞳仁中閃起了久違的光亮。

    這一幕映入沈聿白的視線中，緊抿的薄唇動了下，道：“不好?！?/br>
    秦楨倏地掀起眼眸，詫異不已。

    “我?和你之間的事情?尚未結(jié)束，又哪里來的不能打擾?！鄙蝽舶咨?色淡淡地說著。

    秦楨啞然，滿頭霧水地看著眼前這位大言不慚的男子，頂著良好的修養(yǎng)不罵出聲來，但聲音也忍不住拔高?了些許，“你又說說，我?和你的事情?哪樁哪件還沒有結(jié)束？”

    說著頓了頓，深吸了口氣，“是你誤會我?下藥恨錯(cuò)人?的事，是我?提出了和離令你顏面無存，還是我?欺騙你我?死?亡的事情?害你四處尋我?，亦或是你得知我?就?是小?舟的事情?？”

    她一樁樁一件件地問著，仿佛很清楚沈聿白的郁結(jié)在?何?處。

    沈聿白叩著長桌的動作微滯，眸光晦暗不明。

    良久，他嗓音沉沉道：“之前是我?對不起你，往后的日子我?會補(bǔ)償——”

    “我?不需要??！鼻貥E毫不猶豫地截?cái)嗨脑?，她定定地和他對視，視線一寸不移，如果是三載前沈聿白和她說這句話，秦楨會很欣喜，欣喜到忘卻過往所?有難堪，“我?不需要?你的補(bǔ)償，只要?你離我?遠(yuǎn)一點(diǎn)，再遠(yuǎn)一點(diǎn)就?好了。”

    現(xiàn)在?的她只希望沈聿白不要?再來打擾她的生活。

    “我?和你從來沒有過開始，又談何?結(jié)束？”秦楨冷靜下來，跟自己說不要?再因?yàn)檠矍暗娜?蕩起漣漪，也不想和他在?這里起爭執(zhí)，而是平靜地跟他說：“沈聿白，這三年我?們都過得很好，我?們并沒有因?yàn)殡x開對方而潦倒不堪，反而越來越好，這只能說明我?們本身就?不適合在?一起，不是嗎？”

    這三年沈聿白步步高?升，而她也在?慢慢地步入正軌，兩人?都在?往更好的方向走去，又有什么是需要?回頭再看的呢？

    說罷許久都沒有得到回復(fù)，秦楨望著宛若陷入沉思的沈聿白，輕輕地嘆了口氣。

    “也求沈大人?放過我?，不要?再來叨擾我?的生活?！?/br>
    她落下手中的杯盞，起身越過沈聿白，想著再去尋喬氏聊聊便可離去了。

    誰知經(jīng)過他時(shí)，手腕忽而被寬大guntang的掌心擒住，力道極大地緊緊扣在?手心中，燙得她都有些發(fā)麻。

    秦楨微微垂下眼眸，掠過他蹙起的劍眉，落在?緊抿成線的薄唇上。

    他心情?不佳。

    秦楨能夠感受到，可又關(guān)她什么事，“沈大人?，請自重??！?/br>
    帶著炎熱氣息的微風(fēng)拂過，拂不去沈聿白淡漠神?情?中的寒，他懶洋洋地掀起眼眸灼灼地看去，嗓音沉如昏暗死?水，沒有絲毫波瀾，“秦楨，又有誰能夠放過我??！?/br>
    他站起來，欣長身影將秦楨整個(gè)人?籠罩在?陰影中。

    秦楨下意識地往后退了步，掙扎著欲要?抽出手，掌心捆著她的力度實(shí)在?是重?了些，重?得隱隱能夠瞧見白皙腕部漫起的緋紅印子。

    她被沈聿白的話給氣笑了，抽了幾下都抽不出來后就?不再做無用?功，揚(yáng)起下頜和他對視，反問道：“沈大人?是覺得一切都是我?的錯(cuò)嗎？”

    “秦楨，你的喜歡甚是廉價(jià)?！?/br>
    “喜歡不是像你這樣，以毀了他人?為樂趣?！?/br>
    “不過是塊原石而已，譚姑娘若是用?來有要?事，贈予她即可?！?/br>
    “那只是一塊沒有任何?情?感寄托的死?物?！?/br>
    “你不想收下大可直接丟掉，何?必拿著它來和我?做文章?！?/br>
    過往的句句話語不冷不熱地響徹沈聿白耳側(cè)，他垂眸望著唇瓣微啟溢出段段話語的秦楨，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她變了許多?。

    秦楨說完最后一句，輕笑了下，“還是說沈大人?現(xiàn)在?還依舊覺得我?是在?和您拿喬？”

    沈聿白眸光沉了幾分，深邃不可測的眸底漾起點(diǎn)點(diǎn)一閃而過的情?愫。

    眸前的女子微頓須臾，像是想起什么好笑的事情?，又問：“還是說沈大人?心悅我?？”

    心悅二字本是纏綿悱惻的字眼此?刻卻充斥著冷漠，仿佛這是極為好笑的事情?。

    秦楨眼眸一眨不眨地盯著他看了許久，今日說得話比這七日來說得話都要?多?，也都比平日的事情?讓她來得累。

    她本不想和沈聿白對峙的，只想好好地將事情?攤開說，往后他走他的璀璨仕途，她過她自己的滋潤日子，互不相干，可高?傲聰明如他卻好像聽不懂她在?說什么似的。

    不過好在?這句話也將他問住了，久久都沒有回復(fù)，秦楨心中的郁結(jié)稍稍平復(fù)了些。

    下一瞬，沈聿白忽而道：“如果是呢?！?/br>
    淡漠無情?的話語尤為劈天巨雷，轟隆的響聲令人?怔忪在?原地。

    涼亭霎時(shí)間靜了下來，絲縷氣息都滑不過這道被無形罩子籠住的一方小?小?天地。

    秦楨另一側(cè)的指尖頓了下，眸光顫顫地看向他，恍惚間還以為聽錯(cuò)了，唇瓣抖了幾下才發(fā)出聲響：“你說什么？”

    精致靚麗的眼眸中滑過些許水光，漸漸染上不可思議的神?色，掩去了停留多?時(shí)的寡淡，一切都宛若多?年前的模樣。

    沈聿白眉宇動了動。

    得知秦楨離去時(shí)他是有那么一瞬失神?的，后來的樁樁件件也好像都不在?他的掌控之中，而這一切都是因?yàn)榍貥E。

    叩著手腕的修長指節(jié)緊了下，想來她在?乎的還是這道心意。

    如果她想要?的是這份心意，他也可以給的。

    望著那雙水光盈溢的漂亮眼眸，沈聿白漠了幾息，道：“如果就?像你說的，我?心悅你呢?！?/br>
    聞言，秦楨那顆被塵封到冰面下的心倏地破冰而出，圓潤澄亮的眼眸中閃過淡淡的鄙棄，心中涌起的怒火幾乎快要?將她湮滅，顫著聲問：“沈聿白，你懂什么是喜歡嗎？就?敢說心悅我?？”

    “楨——”

    “我?在?你身邊時(shí)你不喜歡我?，我?離開了你說喜歡我?，沈大人?的這份喜歡真的很廉價(jià)?！鼻貥E氣極反笑，真的很想再上手狠狠地扇他一掌，她還是忍住了，“我?如同菟絲花一樣依附在?你身邊多?年，你已經(jīng)習(xí)慣了，只是誰知道菟絲花有了自己的思想，從你身邊剝離下來后你覺得不習(xí)慣，可那又只是無傷大雅的菟絲花而已，賞她一句她想要?的話語，又能如何?呢？”

    “退一萬步來說，你真的心悅我?，我?又憑什么要?接受你？就?因?yàn)橐痪淠阋残膼偽?？”

    “秦楨?！?/br>
    沈聿白沉聲喚著她的名字，神?情?冷冽地望著她。

    這才是秦楨熟悉的他。

    仿佛她再往下多?說一句，他又會如同多?年前那般。

    秦楨仰著臉，“您善心大發(fā)地施舍我?，而我?還如此?不知感恩戴德，真是恬不知恥啊?！?/br>
    聽她如此?數(shù)落她自己，沈聿白眉梢微擰，“閉嘴。”

    他嗓音冷得恰似臘月寒冬的刺骨冷風(fēng)，瘆人?地鉆入骨縫中。

    聞言，秦楨笑了下，“沈大人?惱羞成怒，是因?yàn)槲?說中了嗎？”

    他沈聿白憑什么能說出那句心悅她的話來，是當(dāng)她還是小?孩子，只要?哄哄就?能好嗎？只要?他稍微施舍一點(diǎn)點(diǎn)‘善意’，她就?應(yīng)該像以前那般感恩戴德地接受這份不知從何?而來的‘喜歡’？

    秦楨眸中的水光閃了閃，她不想這樣的。

    她只想平和地結(jié)束這一切，開啟新的生活，可他卻緊追不放，甚至施舍般地說出心悅的話語，就?好似她過往多?年的喜歡不過是年幼不懂事的稚童玩耍而已。

    “沈聿白，你把我?當(dāng)什么了？”

    第35章

    清冽的嗓音微微顫抖,秦楨仰著眸望著沈聿白那雙淡薄的眸子，沒有錯(cuò)過他神情中一閃而過的迷茫。

    沉默了許久，她笑了下。

    這?下抽回手的動作很是順暢，秦楨頭也不回?地轉(zhuǎn)過身離開。

    許久,靜佇在涼亭的沈聿白?方才回?過神來,眸光晦暗不明地看向已然走遠(yuǎn)的背影,她走得很快，甚至閃過殘影，就好像尤為厭惡這兒恨不得能立馬逃離。

    眼前閃過她眸中的薄怒,沈聿白?扣著她手腕的指尖不自覺地顫了下，想要抓住那?道已經(jīng)離去的身影,又?不知該從何處說起。

    欣長的身影筆直的立于梁柱旁,熾熱艷陽斜斜地落在他的身上也散不去縈繞在側(cè)的蒼白?。

    攜帶冊子而來的鶴一瞧見這?一幕不自覺地放慢了腳步,又?想起鬧市中發(fā)生的事情,從懷中取出折疊好的冊子掃了眼,道：“大人，屬下已經(jīng)查清葉煦這?三年在京中的蹤跡?！?/br>
    聞言,眸色沉思的沈聿白?睨了眼他手中的冊子,沒有接過。

    頭一次，鶴一摸不透自家大人的心思，盯著他若有所思的神色道：“葉煦曾于六年前來過京中為長公主殿下籌辦玉器盛筵,而后不久便離京直至三年前方才再次入京,但三年前再次為殿下籌辦完盛筵后,他的好友梁釗于兩載前就已經(jīng)離去,與他形影不離的葉煦卻留在了京中,就算是京外有事情也多是離開幾日便會?趕回?來，從不在京外久留?！?/br>
    沈聿白?皺了皺眉,眸底暗潮洶涌。

    “屬下也已經(jīng)查出少夫人這?三年的居所，葉煦這?三載也曾經(jīng)常出入這?兒??！柄Q一頂著晦暗不明的目光說著，頓了頓，又?覺得話語說得有歧義，解釋道：“但聽聞都是白?日的時(shí)候來，且也多是在院中停留，鄰里們都知曉這?兒?住著個(gè)貌若天?仙的姑娘，也有個(gè)愛慕她多年的追求者，可少夫人并?未同意。”

    沈聿白?面色冷冽，神情不善地掠了眼那?道冊子，伸出手。

    額頭冒著細(xì)汗的鶴一愣了下，忙不迭地遞上前，“少夫人這?些年也沒有放下對玉石的喜歡，多次趁您不在京之時(shí)出入璙園，除此之外最經(jīng)常去的地方——”

    鶴一微微停頓。

    沈聿白?見他不言語，揚(yáng)起落在冊子上的目光，漫不經(jīng)心地瞥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