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當(dāng)她接過秦歡的蘋果幫忙削皮，在手里有點事做的時候，思緒又慢慢被平緩的沙沙聲理順，覺得可笑。

    怎么還能不吸取教訓(xùn)呢？

    秦歡可能是工作需要，可能只是覺得這樣草率分手沒有道理，她奇怪的講究總是很多……也可能是遲來地意識到喜歡她。然而最后這種可能太小了。

    鐘念受夠等待她的回應(yīng)。

    她分手不是一時沖動，是太累了。即使秦歡真的喜歡她，她也不覺得自己還有維持這段感情的精力。

    鐘念從沒有想得那么清楚過。

    她不應(yīng)該來這里，也不應(yīng)該再縱容秦歡的撒嬌，這會讓她之前的表態(tài)都失去意義，變成一時賭氣。

    她應(yīng)該做的就是削完這個蘋果，然后立刻回去，再也別聯(lián)系。

    病房里短暫陷入安靜。

    鐘念沒說話。秦歡也在思索，說些什么才能讓鐘念留下來呢？

    秦歡從沒覺得挽留一個人是這么困難的事，或者說她很少有需要去留住誰。

    類似的時刻得追溯到她特別小的時候，父母都工作忙不著家。但那會兒她也不覺得有什么，因為她從小就沒有父母應(yīng)該陪在身邊的概念，反正沒有他們，也會有保姆和生活助理陪她玩，陪她學(xué)習(xí)，有什么必要非要去留住父母？所以留不住也就算了。

    現(xiàn)在秦歡特別想留住一個人，卻發(fā)現(xiàn)她毫無辦法。

    她們分手了，所以秦歡沒辦法作為女朋友理直氣壯地要求鐘念留下來；而失去這層關(guān)系后，秦歡格外奇異地發(fā)現(xiàn)，她們居然一點交集都找不到！

    在鐘念削完蘋果皮之前，秦歡靈機一動，終于想到，“鐘老師，你meimei不是在參加那個選秀綜藝嗎？今天林菱會來，她是這個節(jié)目的導(dǎo)師，你要不要等她過來問問？”

    啪嗒。連著的長長一卷蘋果皮落進垃圾桶，鐘念把刨子輕輕擱在床頭柜上，說：“不用，我之前問過她了?！?/br>
    “……”

    “你們很熟嗎？”

    秦歡微妙地警覺起來。

    她想到上次和鐘念談起這個話題，鐘念說“已經(jīng)解決了”——幫忙解決的人是誰？當(dāng)時她沒有深想，現(xiàn)在卻從這個回答里品出不一樣的意味。

    “還行?！敝饕且驗猷嵕S武熟起來的，這是林菱的私事，鐘念總不能透露給秦歡，何況她現(xiàn)在也沒必要向秦歡解釋什么，于是含糊地說，“總之她會幫我關(guān)照我meimei的。謝謝你費心，但不用麻煩了?！?/br>
    “哦……”

    可她越語焉不詳，秦歡越是覺得她們瞞著她什么。當(dāng)然不至于懷疑兩人的品性……她就是有點控制不住地悶悶不樂，還有點發(fā)酸。

    鐘念真的要走了。

    她拿出手機看時間——這個動作不管是無意還是有意，都代表著一種“我想離開了”的信號。

    秦歡找不到其它話題，終于只能直面那件她想談又不想談的事，放輕聲音喊她：“鐘老師……”

    鐘念放下手機看她。

    “就不能留下來陪陪我嗎？”

    “我還有別的事?！辩娔畹谋憩F(xiàn)平靜又疏離，“不能在這里待太久?！?/br>
    秦歡看她這個模樣就覺得心里堵著一塊，難受地說：“可我現(xiàn)在很想你留下來?！?/br>
    “……”

    鐘念這時候當(dāng)然可以絕情地說“那是你的事，我沒有義務(wù)”，但她又很難說出這樣的話。

    最終她說：“秦歡，你究竟想要做什么呢？”

    這句話里流露出些許疲憊，或許是長途奔波帶來的，也或許是這段感情殘留的余韻。

    秦歡察覺到這一點后沉默了。

    之前一直都是秦歡堅持想要好好談?wù)劊X得她們之間的問題肯定來源于誤會，解釋清楚就好。

    但這一刻直面鐘念的情緒，她忽然發(fā)覺，自己可能想錯了。

    俗語說“做人留一線，日后好相見”，社會上也常把處事圓滑當(dāng)做一個人成熟的表現(xiàn)。這種圓滑通常體現(xiàn)在，不論你對一個人有什么想法，都最好維持表面的和諧。

    秦歡雖然不喜歡這種處事風(fēng)格，但她是明白的。有的問題直白的溝通并不能解決，而是會讓局面走向不可挽回的方向。

    比如此時此刻。

    但秦歡還是不想放棄。

    她想最后努力一下，于是回避有些尖銳的核心問題，拿起被擱置的劇本說：“她們都不肯陪我對戲，我要保持感覺的呀。鐘老師，幫幫我吧?！?/br>
    好在鐘念這次沒有拒絕，而是沉默片刻后接過劇本，“最多半小時，我真的要走了。”

    半小時也好。

    秦歡指了需要對戲的那段給鐘念看，是那天她演過的，在奶茶店的那一段。

    劇本很簡單，對場面的描述只有一句“陳珊走進店里，王博在等她”，然后就都是對話。

    鐘念看過一遍，前面都是“王博”在說些瑣事，而“陳珊”的臺詞很少，像是不知道怎么應(yīng)付，又在盡力捧場。

    最后兩句話，是王博說：“上次你提過的游樂園，這周末要不要一起去？我有兩張票?！?/br>
    陳珊卻道歉：“對不起啊學(xué)長……我要準(zhǔn)備考研，可能沒時間。”

    哪怕不知道前因后果，鐘念也能大概明白兩人之間的關(guān)系。

    況且旁邊填滿秦歡密密麻麻的分析注釋，隨便掃一眼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鐘念扮演的是“王博”，她不會演戲，沒有什么演員的臺詞功底，帶學(xué)生朗讀課文還行，這種臺詞就念得干巴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