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應(yīng)淮不著痕跡地站在他的身側(cè)，牽住了他的手。

    牧聽舟哭笑不得, 心想他師兄什么時候也變得這么幼稚了。

    他瞟了眼戚清凌的背影, 倒是也發(fā)現(xiàn)了不少趣事。

    ——好比如, 似乎這位榜上有名的妖族族長，在族群之中的威信有些岌岌可危啊。

    他與裴應(yīng)淮交換了一個眼神，將他的發(fā)現(xiàn)暫時壓在心底，跟在戚清凌的身后來到了他們今夜的住所。

    戚清凌將他們領(lǐng)到了內(nèi)室之中, 其中的布飾看上去十分典雅古樸，近看都是些極為珍貴的木料制成，看得出來戚清凌在其中也花了不少功夫。

    牧聽舟悄悄用指尖勾了勾裴應(yīng)淮的掌心，暗暗示意, 微微一笑道：“那就恭敬不如從命，多謝戚族長了?！?/br>
    戚清凌面上也無懈可擊：“尊主大人能來此一趟，已經(jīng)很給戚某面子了，也多虧了您削了削犬子的銳氣, 這才讓他能抽空回族中一趟?！?/br>
    他嘆了一口氣：“雖然是勉為其難地讓他回來了, 但……”

    牧聽舟挑了挑眉：“不會一個人把自己關(guān)在了屋內(nèi)不愿出門吧？”

    “……說來笑話, 確實如此?！?/br>
    按理來說這般精明的老狐貍養(yǎng)出來的定不是什么良善之輩, 戚竹的性子倒是不然, 一看就是沒經(jīng)歷過什么大風(fēng)大浪的弟子，也難怪一開始沒人將他妖族的身份認出。

    牧聽舟心念一動：“介意我同他聊聊嗎？”

    戚清凌微微睜大眼睛：“若是尊主不嫌麻煩的話，戚某自然求之不得……只是會不會叨擾到尊主與……”

    他卡殼了一下，目光移向了靜靜站在一旁的裴應(yīng)淮, 一時間竟不知用什么來稱呼他，干脆也就沒有說了。

    這一瞬間的停頓牧聽舟沒有在意, 倒是裴應(yīng)淮不冷不淡地抬了抬眼皮，眼中黑沉沉的一片，盡是警告之意。

    戚清凌選擇性地忽略了。

    牧聽舟笑得眉眼彎彎，乍一看上去漂亮又凈白，十分討喜。

    他道：“麻煩什么，都是同門，疏導(dǎo)后輩的心理問題是我們這些做師兄的職責(zé)，倘若我?guī)熜衷谶@里也一定會提出來的。”、

    戚清凌瞠目結(jié)舌，第一次見識到了牧聽舟這滿口跑火車的功夫，而他口中那位“助人為善”的好師兄正滿臉冷漠地站在一旁，就差提著把劍把人砍了。

    他笑得勉強：“……原來仙尊大人這般，和善，我竟是不知?！?/br>
    牧聽舟估計也覺得自己說得有些過了，摸了摸鼻子站起身：“走吧，再遲些誤了族長的大事可就不好了。”

    戚清凌點了點頭，率先走了出去：“那我在屋外等著尊主大人。”

    他這么一走，屋內(nèi)就剩下他們兩個人了。

    牧聽舟拍了拍衣裳的褶皺：“那師兄，附近這一帶就交給你了，我看看能不能從這老狐貍嘴里套出什么話來?！?/br>
    裴應(yīng)淮卻沒有說話，眉宇間的冷漠散了些，握著牧聽舟手腕的手卻沒有松開，直到青年走了兩步投來了疑惑的目光。

    “怎么了？”

    男人手中微微使力，輕而易舉地將青年拽至身前，牧聽舟猝不及防，一下子被拽了個踉蹌，坐在了他的腿上。

    修長微涼的指節(jié)蹭了蹭牧聽舟的臉側(cè)，裴應(yīng)淮身上沉冷的氣息讓牧聽舟無意識地縮了縮脖子，耳廓有些紅，別過臉去低聲道：“干什么？”

    “沒什么。”裴應(yīng)淮淡淡道，手上力道不減，在牧聽舟白皙的側(cè)臉上留下了一道泛紅的指印。

    青年不知道的是，他已然忍了整整一路，有些壓制不住心底的陰暗面了。

    妖族與世隔絕，族群之中兄妹通婚的不在少數(shù)，自然也就不講究什么人倫道德，民風(fēng)格外開放。方才走在大街上時，那赤.裸裸落在牧聽舟身上的目光他察覺了一路，即使及時將人圈在了自己的一隅之地中，也不能完全阻擋這群妖族望向牧聽舟的目光。

    連帶著看戚清凌時都有種抑制不住的殺意。

    牧聽舟似是察覺到了他的不對勁，眉眼柔和了下來，難得地輕聲道：“你放心吧，我很快就回來，你……自己也要小心?！?/br>
    在裴應(yīng)淮沉默又極具侵略性的注視下，牧聽舟側(cè)了側(cè)目光，忽地上前在他的薄唇上啄了一口，隨即又很快退離。

    “行了，別膩歪了！我走了！”

    說罷，便似是步伐有些慌亂地跑出了門外，啪嗒一下把木門關(guān)上了。

    門內(nèi)的人坐在榻前良久，這才微微垂了垂眸，陰霾逐漸散去，露出了淺淺的笑意。

    前兩日下了一場雪，前院的梅園樹梢上積覆了一層薄薄的雪霜，被冰冷的長風(fēng)捎帶吹得簌簌落下，融化在了地上。

    牧聽舟走出去的時候，耳廓還有些發(fā)燙，他抬眸看見站在松葉下的戚清凌，定了定神。

    戚清凌身后的大半個長尾縮在衣袍之中，呼出了一口冷氣，仰頭望著灰蒙蒙的天穹，不知在想些什么。

    牧聽舟走上前去：“冷？”

    戚清凌回過神，笑道：“尊上放心，內(nèi)殿之中設(shè)有暖爐，只要是在室內(nèi)就不會這么冷。”

    兩人并肩走在長廊之中，戚清凌伸手掃落身旁木欄上的積雪，忽地聽見身旁的青年漫不經(jīng)心地開口道：“戚族長，我這個人說話不太喜歡拐彎抹角，你可能也聽說過不少我的傳聞，知道我是個什么樣的人。”

    “我做起事來沒什么方寸，也沒什么底線。但若是戚族長提前給我透個底，興許我還能收斂一些?！?/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