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shù)據(jù)的不穩(wěn)定恐怕是被檢測者的情緒影響。

    他看著那臺屬于白榆的檢測儀器，一塵不染的眼眸微垂，雙眉皺起。

    她到底夢見了什么？怎么把檢測數(shù)據(jù)擾亂成這樣？

    ……

    此時的白榆如果能聽見賀連的疑問，她肯定會翻一個大大的白眼。

    你行你來！她就不信誰被丟進這個該死的噩夢里能保持住心如止水的！

    明明意識到這是夢境，但她還是被強大的恐懼壓迫地動彈不得——

    她睜開眼，就發(fā)現(xiàn)自己落入了一座宏偉古樸的宮殿里。極致的寂靜與黑暗，讓人忍不住繃緊神經(jīng)。

    重點是——她頭上——有好大一條龍！

    那條龍非常接近傳說中對惡龍的描述：它的身軀巨大，脊背如山丘遠伏，黑鱗閃爍著冰冷的光芒。它的翼骨棘突處如鋒利如刀，純黑的翅膀收斂著，但能想象它揮動翅膀的時候會掀起怎樣的風(fēng)暴。

    黑暗中，巨龍緩緩睜開了雙眼。

    那雙純金色的豎瞳在黑暗中亮起，仿佛兩盞燃燒的汽燈。她清晰地望見巨龍眨眼時，眼膜一張一縮，拂過那道純黑色的瞳隙。

    ……要命要命要命！

    只是做個精神力檢測而已！沒人跟她說會被丟過來玩真人版的勇者斗惡龍?。栴}她還是個手無寸鐵、已經(jīng)被逮住的勇者——

    出乎意料的是，巨龍好像并沒有什么攻擊的意圖。

    本來它的頭就湊的很近，白榆甚至能看見它如鋼刀般森白的牙齒。但它從未對白榆呲過牙。

    相反，它好像只是認真地、沉默地盯著她看。空中隱隱傳來它輕輕的吐息聲。

    這到底什么情況??？

    白榆一愣，恰好看清了倒映在那雙純金眼眸中的、屬于自己的影子。

    白白的，圓滾滾的。

    哦，不是人啊，是個蛋。

    ……？

    從理論上講，這玩意兒是個龍蛋吧。

    壞了。

    惡龍竟是我自己！

    第二十四章

    “——！”

    隨著耳邊一陣低低的嗡鳴聲， 白榆瞬間被驚醒。

    睜著發(fā)昏的眼睛望望四周：她已經(jīng)回到狹窄的機器內(nèi)部。

    檢查已經(jīng)結(jié)束，儀器的床板緩緩?fù)屏顺鰜?。白榆原地坐起，揉揉發(fā)漲的太陽xue， 皺著眉抬頭。

    賀連拿著幾份紙質(zhì)報告過來。

    “恭喜您。”他說道， “檢測結(jié)果非常優(yōu)秀。體質(zhì)a級，精神力s級?！?/br>
    白榆：“……？”

    似乎是看出白榆臉上的遲疑，賀連補充兩句：“是的， 就和您之前了解的一樣， s級精神力幾乎已經(jīng)是beta的頂峰，您是萬中無一的幸運兒?！?/br>
    她接過那兩張報告， 隨手翻閱幾下， 扭頭去看另一臺機器。艾麗的檢測剛剛結(jié)束， 儀器正在把她往外推——她還睡著， 沒醒過來。

    “您的朋友是雙a級?！辟R連提前通報了結(jié)果，“她檢測的過程非常順利。相比之下， 你這邊就有些曲折了。我方便了解了解你在睡著的時候夢見了什么嗎？”

    “一般人該夢見什么？”白榆反問。

    賀連：“不一定， 這因人而異。有些人會夢見自己迷失在黑暗深林，有些人則夢見自己在草坪上戳肥皂泡泡?！?/br>
    白榆：……所以她夢見自己變成一顆龍蛋， 完全是她自身的問題？

    但是變成一顆蛋被龍壓著實在是有點尷尬， 于是白榆含糊地編了一套被惡龍追著咬的說辭。

    賀連聽完，似乎眼神復(fù)雜地看了她一眼， 但最終沒說什么。

    “兩位的檢測結(jié)果已經(jīng)出來，可以離開了?！彼蜷_門， 站到門的外側(cè)。

    白榆也很快恢復(fù)過來，走到艾麗的儀器邊上， 用手拍她的臉，把人給拍醒， 然后領(lǐng)著暈暈乎乎的艾麗走出實驗室。

    賀連等她們換回自己的衣服，帶著她們?nèi)サ群蚴艺野柛?，隨即一刻不停地告辭了。雖然他的態(tài)度還是像之前那樣溫和禮貌，但白榆總有種被當(dāng)成燙手山芋甩回去的錯覺。

    阿爾弗看了眼白榆和艾麗的檢測報告，神情有些驚喜。

    “這下應(yīng)該能過軍校的入學(xué)考核了吧?！卑子苈冻鲆稽c微笑。

    “是的，當(dāng)然可以?！卑柛グ涯切﹫蟾嫒匚募?，說，“連艾麗小姐也可以去?！?/br>
    “哈？我？”正端著茶杯的艾麗差點一口水嗆在喉嚨里，她艱難地伸了伸脖子，表情空白地說，“誰？去哪里？”

    白榆看她眼中清澈的愚蠢如河水般漫出來，張了張嘴，道：“……算了，我看她還是繼續(xù)讀書考大學(xué)吧。再不濟認真學(xué)門手藝，將來也不至于餓死。”

    艾麗迷茫地眨眨眼：“什么意思？”她終于反應(yīng)過來似的，微微瞪大那雙藍色的眼珠子，“意思是上軍校就不用考大學(xué)嗎？”

    “軍校本身是連讀制。畢業(yè)之后如果沒有意外，一般都是入伍服役?！卑子芡兄掳?，淡淡地說道，“也算是包分配吧?！?/br>
    “……”艾麗的嘴唇微微顫抖，狠狠心動了。

    “但你用這種逃避學(xué)習(xí)的心態(tài)去報考軍?？隙ú恍?。先不說軍校的危險性，你知道畢業(yè)之后就要入伍意味著什么嗎？”

    “意味著——我們將來也可以做條子！”

    “……”

    “哎呦，小榆你干嘛打我頭！”

    “哈哈哈?！卑柛ト滩蛔⌒Τ雎暎澳阆氲锰^簡單。優(yōu)秀的軍校畢業(yè)生大多都被各大軍團吸納，還沒畢業(yè)就授軍銜的也不在少數(shù)。光起點就已經(jīng)比地方上的治安官要高一截了。”

    在艾麗樸素的理解中，治安官=條子們的頭頭。

    乖乖，這話意思是說，等她從軍校畢業(yè)之后，說不定還能直接壓治安官一頭？

    她那張漂亮的小臉頓時容光煥發(fā)起來。

    “我要去軍校！”她笑出一口白牙，揚起眉頭，“我也要出人頭地！”

    這回，白榆沒有再說什么——對于雙a級的beta來說，軍校本來就是最有前途的去處，這是誰也無法否定的。至于要不要提前準備入學(xué)考試，就看艾麗自己的意愿了。

    體質(zhì)和精神力的檢測結(jié)果都已經(jīng)沒有后顧之憂，接下來就是決定到底該報哪所軍校。

    晚上，她提前上線，和大白鵝、匣里金刀兩個聚頭開會。

    “我能不能問個問題?！卑子苷遄闷?，說道，“你們現(xiàn)在打算報哪個軍校？”

    匣里金刀毫不猶豫：“薩蘭軍校?！?/br>
    大白鵝撓撓頭：“第一志愿薩蘭軍校，平行志愿……提比尼斯軍校吧。”

    匣里金刀皺眉：“你搞什么么平行志愿？”

    大白鵝：“畢竟我家不在帝都星嘛。而且，提比尼斯軍校說不定更適合我。”

    匣里金刀剛想和他好好辯一辯，就見白榆略顯失落地說：“沒人打算報沨丹軍校啊?！?/br>
    匣里金刀又差點一口氣沒上來：“你報沨丹干嘛？沨丹也就機甲專業(yè)不錯，單兵系的就是一群窮講究的軟腳蝦，你就不怕被他們的水平傳染了？”

    白榆聽她這鄙視沨丹的口氣實在耳熟：“你家也有人從薩蘭軍校畢業(yè)的？”

    “我全家都是從薩蘭軍校畢業(yè)的?！?/br>
    “啊，好巧，我也是?！?/br>
    “那你還有什么好猶豫的？”

    “可是沨丹軍校的機甲設(shè)計院真的很強。而且我之前查了查他們學(xué)校的經(jīng)費補貼機制，發(fā)給機甲師系學(xué)生的研究經(jīng)費都是這個數(shù)起步……”

    “這么多？！”

    “可能因為他們靠機甲技術(shù)賺了不少錢吧?！?/br>
    “那、那確實是……”

    沨丹軍校的財大氣粗讓匣里金刀都不得不動搖。

    不過反正她不是機甲師。動搖也是白動搖。

    “可你真不考慮薩蘭軍校嗎？薩蘭軍校的學(xué)生補貼也不會太低吧？”

    “他們不對外公布啊，也不清楚是太高還是太低?！?/br>
    “——你們有沒有想過，可能薩蘭軍校的學(xué)生出身優(yōu)越，甚至傳聞那里是貴族聚集地，大多數(shù)人本來就不缺錢。”大白鵝嚷嚷道，“而且就沒人關(guān)注一下我想去上提比尼斯軍校的事嗎？”

    “你隨便。尊重祝福?！毕焕锝鸬栋逊笱軐懺谀樕?，又轉(zhuǎn)過頭去幫白榆參謀，實際上是拼命把她往薩蘭軍校的陣營里拉，“要不我回家請人幫你打聽打聽，薩蘭軍校給的研究資源多不多。”

    白榆：“這個就不必了。我家里人也會幫我打聽?！?/br>
    大白鵝：“喂喂，真的沒人在意我的感受嗎——”

    匣里金刀擲去一個不善的眼神：“能去薩蘭軍校你還考慮提比尼斯，這已經(jīng)證明你眼光不行?！?/br>
    “什么啊?！贝蟀座Z低聲抱怨，“你就是活在象牙塔里，覺得薩蘭軍校什么都好，根本不知道那些貴族私下里是什么作派。我聽說，他們還有個什么首席制度?！紫褪菍W(xué)生里的王，有時候首席說話比老師還管用。你要是看得慣你們那級的首席也就算了，萬一看不慣呢？你是選擇服從，還是選擇被排擠？”

    匣里金刀臉上浮現(xiàn)出問號。

    “既然我不服，我為什么不能去挑戰(zhàn)那個首席？”

    大白鵝：“…………”

    大白鵝的表情空白了一瞬。

    “你是覺得提比尼斯軍校更講紀律和公平？”白榆有些好奇地問，“薩蘭軍校也沒那么差吧?！?/br>
    “只是初始印象的問題?！贝蟀座Z嘆息一聲，“不光是我。大比分平民出身的學(xué)生在報考薩蘭軍校之前都會有類似的顧慮。提比尼斯軍校對我們來說……更加親切?！?/br>
    這倒是白榆第一次直面類似的問題。

    難道在普通人眼里，貴族的形象就那么差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