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聲中?竟是有笑意。

    顏汐秀眉微微蹙起：“什?么？”

    他?依然?沒有回答他?，但卻道?了別的，頭?顱微轉(zhuǎn)，語聲明顯急促了起來?。

    “姌姌藏在這...”

    “倒時候，哥哥不來?叫你，你就不要出來?...”

    “姌姌乖，姌姌不怕...”

    顏汐滿心滿腦盡是問號，下意識又朝他?靠近幾步，也是在這時恍然?發(fā)覺，他?是在囈語...

    而這話語她竟然?聽著好生熟悉。

    沒用費力多想便已經(jīng)憶了起來?。

    是那日在揚州，他?挨過鞭子后，把她叫到他?房中?時，妄想讓她藏起來?給陸伯伯找不到，說的瘋言瘋語。

    顏汐轉(zhuǎn)了身子，繞過屏風(fēng)，回了去。

    她坐到了桌前，本欲接著想事情，可陸執(zhí)適才的囈語又一次浮現(xiàn)在她的腦海中?。

    不知道?為何，她突然?覺得熟悉，好似很早很早以前就聽過，揚州那夜并非初次...

    是誰對她說過一樣的話？

    又是在何年何月，何時何地？

    顏汐記不起來?，正這時，聽得他?的囈語再度傳來?.....

    第79章 噩夢

    “爹！娘！師父！阿遠！”

    他的喘息突然變得低重而急促起來, 語聲之?中明顯帶著?嘶喊，絕望的嘶喊，以至顏汐心弦一顫。

    小姑娘當(dāng)即站起, 馬上奔到了屏風(fēng)之后。

    過來之?時，但見那男人不知何時開始已滿頭?大汗，汗珠順著?他的臉面流下，滴落到枕衾上。人劍眉緊蹙，嗓中猶若有嘶吼，呼吸有異，臉色蒼白, 唇也沒?了血色，身子不覺間微微地發(fā)顫起來，一切之?狀便和適才一模一樣！

    “陸執(zhí)！！”

    顏汐到了床邊，看得?清楚, 他閉著?雙眸, 根本不曾清醒，人乃陷入了夢魘。

    “陸執(zhí)，醒醒, 你醒醒！”

    但任她如何相喚, 如何晃動他，他皆被困于夢中, 不得?出來。

    男人口中依然在喚：“爹！娘！師父！阿遠！孟伯伯！洛叔叔.....”

    “陸執(zhí), 陸執(zhí)！是夢，是夢，你醒醒, 醒醒??！”

    顏汐使勁兒地晃動著?他的身子，甚至纖白的小手去拍他的一側(cè)臉頰, 可依然毫無作用。

    “陸執(zhí)，陸執(zhí)...陸執(zhí)..陸執(zhí)...”

    她亦無它法，唯不斷地喚他...

    不知是哪一聲，那男人猛然間睜開了眼睛...

    顏汐亦呼吸急促，掌心盡汗，見他突然醒了過來可謂松了口大氣?。

    但他的神情?未變，轉(zhuǎn)而呼吸仿若只平息了須臾，人便抬手緊攥住了心口，面露苦楚，額上滲出汗珠，別開了頭?顱，咬住牙槽，艱難忍耐，不時呼吸再度緊促困苦起來...

    瞧著?都痛，但他卻幾近沒?發(fā)出半絲聲音，可見他骨子里極能隱忍，但極端的病痛落到凡身-rou-體上，能摧毀一個人全部的尊嚴。

    再能忍，再高傲的人，也與平日里全然不同。

    他明顯再度發(fā)病。

    “你到底有何疾？”

    顏汐問出了聲，饒是她讀過很?多醫(yī)書，昔日在蘇州夏神醫(yī)處也見過很?多病人，但卻硬是瞧不出他到底身患何疾？

    她從未見過誰人如他這般！

    只隱約瞧出，他似乎每次發(fā)病都需誘因？

    比如第一次，是因為謝懷修同他說?了什么...

    這一次，是因為夢魘...

    “爹娘可知道？”

    顏汐再度問出話來，但他并不回答。

    “你是從小就如此么？”

    顏汐再問，但他還是無言。

    顏汐急道：“你什么都不說?，我沒?辦法幫你！陸執(zhí)，你是不想好了么？你倒是說?呀！”

    “治不好了，你出去！”

    他終于道了話，但卻是這樣一言。

    顏汐未動，不知是因為好奇，還是冥冥之?中有著?什么其它的原因，她的腳步像是粘在了地上一般，一動亦是動彈不得?。

    顏汐轉(zhuǎn)而又開了口。

    “我是大夫，我讀過很?多醫(yī)書，我可以幫你，只要你肯說?出來...我剛剛聽到了你的囈語，告訴我，你夢到了什么？你是害怕那個夢么？夢中爹娘怎么了？你的師父怎么了？阿遠是誰？孟伯伯、洛叔叔又是...？”

    她尚未全部說?完，但見陸執(zhí)更緊地攥住了心口的衣服，呼吸更分明的艱難了去，幾近是咬著?牙槽，狠聲怒道：“住口?。　?/br>
    顏汐無疑被嚇了一下，但她幾近確定了自?己的猜測。

    他是因為那個噩夢...

    顏汐沒?住口，相反，不知哪來的勇氣?，脫了繡鞋，爬上了床榻，到了他的身邊。

    他低著?頭?，她從下望去，仰著?小臉靠近，去看他的眼睛，一雙滑嫩的手便就抓在了他的大手上，有些微微的發(fā)顫。

    “說?出來！陸執(zhí)，人不能活在夢境中，更不能活在過去，就算是未來也不可怕，你可以改變它！”

    “改不了！我讓你出去！”

    “改不了了，也要珍惜當(dāng)下...”

    “出去！”

    他驟然發(fā)狠，陰暗的眸子抬起，直直地落在了她的臉上，一把甩開了她的手。

    顏汐嬌弱，又猝不及防，人一下子被她甩了出去，朝后坐到了榻上。

    空氣?突然靜止了般。

    顏汐雙手支在身后，水光瀲滟的眸子依然未離他的臉，心口狂跳不歇，但就那么看著?他。

    倆人四目相對。

    男人目光發(fā)狠，陰沉，面上依然帶著?無盡的苦楚，亦死死地盯著?她。

    沒?有想特意的去窺探他的內(nèi)心，了解他的內(nèi)心。

    但此時此刻，顏汐也恍然看透了他。

    他終究還是傲氣?無比的。

    一顆高傲、尊貴到不容任何人觸碰的內(nèi)心，不容任何人發(fā)現(xiàn)他的弱點，絕對不肯，也絕對不會真正向任何人示弱、低頭?，敞開心扉，哪怕是一分一毫...

    他是出身名門，是當(dāng)朝第一豪族掌家人的獨子，是尊貴，是有傲氣?的資本和底氣?。

    但他家境優(yōu)渥，諸事順遂，年輕有為，父母疼愛，同僚恭維，是個在愛中長大的孩子，他怎么會把自?己封的這般嚴實...

    那個噩夢又到底是什么？

    他又為什么深信不疑？

    難道他真的有什么悲慘的過去么？

    顏汐不由得?想起了一年前?的疑問。

    昔年她十歲時來到陸家，那時他十六歲。

    他像朝陽一般，眼睛明亮深邃，周身上下仿若有光環(huán)。

    年輕俊朗的少?年郎，刀子嘴豆腐心，看似紈绔傲氣?，誰也瞧不上，尤其是她，卻又心善到在她落水的第一時候，明明可以讓身旁人搭救，卻親身而為，什么都不顧地跳入深秋冰冷的湖中，只為救一個他連瞧都不稀罕瞧上一眼的乳臭未干的小孩...

    但在她長大后，一年前?再回到陸家時，那個光風(fēng)霽月，陽光明媚的少?年郎便變了...

    變得?看似無異，眼睛卻明顯暗沉了下去。

    她曾經(jīng)一度一直想知道這一變化的原因，卻未能得?知...

    他真的是經(jīng)歷了什么么？

    不及再多想。

    先收回視線的是他。

    陸執(zhí)明顯再度呼吸急促，心口疼痛起來，額際上的汗珠一層接著?一層地涌現(xiàn)，人咬住牙槽，雙手緊攥，痛苦再度襲來...

    顏汐突然便起了身去，一把抱住了他。

    “走開...”

    他有氣?無力，聲音沙啞。

    顏汐沒?走，抱住他的頭?，用嬌柔的身子盡量穩(wěn)著?他的顫抖。

    “陸執(zhí)，你性子剛強，人高傲，怕被人看到你這副模樣，但我已經(jīng)看到了。人生病了就要治病，諱疾忌醫(yī)只會讓病情?更重?！你非身體有疾，你是心里有疾！你在恐懼什么，你是想一輩子都這樣么？說?出來，你只是需要說?出來...你把你的夢講給我，講出來你就好了...陸執(zhí)！”

    “走開！”

    他呼吸低沉，還在趕著?她。

    但顏汐依然沒?走，她也不知自?己為何，哪來的勇氣?，就是一動不動。

    且不知是不是她給他服過少?量的軟骨散的作用，亦或是他實在是被病痛折磨到?jīng)]?了力氣?，竟是也沒?能掙脫她。

    “說?出來！說?出來！陸執(zhí)你說?出來！你看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