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下去汪士文，換上來通判。

    宋宴清直直地盯著重頭菜，眼神里演出兩分揶揄。

    通判被看得心中更慌，主動開口：“將軍，您要問什么？下官定知無不言?！?/br>
    宋宴清：“談?wù)勊饕量苤?？?/br>
    通判繼續(xù)用前頭的話敷衍：“不過是想讓府衙老吏幫忙拷問倭寇，逼問消息，助將軍抗倭……”

    “好了好了，別說這些廢話了。你知道，我想聽的不是這些。”

    宋宴清道：“如今洋州大亂，我并未令人瞞著，想來你已知曉?！?/br>
    “下官已知，甚為憂心?！?/br>
    “其他的你就不知道了?！彼窝缜鍖⒆约耗X中梳理出來的條理一一道出，“你們昔日與倭寇聯(lián)系，已收集到明證。底下誰與人聯(lián)絡(luò)、誰負(fù)責(zé)給倭寇送東西，誰為此出錢出力，好比那個送鍋碗瓢盆的梁老板……，且那個倭首之弟，也抓到了?！?/br>
    倘若宋宴清全是胡說，通判或許還不信，但自對方口中，竟然還能說出相應(yīng)的人名，實(shí)在恐怖。

    宋宴清又道：“最重要的是，洋州乃至軍營之地、府衙、各地縣衙等全面被倭寇侵襲之事，我已經(jīng)寫了請罪折子，加急直往京城。折子里，一并寫明了府衙勾結(jié)倭寇、有違海禁、以權(quán)謀私的諸項(xiàng)罪責(zé)。這件事，你等休想堵在下面、爛在洋州！”

    簡單一句話，事情要鬧很大。朝廷的臉別要了，他們的臉和命也都危險了。

    如今的朝局，掌權(quán)人的心思可不是他們這一派的。

    通判眼球顫動，顯然受到巨驚。

    “也不知你和汪士文，是要共赴黃泉，還是哪個命更硬些?！?/br>
    通判：那還用說，他肯定是那個背鍋的！命脆的！

    他艱難問出口：“將軍欲我如何？”

    搞定。

    其實(shí)還沒送信出去的宋宴清在心里石頭落定。他能想到利用京城那頭，實(shí)則是方才汪士文那般嘴硬心硬，激出來的法子，此時一試，果然好用。

    宋宴清：“交待你知道的重要消息?！?/br>
    通判只得將自己知曉的事情往外倒，不過其中言論自然更偏向于他是無辜的，全是被汪士文威脅逼迫如何如何。

    他陳述時，旁邊有筆吏瘋狂記錄。

    收下一沓紙，又讓通判簽字畫押，證據(jù)方才妥當(dāng)。

    宋宴清拍一下通判的肩，安排他下一項(xiàng)任務(wù)：“如今洋州危急，給你一個戴罪立功的機(jī)會，能不能保全你的家小，就看你怎么做了。”

    “將軍還要我做什么？”通判哭喪著一張臉，他必然是活不了多久了，能交待也都交待了，還能做什么。

    “在巡撫衙門派來靠譜人之前，你就是洋州的代理知府。我會在你身邊安好人，仔細(xì)看著你的?！?/br>
    段海等人能接受敵人為“兄弟”，他自能用通判這等人。

    宋宴清對通判道：“你不是想當(dāng)一把手嗎？”

    通判欲哭不敢哭，心想：那也不是這時候啊。

    第120章

    雖是安排好了通判，但他一時也不能走，海定軍這頭還需陶燦跟著他。

    一方面如此最為穩(wěn)妥、另一方面則是陶燦亦可借此機(jī)會熟悉“一州之事物”，也是個機(jī)會，而作為宋宴清之下的二把手，陶燦忙得很。

    光是寫下的信件便分了幾處，往京里送的須得斟酌詞句，務(wù)必刺激遠(yuǎn)在京城的朝堂情緒；往巡撫衙門送的信，寫好后決定往后拖延一二，免得出現(xiàn)意外，影響了前面的信件效果；往鄰州求救的書函，則得加蓋了府衙的印章才更具有效力……

    往京里送信的差事，由李福接了去。他這身份可進(jìn)宮，比起旁人方便太多。

    一通安排后，營地中留下的人手勉強(qiáng)夠用。

    如果還有另外的倭寇人馬殺個回馬槍，怕是危險得很。又規(guī)劃一條逃跑之路，家里的“廟”可以不要，“和尚”最為要緊。

    宋宴清領(lǐng)著兵馬出發(fā)前，小馬在箭袋里排好箭矢，再遞交給親兵。

    親兵接了，伸出去的手往回一縮，沒縮成功，從鼻翼里發(fā)出一聲——“嗯？”

    宋宴清聞聲望去，只見小馬那雙馬兒般的大眼之中竟對箭袋有幾分不舍。

    “松手?！彼窝缜迳焓?，輕輕地敲了下小馬的腦袋瓜，“上戰(zhàn)場并不是件好事?！?/br>
    小馬再不是宮里的小太監(jiān)衣裳，穿著普通人的衣服、模樣看著也只是個討喜的小少年。比起從前也長高不少，看著依然單薄瘦小，但體能和武力其實(shí)不弱。

    他說：“但也不是壞事吧？”

    “不然怎么將軍想去，展大人、段大人、海定軍里人人都想去。要是壞事，恐怕沒人想去吧?！?/br>
    宋宴清想，那是因?yàn)椴蝗ゴ蛘舔?qū)趕倭寇的話，便會有更壞的事。僅說戰(zhàn)事本身，絕對不是美事。想來絕大多數(shù)人，是不愿意加入一場戰(zhàn)爭的。

    不過轉(zhuǎn)瞬后，望著小馬單純的眼神，宋宴清又自己在心中否定了那話。

    大多數(shù)人身陷那些大人物的野心、欲望所致使的囹圄之中，根本沒有選擇權(quán)。

    戰(zhàn)爭本身永不止戈，唯有用血與rou澆筑的勝利，方才能換得一段時日的和平與安寧。

    宋宴清點(diǎn)了點(diǎn)頭：“小馬，你說得對?！?/br>
    “那將軍帶我去吧？！”小馬期待地望著殿下，并為自己列出證據(jù)，“我一直跟著訓(xùn)練，眼下可以作為補(bǔ)刀手補(bǔ)列！若是缺人，亦可為刀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