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墨對這樣的情形見怪不怪，曾經(jīng)他還沒逃離那個組織之前，就和不少這樣的人合作過，他們通常居無定所，朝不保夕，屋子在他們心中并不是家，只是個臨時休憩的地點，等時間到了，他們總會以各種各樣的方式離開，比如下一次任務(wù)，比如死亡。

    他小時候以為自己不會成為那樣的人，他總歸是熱愛生活的，直到后來他回到家，發(fā)現(xiàn)母親過世多年，父親組建了新的家庭，擁有了一個可愛的女兒，他們接納了他，可每當夜晚他望著灰白的天花板，想起繼母小心翼翼的微笑，就仿佛自己是一名在這個家做客的局外人。等到他離家那年，他的房間也只是擺滿了meimei送的禮物，再無其他。

    “我才搬過來沒多久，好多東西還沒置辦?！崩钏瓷鷰兔Π洋闾锴ЬХ旁陂介矫咨虾螅P腿坐在地上在包里翻找。

    林子墨沒有多問，跟著一起盤腿坐下。

    “啊，找到了。”李舜生從包里拿出一根充電線：“插頭在墻角。”

    林子墨接過線，他承認他本就打算留在這里，畢竟面前的青年從各種意義上來講都太有嫌疑，可這、這不是明擺著給他送機會嗎？

    他捏起插頭看了看，沖李舜生露出一個苦笑：“我這梨子手機的接口，好像不通用?！?/br>
    李舜生湊過去看，發(fā)現(xiàn)的確不配套，嘆氣：“那可怎么辦？”

    “這里離鈴木酒店還有一截路?！绷肿幽b模作樣，道：“我倒是無所謂，只是原口小姐又累又困，這樣來回折騰也不是辦法。眼看再過幾小時，天都要亮了......”

    他欲言又止，終于還是說道：“不知道方不方便在你這里待上一夜，實在太麻煩你了。”

    話都讓他說完了，連道謝都提前說了，擺明是打算賴在這一晚。

    李舜生面上不變，收回充電線，拉緊包上的拉鏈，余光看向窗外：“沒關(guān)系，只是房間比較簡陋，林先生不嫌棄就好?！?/br>
    林先生沒有回答，林先生絲毫不嫌棄，林先生找了塊相對柔軟的榻榻米，現(xiàn)在已經(jīng)伸直腿準備躺下了。

    李舜生：......

    *

    林子墨闔上眼卻沒睡著，眼珠在眼皮下骨碌碌地轉(zhuǎn)，一片黑暗的視野里放映的全是橋上時，青年那在敞開的v字領(lǐng)口里隨著喘息一起顫動的鎖骨。他翻了個身，腦海里的影像打散，又凝結(jié)成商場里青年惶恐懼怕的表情下那雙平靜如水的雙眸。

    想到腦內(nèi)幻想的主角就在自己離自己一米遠的位置，林子墨徹底睡不著了。

    林子墨有些懵懂的察覺到有些事情超出掌控。

    他索性打開系統(tǒng)面板，重新審視個人屬性那里的契約能力，視野共享升級到了lv.2，技能描述也改成【將自己的視野共享給他人或?qū)⑺说囊曇肮蚕斫o自身】，重點是，最后那個代價后面的問號終于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三個字：

    【真心話】

    使用能力，就要付出代價，這就是等價交換。

    契約者就像和某種不知名存在簽訂了契約，林子墨回想自己當時爆發(fā)后的經(jīng)過，那種不可名狀的感受支配他做出了自己絕不可能做出的事情。而當時他就有一種預(yù)感，如果不那么做，迎接他的或許就是死亡。而說出那句“真心話”后，束縛的力量立馬消失了。

    林子墨放緩呼吸，抖動的睫毛終于平靜，像是輾轉(zhuǎn)反側(cè)了半晌終于找到了合適的睡眠姿勢。

    他靜靜的聽著房間里的三個呼吸聲，最后在窗外的一聲喵叫聲后，慢慢睡著了。

    第9章

    林子墨醒來的時候天還沒亮。

    他昨天難得一夜無夢，本該睡得分外甜美，但由于身邊還杵著兩人，半夜瞇一會就會條件反射地驚醒，導致他從地上爬起來時總覺得天旋地轉(zhuǎn)，世界都在搖擺。

    他反應(yīng)了好一會兒，迷迷糊糊想起自己有點低血糖，薄荷糖全在酒店的旅行箱里。

    李舜生拎著三明治回來時，恰巧看到林子墨扶著墻起身，滿臉冷汗，眉頭卻是舒展的，似乎是早就習慣了身體不適帶來的反應(yīng)，冷汗細密的貼在他的額頭上，原本白皙如玉的膚色透出股冷硬的蒼白，那手似乎比墻還要白。

    李舜生脫了鞋，塑料袋嘩嘩作響，他不動聲色的觀察，印象中一向敏銳冷靜的林子墨這時才懵懵懂懂的抬眼望向他。

    李舜生在原地頓了頓，瞥了眼還沒睡醒的筱田千晶，把三明治放進林子墨的掌心，輕聲道：“早餐?！?/br>
    雞蛋培根三明治，加美式咖啡。

    滿血復活的林子墨一手捏著三明治，一手端著咖啡，笑瞇瞇的看著李舜生毫不勉強的吞下一二三四個面包，最后意猶未盡的放棄了最后一個——那個屬于剛起床的筱田千晶。

    “咖啡還不錯?！绷肿幽疽詾樽约菏浅燥垬O快的那類人，可等他消滅完一個三明治，剛抿上一口咖啡，李舜生已經(jīng)把咖啡杯扔進垃圾桶了。

    “對面那家咖啡店買的?！崩钏瓷嗡宦┑木S持人設(shè)：“我才來沒幾天，對附近也不熟悉，大清早的，附近也只有這家店開門，想著你們一覺醒來可能會餓，就自作主張的買了些?！?/br>
    林子墨險些懷疑自己昨天看到的那個身手果斷熟練，眼神漠然空洞的李舜生是自己的錯覺，今天這個溫和友好，貼心可愛的李舜生才是真的。

    林子墨慢慢抿著咖啡，踱步到窗邊，還沒亮透的天透著霧蒙蒙的灰，天上厚積的云層緩慢飄動。在窗邊向外望，后窗恰好能望見屋后的一條水渠，渠對面有一排門面房，樓層不是很高，壽司店、服裝店、偵探事務(wù)所各種店鋪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