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說一遍，”

    弗雷聲音透著說不?出的疲憊，“都出去。”

    “……是?！?/br>
    兩魚終于妥協(xié)。

    從前?弗雷得意之時?，兩位魚侍哪能?見到魚主如今這番模樣——看上?去就處于崩潰的邊緣，再受一點(diǎn)打擊就要粉碎了。

    他們只能?妥協(xié)。

    陸明就這樣看著兩位魚侍悻悻然游出病房，咔噠一聲，病房門被帶上?。

    “只能?說……”

    陸明呼出一口氣?，聳聳肩，把一堆水果和藥放好，周身散發(fā)著輕松的氣?息，莞爾一笑道?：

    “我很高?興你還愿意和我聊聊，弗雷?！?/br>
    “……我也很高?興，陸明——”

    “你還會愿意見到我?！?/br>
    弗雷看著他在自己病床邊坐下，緊繃的神情不?知為何竟松解不?少，抬眸時?眸底雖然還有倦意，但相較于剛才已經(jīng)精神不?少了：

    “無論如何都是你救了我……謝謝你。真的，很謝謝你?！?/br>
    病房外。

    兩魚侍起初還能?在病房外邊聽見一點(diǎn)動靜，不?禁為魚主和陸明之間的友好談話感到震驚，氛圍之恬靜，竟讓他倆都靠在門邊睡著了。

    再次醒來?，魚主和陸明的對話已然進(jìn)入了尾聲。

    “我從來?都認(rèn)為化敵為友好過于兩敗俱傷，”陸明的聲音柔和傳來?，“現(xiàn)在看來?，確實?是這樣，哈哈?！?/br>
    弗雷情緒已經(jīng)穩(wěn)定許多，聽上?去像是點(diǎn)頭“嗯”了一聲：“陸明，我曾多次讓你處于危險中，對你充滿惡意，那?一刻你還能?不?計前?嫌救我……我真的以為自己要死了，你知道?嗎？真的很可怕……”

    “也許這樣說不?對，但我還是想說實?話，你救了我，這加重了我對你的愧疚，也許這一輩子?我都沒法完全回報你……”

    “還記得第一次見面時?你對我說的話嗎？弗雷?！标懨鲄s打斷他。

    弗雷微微一怔，張了張嘴。

    ——他當(dāng)然記得。

    從他們第一次見面起，他就是以一幅不?可一世幼稚可笑的形象，在針對陸明了。

    ——“你就是陸明？”

    ——“就是你跟我哥搶我嫂子?？”

    “全部都是為了你的哥哥，整個弗利蘭克家族，包括這一次，不?是嗎？”

    陸明輕聲道?：“一直以來?，這也是我對你保持寬容的最主要理由。想到你與這個家族的一切，我總認(rèn)為最該怪罪的不?應(yīng)該是你?！?/br>
    弗雷垂下眼簾：“……你是這樣認(rèn)為的嗎？”

    “嗯。”陸明直視他，毫不?猶豫道?，“我是這樣認(rèn)為的?！?/br>
    “那?么，陸明，現(xiàn)在，我能?不?能?請你回答我一個問?題。”

    弗雷重新抬眸與他對視，那?眼神就像一只受傷乞憐的小獸，眼睫微顫，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來?了。

    “弗利蘭克家族，到底為什么會收養(yǎng)我？”

    第80章

    “……不用問?我, 你自己已經(jīng)知道答案了?！?/br>
    弗雷愣愣看著他，眼?睛眨了兩下，旋即抓住他的手一松, 眼?神開始尋不著方向地飄忽不定，跌落在地上：

    “不, 不會是這樣的……肯定不是我想的那樣?！?/br>
    旋即他仿佛忽然想到什么，再次抬頭猛抓住了陸明的手：

    “我不知道，陸明?，我這個人慣會胡思?亂想……你能不能告訴我？在你的視角看來, 他們收養(yǎng)我的原因究竟是什么？求你, 求你告訴我，求求你了……”

    眼?前的弗雷是前所未有過?的躁動。

    他的每一分脆弱都完整無所掩飾地暴露在臉上，仿佛自生來就未曾有過?這一刻, 渴望與恐懼并存, 絕望中殘留著一絲微不可查的希冀。

    “……抱歉?！?/br>
    希望援助的盡頭也許連接著深淵，而連接它們的，也許就是一念。

    陸明?還?是沒能如弗雷所愿，望著那?雙索求支柱的眼?睛, 他只能略表歉意道：

    “但你可以?想想, 如果那?就是答案, 你該如何應(yīng)對呢？”

    弗雷怔怔地望著他，瞳孔不斷放大?。

    “沒了所謂的依靠, 你也一樣能活，不是嗎？”

    陸明?對他露出一個寬慰的微笑，語氣像在和朋友聊家常, 聊未來的夢想：

    “你，我, 我們都已經(jīng)成年?了，也注定要獨(dú)立的。”

    洋流靜謐涌動，撫過?麥倫達(dá)軍事醫(yī)護(hù)中心的病房窗戶，帶起淺藍(lán)輕柔的薄紗，仿佛已入夢鄉(xiāng)。

    弗雷心靈深處那?個世界也仿佛久旱甘霖，松懈下來。

    他與那?雙灰藍(lán)色、堅定有神的眼?眸對視半晌，被一種力量無形包裹，終于發(fā)?出聲?音：

    “你是說我……”

    陸明?不置可否道：“你的異能潛力足以?使你在圣約爾海脫穎而出，如果不是那?次意外?，你現(xiàn)有的狀態(tài)就已經(jīng)可以?獨(dú)當(dāng)一面，沒有必要再依靠誰……”

    “無論如何，應(yīng)該盡早建立起你自己，弗雷，我認(rèn)為這就是你能對自己做出的最佳答案?！?/br>
    ——陸明?的意思?已經(jīng)很清楚了。

    如果一個人從出生的那?天算起，就從未為自己活過?哪怕那?么一天，那?么一瞬，他注定寫不清自我，更遑論探尋真諦。

    弗雷生來就是孤兒，與同?樣無家可歸的伊特相比，他擁有另一種程度上的幸運(yùn)——被弗利蘭克家族收養(yǎ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