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于是劉敬銘借機讓何競文從中牽線,好讓供給的木材生意牢牢握在自己手上。又暗中以用水泡發(fā)過的劣木替換好木,既從中拿了回扣與魏工曹私分,又能神不知鬼不覺地造成事故假象,以此報請召侯下批更多經(jīng)費?!?/br> 阿姀用手將中間的木頭一捻,色澤更深的那部分甚至碎成了木渣。 “本人呢,不才。曾識得一人善木雕,跟著學了一手識木?!卑徸呓鼉刹剑痈吲R下地看著地上的兩人,“木頭是何時被水泡的,被泡了多久,質(zhì)量好不好,我一眼就看得出?!?/br> 手掌一翻,碎渣便全都飄落在了魏虢暉與何競文眼前。 “如此木頭拿來造屋,這樣的貪污手段,我瞧魏工曹很是得心應手嘛?!?/br> 何競文這時也不顧得賣弄自己那雙手了,狠狠地抓著地上的土,不甘心道,“夫人什么證據(jù),憑空便指控小臣與工曹,豈非欲加之罪?” 也便是話音降落,不遠處另一隊戴甲持刀的士兵,便風塵仆仆地趕來了。拜這幾人貪污所賜,地面揚灰肆意,黃沙遮眼。 領頭的士兵右手高舉,攥著一把帛書,高聲道,“證據(jù)在此!” 何競文:…… 這些人,并不是從私宅隨行而來的,都十分面生。 阿姀心中打鼓,本就沒有證據(jù),是打算詐供來著。方才正苦于如何繼續(xù)瞎編下去,又怕挑木頭那番托辭假話,萬一何競文真讓她當下鑒定,圓不回這個謊。 卻不曾想,這殺人的刀,正正有人遞到手上來了。 東西遞上來,阿姀才發(fā)現(xiàn)這并不是一份帛書,而是一個布袋,里面裝滿了紙張。 翻開布袋之前,阿姀特意瞟了一眼魏虢暉。后者的脖同老龜般伸著,急切地想聽自己的死判。 “哼。誰知道這些東西是哪兒來的,什么都能說成證據(jù),黑的在夫人口中也能說成白的?!焙胃偽膶⒛樢崎_,心中是百味雜陳。 因為他知道,自己同魏虢暉一樣。雖然魏虢暉和他那好舅舅到底做的什么事,他并不很清楚。但一旦今日蓋棺定論,那么魏虢暉的主子不會救他,就如同好舅舅也不會救自己一樣。 阿姀自顧自拆著,毫不在意何競文如何奚落,“搜的,從你家,他家?!?/br> 這下子好了,不止生死難料,還無語凝噎。魏虢暉狠狠剜一眼何競文,今日橫豎是死,黃泉路上也要和這小子一塊兒走。 文書掃了兩眼,阿姀才發(fā)覺,這些不是唬人的東西,原來真的是證據(jù)。 不止有劉敬銘與何競文的書信往來,劉敬銘名下木材鋪的供貨清單,還有魏虢暉簽署的官令。而后錢莊的出入賬記錄,與魏虢暉一封陳述尚未發(fā)出的書信,不計其數(shù),皆在其中。 段參見夫人愣了愣,不能更低聲地在她耳邊解釋道,“是小侯爺叫人去抄的?!?/br> 阿姀忽然一下笑了,還真是他。 原以為今日獨木難支,不成想他卻早有謀劃。 人都半死不活了,她前腳帶人走,衡沚后腳就命人去抄證據(jù)。 若說事前心中無成算,阿姀卻是不信的。 還真是瞌睡了就給她遞枕頭,想坑魏虢暉一把就有人給機會。 這種得心應手的感覺,竟然讓阿姀有些無所適從。 好吧,那今日這個威風,她便逞定了。 “魏工曹,要自己看看這是什么物件嗎?”透過紙背的紅印,在朗朗白日下,明明白白印在魏虢暉眼中,“你私通商賈,侵吞公款,還有一封不知上呈給誰的書信,竟齊整地記載了策劃校場塌陷的前因后果,你可認罪?” 巡防營中的將士們上下親如一體,朝夕共同cao練,同袍之誼極深。 校場塌陷時,有許多士兵因此受傷,眾人自然心下不平。 見證據(jù)確鑿,一個個都亮出了刀劍,兩人便是動一動,都是刀劍引血,血濺三尺。 由于魏虢暉的輕敵,既看不起表面紈绔的年輕召侯,又看不起水長東一介婦孺之輩的掌柜,在兩人的陰差陽錯的cao縱,一步步走向了自己的死牢。 人啊,還是不能誰都看不起。 有一種攻堅之路上且下一城的快感,滔行在她身側(cè),高高仰著頭。馬蹄不斷踢踏,思歸之心愈加強烈。 阿姀耐心地摸了摸它的長鬃。 段參提著人,前來回稟,“夫人,公堂的楊大人剛從參軍府趕來,已經(jīng)在候著了。我等便協(xié)同將嫌犯押送回去,是否也將您送回府?” 阿姀揚眉,心跳沉甸甸地,正如軍鼓般擂響。 她確實有些急切要告知的東西,需快馬乘風,回去說與人聽。 -------------------- 第53章 拂春 ===================== 暮春時節(jié),四時風光不同。 在游北草原上,雖無鶯飛,卻有碧濤萬頃。今年雨水豐沛,一夜之間綠草瘋長,草原也多了些婉約詩情。 “meimei,你知道這在漢人的詩里,怎么夸草長得漂亮嗎?”年紀雖然才一點點,但扎著辮子的男孩子已然學得一副大人的沉穩(wěn)模樣,抓了棵草在手中,編成兔子遞給身邊的meimei。 女娃娃穿著一身棗紅的襖子,草原晝夜風冷,衣服上的羊毛裹挾著她的小臉。額上佩著一串紅綠玉石做成的額飾,笑起來還豁著顆牙。 “我不會,哥哥,給我講講?!贝渚G的小兔子捏在手上,她遮了遮頭頂?shù)奶?,望著比自己高了許多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