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榆也問候他一句，然后開門見山地把鏡頭轉(zhuǎn)向窩里的白蛋：“阿爾弗，我好像有精神體了，但它比較特殊——你有什么頭緒嗎？”

    “……”

    “阿爾弗？喂喂？是信號卡了嗎？”

    “沒有?！卑柛ダ椎禄剡^神來，“您現(xiàn)在在什么地方？”

    白榆和他約在上次測試精神力的研究所見面。

    他當晚就過來了，呼吸凌亂，腳步匆匆。以他的財力當然不可能是用兩只腳從星港那邊跑過來的，卻莫名給人一種風塵仆仆的感覺。

    白榆端詳他片刻，發(fā)現(xiàn)是他身上那種游刃有余的氣質(zhì)不見了。

    無論是阿爾弗還是羅蘭，和皇室沾邊的人身上總有種特殊的氣質(zhì)，好像即使發(fā)生再糟糕的事情，他們也能冷靜地控制住事態(tài)，或者至少控制住自己的情緒，絕不在人前顯露出狼狽的那一面。

    阿爾弗展現(xiàn)出的狀態(tài)一直是完美的——除去他剛剛和白榆見面的那一天，那時他的悲傷和喜悅都溢于言表，即使有意收斂也收斂不住。

    然后就是今天。

    他快步走來，輕輕攬住白榆的肩膀，那是個充滿保護意味的擁抱。

    “好久不見。精神體的事您不用擔心?！彼_門見山地說道，“我?guī)Я藥讉€醫(yī)生過來，咱們可能得再做幾個檢查……”

    “什么檢查？”

    “抽一些血樣就好。”阿爾弗安慰她。

    白榆點點頭。她以為抽一管血就夠了，沒想到研究員拿出毛衣針那么粗的針頭，抽了她足足幾百毫升的血。那些血被分裝進十幾個小袋子，填滿一個小筐帶走。

    重點應該查看的精神體卻是無人問津。

    那顆白蛋躺在白榆帶回來的草編窩里，安靜得像是不存在一樣。

    采完血后，白榆手上的針眼很快愈合的近乎消失。她閑來無事，像戳不倒翁那樣開始戳窩里的蛋。她不敢用力，怕戳來戳去會把它的蛋黃蛋清給攪合勻了。

    半小時后，她有些犯困。帝都星的時間已是深夜，天空黑得深沉。白榆抱著蛋走出休息室，就見到阿爾弗雷德似乎在和什么人談話。

    與他對話的正是這家研究所的負責人、也是之前給白榆做測試的那個beta。白榆記得，他的名字是賀連。

    賀連的唇幾乎抿成一條直線，他低聲道：“結果出來了，這是報告。”

    阿爾弗的視線落在那份報告上。他臉上原本還算鎮(zhèn)定的表情碎掉了。

    在一瞬間，他覺得自己的嗓子如砂紙磨礪在石頭上那樣沙?。骸啊窳s級？”

    “是的。我承認，上次測試的過程中，機器曾出現(xiàn)過短暫的異常，我沒有重視。之后我們重新測算，她的精神力就穩(wěn)定在了s級?！辟R連慢慢地說，似乎是在給阿爾弗消化的時間，“現(xiàn)在回想起來，那是因為她的精神力正在飛速增長?！?/br>
    “……依照她精神體的狀態(tài)來看，今后，這個等級還會進一步提高?！卑柛フf，“基因鎖呢？”

    賀連輕輕吸口氣：“檢測不到基因鎖的存在?；蛘哒f，基因鎖這個概念對她而言沒有意義——她的潛力不是我們能估量的?！?/br>
    兩人一同沉默。

    接著，阿爾弗又開口了：“她的體質(zhì)還是s級?！?/br>
    “一般擁有高等級精神力的人，體質(zhì)都會自動進化。加強鍛煉，體質(zhì)也會提升，這不是大問題……最大的問題，我相信您已經(jīng)在報告的最開頭看見了?！辟R連忍不住用手揉揉自己的鼻梁，“她居然是個alpha——這太詭異了。明明幾個月前她還是個徹頭徹尾的beta。有人會在這么短的時間內(nèi)、毫無征兆地開啟二次分化嗎？還是有人用了某種手段，刻意推遲了她分化的時間……”

    “總之，我必須為之前的失誤致歉?！?/br>
    阿爾弗沒什么反應，他收起光屏，道：“不。我也應該道歉?！?/br>
    賀連一愣：“什么？”

    阿爾弗：“我們根本沒拿到分析皇室基因的許可。不過，我已經(jīng)提前跟人打過招呼，這段時間，咱們研究所的儀器要小小地‘故障‘一下——現(xiàn)在，我們的儀器和帝國的基因庫處于斷聯(lián)狀態(tài)，任何數(shù)據(jù)都不會上傳。他們察覺不到我們在做什么。”

    賀連呼吸一滯，

    他很想說這是違反帝國法律的，但現(xiàn)在報告都已經(jīng)出來，再計較明顯也無濟于事。

    于是他有些惱怒地諷刺道：“既然如此，在下次‘儀器故障‘之前，請您至少通知我一聲?！?/br>
    阿爾弗露出毫無破綻的微笑：“我會的。”

    賀連果斷轉(zhuǎn)身離開。

    只剩下阿爾弗雷德在原地沉思。

    哦，當然。還有一個在陰影里震驚到失語的白榆。

    他們剛才在說什么？

    什么二次分化？什么alpha？誰是alpha？

    阿爾弗雷德動了。他轉(zhuǎn)向走廊的方向，卻第一眼瞥見一個站在不遠處的熟悉身影。

    “寧希小姐？”他的語氣略帶一絲遲疑。

    “啊。”白榆像是如夢初醒般，抬頭微笑一下，黑色的眼眸中像是有流光閃動，“晚上好，阿爾弗。我有點犯困了，咱們什么時候能打道回府？”

    “……您都聽見了嗎？”

    “不。除了一些離奇的幻覺之外，我什么都沒聽見?？隙ㄊ俏易顩]休息好，腦子不太清醒……”

    “您剛才聽見的，是真的。”阿爾弗嘆息一聲，抬眸，誠懇地說道，“您是分化成alpha了。”

    白榆：“…………”

    半晌，她有些迷茫地撓了撓自己的頭發(fā)，單手指向她懷里那顆蛋：“是因為它嗎？”

    “不全是?！卑柛サ溃斑@不是一個精神體能決定的。是提前刻在您的基因里的。”

    “所以，這就是命運？”白榆懷疑地說道，“在我以beta的身份生活那么多年后，突然告訴我，其實我是alpha？”

    好吧，其實女a(chǎn)和女b在生活方式上沒什么不一樣。

    最大的改變，估計就在她的婚戀問題上了。原本她的最優(yōu)選是b，其次是a。而現(xiàn)在她的最優(yōu)選只剩一個答案——畢竟alpha和omega配對是大眾所認知的定理。

    等一等，再想想她的家人吧。

    她分化成a，老公爵應該無所謂，阿諾德肯定高興瘋了，至于厄爾西……白榆不是很確定他會怎么想。

    還有一個不可忽視的人物。

    她的舅舅。

    如果舅舅知道她的真身是a的話——

    白榆打了個寒顫，幾乎不敢往下想。

    “殿下，您想隱藏自己的真實性別嗎？”阿爾弗輕描淡寫地說出一句驚人的話。

    “你能看出我在想些什么？”

    “這并不難猜。”阿爾弗頓了頓，“我可以幫您的忙?！?/br>
    阿爾弗的主動反倒讓白榆一時間陷入遲疑。

    “你不想讓我去爭取繼承權嗎？”

    “一切以您的意愿為主。即使在今天之前，我雖然期待您站上那個位置，但只要您表現(xiàn)出明顯的抗拒，我就不會再采取任何行動。至于現(xiàn)在，情況又發(fā)生了變化……”

    發(fā)生了什么變化？

    她的精神體誕生了，連性別都變了。

    一切條件都在向?qū)^承權有利的方向靠攏。

    但阿爾弗的轉(zhuǎn)變又如此之快。讓白榆不由聯(lián)想到了剛才賀連的話。

    可能是有人，用了某種手段，刻意推遲了她的分化。

    “是我mama嗎？”

    阿爾弗的雙眼微微睜大。他沒想到白榆的思維如此敏銳。在他蒼白而動搖的視線里，白榆毫不避諱地說道：

    “是mama做的手腳。她不想讓我做alpha嗎？”

    利維娜殿下到底在恐懼什么呢？

    是她不想讓自己的孩子卷入皇位繼承的漩渦，還是怕伊爾洛家知道她生下的是alpha之后，來和她搶奪孩子的監(jiān)護權？

    “……我也不確定?！卑柛ニ紤]半天，只能給出含糊的回答，“但我唯一能確定的是，她做出這種決定的動機只有一個——”

    “她想保護您?！?/br>
    第四十八章

    即使確認白榆已經(jīng)二次分化為alpha， 但他們對白榆的精神體還是一無所知。

    阿爾弗雷德曾經(jīng)是服務于皇室的管家，但因為他服侍的利維娜公主沒有覺醒精神體，所以， 他也只知道精神體從蛋里破殼需要一些特定的方式， 卻不了解具體該如何cao作。

    “我會盡力去打探消息?！卑柛フf道，“至于您，就再忍耐一段時間， 能瞞多久是多久。反正您的腺體天生發(fā)育不良， 短期內(nèi)不會有變化。極端情況下，您可以承認自己是個覺醒精神體的beta。”

    “腺體發(fā)育不良……這個要緊嗎？”白榆疑惑地問道。

    “咳。”阿爾弗轉(zhuǎn)移視線， 輕聲道， “您可以自己去星網(wǎng)上搜一搜?！?/br>
    有什么事情不能直接說， 還非要她去搜索？

    結果一查之后， 白榆就沉默了……

    腺體發(fā)育不良，是alpha和omega群體中非常罕見的病癥。

    omega的病癥較輕， 就是發(fā)情期紊亂， 或者干脆聞不到信息素。對于外出社交非常依賴信息素作為個人名片的o而言，這是一種非常惱人的病癥。

    而alpha的病癥明顯嚴重一些。像她這種根本瞧不見腺體的a， 不會對o的發(fā)情期作出任何反應， 也無法釋放信息素撫慰他們——簡單來說，就是天生的陽萎。

    白榆：“。”

    她有些郁悶地關上光腦。

    “您年紀還小。”阿爾弗安慰她， “未來還有希望?！?/br>
    白榆：“……”能不能別說了！她也要面子的好不好！

    白榆氣鼓鼓地說道：“我能聞到信息素?！?/br>
    阿爾弗：“？”

    “就偶爾吧，有時候會在一些a和o身上聞到味道。原來我還以為是他們噴了香水， 現(xiàn)在看來那就是信息素?！彼逯樥f。

    “看來是間歇性的。”阿爾弗低眉沉思片刻，“二次分化一旦開啟， 您的alpha性征就會越來越明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