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眠(作者:楊溯) 第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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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醒壓下了這個荒唐的念頭。 思索間回過神來,卻見方眠已經(jīng)放好了洗澡水,站在浴盆前一件件脫衣服。 袁醒眸子一縮,金色的蛇眸幾乎縮成豎瞳。方眠辦事效率高,連衣服也脫得賊快,不一會兒就把自己扒得精光。他身條修長,薄薄一層肌rou肌理分明,多一分則太壯,少一分又太瘦,分寸剛剛好。 “你在干什么?”袁醒聲音發(fā)啞。 “洗澡啊,還能干嘛?” 方眠把褲衩脫了,渾身赤裸地踏入浴盆,回頭沖袁醒一笑。熱氣騰騰的水霧里,他的笑容朦朧生光。 他說:“醒哥,來幫我搓背?!?/br> 第7章 袁醒坐在小板凳上,動作遲緩地拿起搓澡巾,按在方眠的肩頭。興許是年紀輕,方眠的皮膚白皙,不似其他的貧民窟omega飽受風吹日曬,肌膚粗糙,色澤黯淡。燈光灑下來,又因淋漓的水花,光好像被揉碎了,淅淅瀝瀝順著他的肩臂流淌。但并不顯得柔媚,方眠身上的氣質(zhì)有種少年人的蓬勃朝氣,充滿生機。 袁醒是正常的alpha,頭一次看到omega的軀體,臉上保持著一副處變不驚的冷漠神采,耳朵卻早已經(jīng)紅透了。可他又不能說,他不是omega,不能為他搓澡。 “快點啊醒哥,一會兒水涼了,”方眠催促他,“你是不是不會給別人搓澡,要不你也脫了咱倆一塊兒洗,我教你怎么搓,還能節(jié)省點洗澡水。” 一起洗?袁醒心中一震,立刻打斷他,“不必?!?/br> 幫方眠搓完澡,袁醒洗了搓澡巾,掛在院子里晾干。回屋一看,方眠正在擦拭身子,赤著腳站在水漬未干的地面,一身奪目的風光,在這昏昧的屋子里,好像在發(fā)光。袁醒別開臉,正襟危坐坐在桌前,目不旁視。方眠看他那模樣,覺得好笑,“你不會是害羞吧,一看就沒洗過大澡堂子?!?/br> 他沉默,自己上了床。方眠熄了燈,躺進沙發(fā)。屋外冷風吹得正歡,似乎下起雪來了,屋頂上沙沙作響。袁醒聽得見方眠清淺的呼吸,也聽得見他翻來覆去,輾轉反側。那沙發(fā)不夠長,方眠睡在上面,半截腿伸出外頭,一定很難受。袁醒從未與人同床共枕,之前一直抗拒,此時心中卻似有羽毛細細地撓著,有一種前所未有的期望。腦海里不斷閃過方眠的身子,水花淋漓而落,他濕漉漉望過來的眼神,似是勾引,似是求歡。 他想,和自己的omega一起睡覺,是天經(jīng)地義。 “方眠,”袁醒道,“上來一起睡吧?!?/br> “就等你這句話!”方眠彈射而起,以光速爬上了袁醒的床,“那沙發(fā)睡著可太難受了,哎我去,我這老腰啊。你們貴族沒睡過大通鋪,委屈你了。醒哥你放心,我睡相可好了,也不打呼嚕,保證不打擾你?!狈矫咛氐睾退3志嚯x,兩個人各蓋一床被子,誰也不妨礙誰,“醒哥晚安!” 方眠背對著他,袁醒望著他毛茸茸的后腦勺,眼神慢慢變得深邃。他是冷血動物,對溫度敏感,持續(xù)的熱度從方眠那兒傳過來,吸引著他。身體深處起了微妙的變化,袁醒閉了閉眼,努力壓制那種不可言說的沖動。 想了片刻,袁醒坐起身,決定自己去睡沙發(fā)。誰知剛坐起來,方眠一翻身,手臂和腿一起翻過來,硬是把袁醒給摁了下去。袁醒望著方眠纏在自己身上的手腳,剛才是誰說自己睡相好? 方眠卻還一無所知,抱抱枕似的抱住了袁醒。袁醒想推他,他口齒不清地說了句,“別動……” 袁醒:“……” 算了,方眠明天一大早還要上工,不要打擾他休息。 袁醒睜著眼,金色的眸子望著天花板。方眠的呼吸那么近,灑在他耳畔,撓著癢癢似的。袁醒竭力平心靜氣,一宿無眠。 這一晚上,方眠踢了三次被子,袁醒耐心地給他蓋了三次。他說夢話,夢里夢到了穆靜南,一直在罵穆靜南死gay。袁醒聽不懂,死gay是什么意思,總覺得不是什么好詞。直到早上天擦亮,方眠才翻身換了個睡姿,袁醒從他懷抱的桎梏里解放,得了來之不易的自由。鬧鈴響了,方眠揉著眼睛坐起身,伸懶腰打哈欠,回頭一看,袁醒躺在他身邊,靜靜地看著他。 “我睡相還可以吧,昨晚沒吵著你吧?”方眠不知道哪里來的自信。 “……”袁醒說,“沒有。” “那就好,我去刷牙了,你繼續(xù)睡!” *** 蕭擇端著咖啡坐在辦公室里,目光落在落地窗外,車間里穿著白色工服的方眠身上。這是單向玻璃,外面的人看不見他,他卻能看見外面的工人。他的目光追蹤著方眠,嘴角帶笑。 方眠正修著一個新送過來的義肢右手,今天總覺得背后跟針扎似的,不太舒服。他隱隱感覺有人盯著他,卻又不知道是誰。站起來望了一圈,大家都在忙活自己手頭的事兒,沒人吃飽了沒事盯著他看。他搖了搖頭,想,大概是錯覺吧。 昨天晚上他也有這種感覺,睡覺的時候總覺得有人盯著他,做了一晚上穆靜南那條大黑蛇盤踞在他跟前,對他虎視眈眈的噩夢。最近是怎么了,總是疑神疑鬼的。方眠清空腦袋里的雜念,一心一意干起活兒來。 辦公室里,手機震動了一下,蕭擇放下咖啡杯,拿起桌上的手機,白鷹的調(diào)查似乎有結果了。 白鷹:【少爺,105號omega學校的機庫在暴亂中被火箭彈炸沒了,學生的所有資料都已經(jīng)丟失。是學校里的學生向保衛(wèi)軍舉報,說學校走失了一個名叫方眠的omega?!?/br> 白鷹:【要跟保衛(wèi)軍說,咱們這里有個同名同姓的可疑人物么?】 蕭擇:【不,方眠的身份我們自己調(diào)查?!?/br> 蕭擇:【基因檢測性別要多久?】 白鷹:【把樣本送去北都,到排隊送檢,再到出結果,起碼要兩個星期。穆家撤離前毀掉了大部分設備,現(xiàn)在資源很緊張?!?/br> 蕭擇:【那就換一個更便捷的辦法。我聽說十里街有劫匪出沒,給他們錢,讓他們綁架方眠,我要親自檢驗他的性別?!?/br> 白鷹:【是?!?/br> 今天的活兒格外多,方眠干得頭暈眼花,晚上放飯,他收到蕭蕊的信息,讓他去蕭擇的辦公室拿瑪格麗特小餅干。他拖著酸軟的腿爬上樓梯,打開辦公室的門,蕭擇坐在辦公桌后面,神色溫柔。 “這是小蕊送給你的小餅干?!笔挀癜寻b盒推到他面前。 “謝謝您轉交。”方眠嘗了一塊兒,甜得眼淚汪汪。妹子親手做的小餅干,方眠覺得這不是小餅干,而是仙丹靈藥,只吃一塊兒,就能讓他的心飄起來。 “說起來,我好像從來沒聽說過你的信息素的味道?!笔挀駜墒质种附徊姣B放在鼻梁前,“介意告訴我么?” “為啥問這個?”方眠感到疑惑。 事實上,方眠穿越至今,從未有過情熱期,也不知道自己的信息素味道是什么樣的。別的獸人一般在十四五歲的時候分化、性成熟,每年會有一次持續(xù)時間五到七天的易感期或情熱期,而他方眠從來沒有發(fā)過結合熱。他不知道原因,也不想追究,這樣挺好的,他不想發(fā)熱。 蕭擇溫聲道:“蕭蕊最近在做生物信息素的研究論文,她很好奇你的信息素?!?/br> 方眠心里暖洋洋的,只有喜歡一個人,才會好奇他,蕭蕊又是做小餅干小蛋糕,又是打聽他的信息素,肯定喜歡他。一面高興,一面又忍不住心酸。蕭蕊如果知道他是omega,一定會失望的吧。說不定還會恨他裝a,騙了她真摯的愛。 心情瞬時間低落了下來,好似有雪花在胸腑中無聲飄落,涼意沁著心底。方眠低下眉眼,隨口胡扯,“辣椒味兒,朝天椒你吃過不?就那種特辣,特沖鼻的味兒?!?/br> “這種味道……聞所未聞……”蕭擇目不轉睛地看著他。 “謝了老板,我去干活兒了!”方眠鞠了一躬,轉身離開。 蕭擇最近變得很黑心,不停臨時加單,方眠到天黑才干完活兒,也不知道有沒有加班費。他給袁醒發(fā)了個信息,說今天晚點回,讓他別擔心。脫下工作服,換上皮襖,到外頭一看,鵝毛大雪紛紛而下,天地一片銀裝素裹,破舊臟亂的貧民窟披上白襖,遮住了所有骯臟的丑陋。方眠背上工具小挎包,手籠在皮襖的大袖里,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外走。心里仍在因為蕭蕊而難過,腦袋里亂糟糟的,悶頭走到十里街,他忽然想起近幾日的搶劫傳聞,腳下步子加快。 到底是點背,走到街中央,五個流里流氣的豹紋流氓從黑暗里走出,攔住了他的去路。 大冷天的,這五個人半裸著上身,渾身金燦燦的金錢豹紋路幾乎要閃瞎別人的眼睛。方眠暗道不好,這幾只是豹子,跑估計是跑不過了。 “你小子……” 流氓話兒尚未說完,方眠已經(jīng)雙手舉著今天領的工錢奉上。 “各位大佬,錢都給你們!” 頭一次碰見這么爽快的路人,幾個流氓都愣了下。 流氓清咳了一聲,“我們……” 他的聲音被方眠打斷。 “皮襖也給你們!”方眠雙手舉著皮襖,大聲喊道。 “不是……” “毛靴也給你們!” “等等……” “機械廠的門鑰匙也給你們,”方眠小聲說,“不要說是我給的?!?/br> 流氓無語了,道:“你也太慫了吧!” 方眠搓著手陪笑,“保命要緊,各位大佬,放我過去吧?!?/br> 拐角處,一輛轎車悄無聲息停在那里。 駕駛座上的白鷹義憤填膺,“少爺對他這么好,他居然出賣廠里的鑰匙!” 蕭擇笑意盎然,“貪生怕死,也有幾分可愛?!?/br> “……”白鷹摸不著頭腦,“一直想問您,那個家伙又慫又笨,還是只沒什么用的龍貓,您為什么這么在意他?” 蕭擇想起多年前,工廠工人鬧著漲工錢,在工廠里掀起暴亂,有個工人砸紅了眼,提著砍刀就沖他沖過來。他湛藍色的眸子映著那刀刃的寒光,原本應該逃跑的時候,剛滿十六歲的他卻愣在原地,腳像灌了鉛,挪不了分毫。刀刃即將迎頭斬來之時,一個黑發(fā)黑眸的男孩子突然擋在他面前,緊緊將他擁住。于是,鮮血迸濺在他眼前,像火焰一樣耀眼。 嘈雜聲中,他聽見男孩兒對他說:“不要怕,我保護你?!?/br> 蕭擇垂下眼眸,臉色陰郁。 說好了保護他,卻突然消失了半年,回來之后還有了別人。袁家的omega算什么東西,一個淪落貧民窟的賤貨罷了,怎么配站在他的身邊? 另一邊,流氓大喝一聲,“不行,你這些我們都不要?!?/br> “那你們要什么?”方眠愣了。 一個流氓邪邪一笑,“我們要你的人?!?/br> “要我人?” “對,”流氓指著他,“我們要你的貞cao!” “你們不是搶劫的么,怎么變成強jian犯了?”方眠納悶,“而且我是alpha啊?!?/br> “我們改行了,不行么?”流氓一臉yin笑,“識相的就跟我們走,放心,不會害你性命,我們老大會蒙起你的眼,同你快活一夜。事兒辦完了,自然放你離開?!?/br> 要錢可以,要貞cao不行。方眠一改剛剛的慫樣,一臉氣憤地從挎包里掏出扳手,“告訴你們,我寧愿死也不做gay,要么要錢,要么要命,你們自己選吧?!?/br> 想不到這慫貨硬起來了,幾個流氓互相看了一眼,一發(fā)狠,道:“那就別怪我們了!” 方眠沖了上去,照著其中一人的腦袋瓜子用力一掄,流氓慘叫著倒下。另外三個流氓擁身而上,張著血盆大口撲過來。方眠穿越前是初中的短跑冠軍,這輩子又是龍貓變的,身法靈活,在幾個流氓中間左鉆右突,跟抹了油的肥皂似的,流氓們硬是沾不上手。方眠掄著大扳手,專門打他們的腿,流氓的慘叫聲響徹黑夜。 轎車里的蕭擇等了半個小時,那邊的交戰(zhàn)還沒有停,臉色漸漸陰沉下來。 畢竟是豹子,這幾個流氓皮糙rou厚,一場交戰(zhàn)下來,方眠也挨了不少打,雙方都鼻青臉腫。方眠也不戀戰(zhàn),逮著個空隙就腳底抹油。他丟了扳手和挎包,減輕負重,飛快往街外跑。幾個流氓的腿被方眠的大扳手打得生疼,平常飛箭般的速度,如今只能發(fā)揮出一半,竟讓方眠給跑了。 “要追嗎?”轎車里,白鷹問。 蕭擇冷冷道:“一幫廢物,算了,另想辦法。” 轎車啟動,緩緩駛離拐角。 方眠頭也不回地跑回家,一路氣喘吁吁,到了門口才敢停。阿貍至今沒有音訊,蕭蕊的愛意他無法回應,機械廠的活兒累得要死,今天還路遇劫匪搶劫,方眠心里的苦水漲了潮,漫進喉頭,滿嘴苦味。這cao蛋的世界,什么時候能對他好點兒?他抹了把眼角的淚,不小心碰到臉上的傷口,疼得不行。緩了好半天,他深吸一口氣,才慢慢開門,跨進家門檻。 振作啊方眠,別讓醒哥cao心。等進了門,他已經(jīng)收拾好心情。 袁醒見他的臉腫成了豬頭,蹙眉問:“怎么回事?” “今天點背,遇上那幾個搶劫犯了?!狈矫呙摿诵?,往床上一躺,“他們改行了,不搶錢,想強肩我,得虧我跑得快?!?/br> 袁醒的眼眸頓時覆滿冷霜,房間里的溫度下降了幾分。 “放心,他們也傷得夠嗆,我沒讓他們落著好?!狈矫哒Z調(diào)輕松地拍拍胸脯,“想弄我,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幾兩重?!?/br> 袁醒沉默不語,端來水給他擦臉,又拿來碘酒給他臉上的傷口消毒。上完藥,袁醒換了一盆熱水,讓他泡腳。水熱騰騰的,腳丫子放進去,渾身都暖了。方眠骨頭縫兒里的疲倦潮水似的涌上來,今天干了一天活兒,又打了一場架,他這腰酸背痛的,真是受不了。 “醒哥,給我按摩一下好不好?”方眠擦干凈腳丫子,把衣服脫了,赤裸著半身趴在枕頭上,輕輕嘟囔,“我好累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