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她緊緊抱著癱軟的弟弟。 弟弟不動了。 衣服濕了。 靠近左臂的地方,悠仁的脖子上張開了一張尖牙利齒的嘴。 “女人,把咒具拔出來,不然小鬼可真的死了?!?/br> 她撫摸著悠仁的發(fā)根。 “嘖。這小鬼不是你親弟弟嗎?你這算什么,親手殺死從小寵愛到大的弟弟?明明你這么愛他,甚至愿意詛咒自己死去的半份靈魂——” “宿儺,我弟弟死了。”她拔出天逆鉾,再次捅進傷口、攪合,更多血流了出來,她的衣服浸透了同源的血、胞弟的血、最愛的血。 手上全是血。 全是悠仁的血。 悠仁的……血。 那張尖牙利齒的嘴變小了:“你在假惺惺什么?不就是你殺死的嗎?現(xiàn)在才來想著求我,已經(jīng)來不及了。小鬼死了,我換個受rou照樣能現(xiàn)世,而你,害死父母殺死弟弟,活在無盡悔恨、痛苦和煎熬之中?!?/br> 她垂著眸,依舊抵著咒具:“已經(jīng)沒有合適的受rou了。” 那張嘴閉上了。 她把虎杖悠仁翻過來,讓他平躺在腿上。 天逆鉾穿過他的胸口頂出來,尖端向下滴著血,好像也穿過了她的胸膛。 她捏開虎杖悠仁的嘴,左手往旁邊一伸,再出來時,手里多出了六根兩面宿儺的手指。她把一根手指放進他的嘴,咒力運轉(zhuǎn),利用肌rou殘余的神經(jīng)反射讓他“吞咽”下去。 虎杖悠仁的身體里,手指狀的陌生咒力被吸收了。 一根。一根。 “虎杖悠仁”睜開四只眼,冷嘲道:“連小鬼最后的價值都要壓榨干凈,你可真是深‘愛’弟弟的jiejie啊。” 手里的喂完,她再次伸進那片空氣,掏出剩下的十三根。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是個在寵愛里長大的陽光又善良的天真小鬼啊,這種小鬼摧毀起來應(yīng)該很容易啊,”那張嘴吐出毒液,“不想讓小鬼因為我背上他人性命和惡業(yè),不想讓可愛的弟弟日夜承受他者的惡意與冷眼,不想讓純白的靈魂被我折磨到崩壞……” 如果不是天逆鉾一直插在流著血的要害里,這個頂著弟弟的軀殼的詛咒就不是說話挑釁了。 一根,一根…… “寧愿親手終結(jié)最愛的人。這可真是堪比詛咒的愛啊?!?/br> 最后一根。 手下的皮膚漸冷,那張嘴閉上了,兩雙眼睛閉上了。 她抱起虎杖悠仁,手握著卡在他肋骨間的天逆鉾,月光灑下,她看著虎杖悠仁平靜的面容,沒有拔出它。 舍不得刺穿這張臉。 好像只是睡著了。 一手抱住腰,一手環(huán)住腿彎,她公主抱著虎杖悠仁站起身。 伏黑惠和五條悟站在她身前,可貴地沉默著。 她從兩人之間穿過,走向樓梯間。 “蓮,抱歉?!蔽鍡l悟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她停下腳步,抓著悠仁的手用力,用力到指節(jié)生疼。 她深吸口氣:“不,悟,你沒有錯?;菀矝]錯?!?/br> 錯的是天真的她。 伏黑惠也是適合的兩面宿儺受rou,二十根咒物祓除了,但難保沒有別的可受rou的咒物。 她最后說:“悟,帶惠回去吧。” 輔助監(jiān)督等在青道高中正門口,她一步步走向他。 田中沉默地拉開了后座門,沉默地坐進駕駛座,點火發(fā)動機,轉(zhuǎn)動方向盤。 “去最近的海邊?!?/br> “是?!彼麤]有看向合作了十幾年的咒術(shù)師。 他不好奇她懷里的死人,不好奇為什么她持有的天逆鉾會插在尸體心口,不好奇她帶著一具尸體去海邊做什么。 田中在海邊公路放下了后座的咒術(shù)師。車原地熄火,他搖下車窗,從煙盒里抽出一根煙,點火。星星煙火亮起,閃爍著飄落。 他把殘渣抖到窗外。 虎杖蓮離去的方向亮起火光。 漆黑的路兩旁種著兩排漆黑的杉樹,盡頭匍匐著割裂天與地的漆黑巨獸,昏藍的天嵌著一顆明亮的星,照著永不停息的潮起潮落。 海風(fēng)擦過玻璃、滑進車底、穿過沙灘青草樹葉山丘,在隙間無休無止地呼嘯。 他倒向椅背,漆黑的車頂恍若沉默的地平線,天地倒懸,極星墜落。 今天沒有流星。他想。 不一會兒,一股烤rou焦味被海風(fēng)裹挾著吹來,撲來的風(fēng)帶著沙和灰。他忽然沒了吸煙的興致,摁滅煙頭,扔掉,搖上了車窗。 仍在副駕駛座的手機震動起來。屏幕上亮起“惹不起躲不起”六個字備注,他沉默兩秒,在鈴響第四秒接起電話。 “嘟。” “五條先生,有什么事嗎?” “蓮……怎么樣了?” “在海邊。”他偏過頭,看向那道熊熊燃起的咒火。車里蛋白質(zhì)燒焦的氣味沒有散去,他壓下嘔吐的生理反應(yīng),說,“請放心,目前沒有跳海的跡象。” “蓮醬懷里的是……” “您不用告訴我。我見過虎杖悠仁。” 姐弟倆外貌特征那么相似,怎么可能認不出來啊。 電話那頭沉默了。 掛斷了。 田中次郎倒在椅背上,手背蓋著眼睛,閉上眼。 再醒來時,是被虎杖蓮搖醒的。 “回家再睡吧,這個姿勢很不舒服。”虎杖趴在駕駛座搖下的車窗上,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