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他披散著濕潤的長發(fā)起身,褐色的池水順著素白的藕臂滑落,墜入池中。 祁蕭然心領(lǐng)神會地拎起絲綢般輕薄的衣袍蓋在他身上,牧聽舟赤足站在池邊,呼出白色霧氣氤氳了視線,他拽著衣襟,一步步朝著內(nèi)殿中離去。 - 主殿內(nèi)一片漆黑,僅有的紅燭搖曳在窗臺前,裴應淮坐在桌案前,修長的手指捏著卷軸的一面,垂著眸看著書,面上不悲不喜。 偏院被毀的不成樣子,牧聽舟心念一動,便讓裴應淮住進了主殿之中。 一陣長風順著半掩的窗欄,帶著絲絲縷縷殘留的藥味還有一絲熟悉的幽香,順著縫隙鉆入了內(nèi)屋。 門被拉開了,裴應淮微聲抬起頭,看見渾身濕漉漉的青年赤足走了進來,眉間成功的又擰了起來。 但他還是沒說什么,神色冷淡地繼續(xù)翻著書籍。 牧聽舟身上并沒有沾染多少熱氣,反倒是手足冰涼一片,他隨手將衣袍丟在一旁的地上,慢悠悠地打了個哈欠。 …… 等了半刻功夫,那人還是沒什么反應,牧聽舟又湊上去,想要去偷瞧他究竟在看些什么玩意。 卻被人翻手負了過去,看了個寂寞。 牧聽舟有些惱了:“不看就不看,誰稀罕?!?/br> 他冷哼一聲,直起身子,決定將人趕出主殿。 卻聽見卷軸接觸桌案發(fā)出了聲響,裴應淮站起身走了過來,彎腰將地上被他丟在一旁的衣袍撿了起來,搭在一旁,又從一旁拿出了毛巾,淡淡道:“過來。” 牧聽舟冷著臉,不情不愿地走了過去。 下一秒,毛巾被搭在了他的頭上,用一種輕柔的力道擦拭了起來。 柔軟的毛巾細心地擦拭著發(fā)間殘留的池水,牧聽舟順勢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被人舒舒服服地伺候著。 裴應淮有比較重的潔癖,身上常年的氣息都極為清冽干凈,細細微微的鉆入牧聽舟的鼻中,讓他一度昏昏欲睡。 修長溫熱的指腹拂過牧聽舟的臉側(cè),將他鬢邊一縷垂下的銀發(fā)撩到了耳后,露出了耳垂上的那一縷流蘇耳墜。 “還帶著?!迸釕磫?。 “廢話?!蹦谅犞垲ы卮?,“這可是師父他老人家在我上山時第一年送給我的禮物,若是這也丟了,那他老人家豈不是要哭死了?!?/br> 裴應淮嗯了一聲,將那縷濕發(fā)捏在指腹,揉了揉:“頭發(fā),是怎么回事?” 牧聽舟腦袋一片昏沉,他仰著腦袋將濕發(fā)抵在裴應淮的胸前,甚至都能感受到他胸口處的微微起伏,聽著那道微弱的心跳,莫名覺得有些愜意。 他唔了一聲,想了想:“第一年到幽冥的時候,那個時候各方的路不太熟,不小心掉進了還沒有煉化的化骨池里,就變成這副模樣了。” 他的語氣輕描淡寫,好似在說一件再過尋常不過的事情了。 但裴應淮卻知道,當時的情況并沒有那么簡單。 牧聽舟不管再怎么說,墮魔前還是元嬰期的修士,先前靈氣魔氣失衡導致暴走,如今一入幽冥,體內(nèi)殘存的靈力自然會遭到周遭一切的排斥。 墜入沒有煉化的化骨池,恐怕是強行被魔氣順走了全身經(jīng)脈的靈氣,這種痛感不亞于抽筋拔骨洗髓蕩穢。 他擦拭著濕發(fā)的手微微一頓,隨即很快又恢復了正常。 “痛不痛?” 牧聽舟懶聲應答:“還好,不是很痛?!?/br> 裴應淮心道,小騙子。 他近乎是半擁著將青年攬在懷中,微濕的發(fā)絲將胸前的衣袍給染上了一片深色,裴應淮眸中一片暗沉,他稍稍俯身垂在牧聽舟的耳邊,用一種極輕的聲音問:“所以,舟舟在閉關(guān)室里,曾親眼看到過,是我將你殺死的,對嗎?” “……嗯?!?/br> 不知從哪吹來的一陣長風,將桌案上的燭火倏地吹滅,內(nèi)屋中再度恢復了一片死一樣的寂靜。 耳側(cè)窸窸窣窣的動靜陡然停下了,牧聽舟掙扎著睜開了雙眸,赤紅色的瞳眸中染上幾分不悅:“繼續(xù)啊?!?/br> 裴應淮沒有說話,拎著毛巾站在他的身側(cè)。 牧聽舟:“你——” 他猛地頓住,恍然間才想起來自己方才無意識間說出了什么。 【所以,舟舟在閉關(guān)室里,曾親眼看到過,是我將你殺死的,對嗎?】 【……嗯】 牧聽舟瞬間清醒:“你詐我——?!” 他揚高音調(diào),氣得胸口上下起伏:“裴應淮……你!” 裴應淮不冷不淡地看了他一眼,將被打濕的毛巾掛了起來,淡聲道:“是你自己回答的,沒有詐你?!?/br> 事實就是,確實是這樣的。 所以牧聽舟更氣了。 “滾,滾遠點!今日不準睡主殿!滾回你的偏院去!” “……” 牧聽舟不想承認自己今夜卻是松懈了防備,他氣得渾身顫抖,坐在桌案邊,明眸冷冷一掃桌上先前被裴應淮放在一旁的卷軸。 然后一骨碌全掃在了地上。 徹夜未眠。 滿隆坊拍賣會 第十五章 是夜,荊州之地,潯陽城。 華燈初上,千盞明燈高懸,隨著夜風漂浮在兩岸城樓之上,將浸沒于昏暗夜色之中的潯陽城包裹著照亮。 街兩邊是紅磚黛瓦雕砌而成的酒樓與作坊,喧鬧的街市上一片繁華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