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要說的不是這個。

    辛如練輕咳兩聲。

    說起這種話題她倒不覺得尷尬，她又不是捧著女戒女訓長大的閨閣女子，只是覺得這種事終究是晏行舟個人的私事，和她這個外人沒關(guān)系，直接說給她是不是有些不太合理。

    遂急忙解釋道：“你誤會了，我不是這個意思?！?/br>
    “那你是又不要我了嗎？”濕意涌上眼眶，晏行舟說話都有些哽咽，“你是不是又要說和離的事？”

    被他猜出，辛如練到嘴邊的和離二字頓時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

    她確實是這樣想的。

    不是因為晏行舟是大御明昭太子，也不是因為他和褚楚有婚約，更不是因為他日后君臨天下宮妃無數(shù)。

    而是因為她自己。

    接下來她要做的事不僅關(guān)乎她個人，還關(guān)系她身邊的所有人，她得把他們提前摘出去，她不能讓他們跟著自己冒險。

    辛家已經(jīng)不關(guān)她的事了，事到如今，辛家也對謝景諳造不成什么威脅，謝景諳也不會再對辛家下手。

    現(xiàn)在她要cao心的就是宋家，以及棲身宋家的娘親和父親。

    若事成，她身邊的人自然無虞。

    若失敗，讓他們和自己撇清關(guān)系也是好的，起碼還能活命

    辛如練還在猶豫著怎么開口。

    畢竟上回說起和離，晏行舟情緒激動突然就吐血了，當時的情景歷歷在目。

    這次舊事重提，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接受。

    可是現(xiàn)在再不提就沒有機會了，有些事不是不提就能解決的。

    主要是她當時也沒想到晏行舟對和離的事反應(yīng)會這么大。

    從始至終她們兩個人更像是被圣旨賜婚捆束的陌生人，并沒有什么感情可言。

    直到剛剛晏行舟把話說開了，表明了他的心意，她才知道這件事好像就只有她自己是這樣認為的。

    辛如練無聲一嘆。

    也罷，長痛不如短痛。

    晏行舟只是暫時想不通而已，等到事情過去了，就會明白他對自己的感情并不是割舍不了的。

    她做惡人做多了，就由她來斷好了。

    只是還沒等辛如練想好要怎么把事情說得明白又不傷人，轉(zhuǎn)頭一看，便見晏行舟眼下一絲血紅流露。

    從眼角到臉頰，細細長長，腥紅一線。

    不是淚，而是血。

    辛如練心下一驚。

    上回晏行舟被鄉(xiāng)書啄了眼時也流了血，只是那時的血并沒有現(xiàn)在這么多，也沒現(xiàn)在看起來可怖。

    先前她父親就囑咐過晏行舟近日最好不要有太大的情緒波動，畢竟眼睛還傷著，保不齊會就此失明。

    看來是因為剛剛說起和離又刺激到了。

    “不是，你別瞎想，我不是要說這個。”辛如練怕他鉆牛角尖眼睛傷得更重，忙打圓場。

    雖然她確實是打算說和離的事，可是現(xiàn)在事情弄成這個樣子，她還怎么說下去。

    她還什么都沒說呢，他怎么就……

    晏行舟盯著辛如練，梗著脖子，聲線沙啞語帶哭腔，因為眼里滲血，眼前血紅一片，他幾乎要看不清辛如練，卻依舊直勾勾地凝著她。

    “我知道，你就是不要我了，我知道我配不上你，你覺得我會拖累你，所以一直想著拋棄我?！?/br>
    他越說，聲音越顫，越說，眼里涌出的血色越多。

    辛如練頭疼不已，只能一邊生硬地哄著，一邊去擦拭他眼角以及臉上的血跡。

    佘九倉趕來察看晏行舟的情況時，臉上神色難看至極：“你們剛剛做什么了？”

    先前還好好的，一會兒不見眼傷惡化成這樣，這期間必然發(fā)生了什么。

    晏行舟紅著眼睛不說話，似乎還沉浸在剛才的情緒里出不來，吸了吸鼻子不叫人發(fā)現(xiàn)他方才的失態(tài)。

    辛如練就只能硬著頭皮如實回答：“在說和離的事?！?/br>
    說到這里，辛如練有些心虛地去了晏行舟一眼。

    果然，剛剛穩(wěn)定下來的人聽到這幾個字眼睫微微顫動，鼻子一酸似乎又要傷感。

    佘九倉搖了搖頭，長長地嘆了一聲，很是無奈：“他的眼睛要是再見血，我也保不住?！?/br>
    辛如練自知理虧，埋頭受訓。

    “這是給他用的，這些天你們就住在一起，遇到什么情況也能及時有個照應(yīng)?！辟芫艂}從懷里拿出一瓶藥遞到辛如練手中，輕輕拍了拍交代，“我有事要出去一趟，你好好照看你娘?！?/br>
    聽到佘九倉要出去，辛如練忙問：“父親這是要去哪兒？”

    佘九倉示意她無事：“有些陳年舊事需要處理，放心，沒什么危險，我去去就回。”

    不管事實如何，現(xiàn)在辛如練都是阮良桐的孩子，也是他的女兒，他對她從頭到尾都是父親對女兒的愛護。

    父女倆說了好一會兒話，等到把佘九倉送走，屋內(nèi)又只剩下辛如練和晏行舟兩人。

    兩相對坐，相對無言。

    良久，還是辛如練率先開口：“你的眼睛……還好嗎？”

    她其實不太適合開啟話頭。

    先前佘九倉就已經(jīng)說過晏行舟的眼睛要是再見血就真失明的話，她現(xiàn)在再問無疑是多此一舉。

    只是她也找不到什么好說的了。

    上次把人弄吐血，這次把人弄流血。

    她都懷疑自己是不是有什么專門把人弄傷的本事在身上，以至于現(xiàn)在和晏行舟說話她都要斟字酌句先在腦中過一遍，生怕哪句不對又把人弄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