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通傳的小廝片刻后回來，歉意道：“這位郎君，我家主子出門未歸?！?/br>
    戚鈺：“……”

    騙子。

    說好的讓他走正門呢？

    “哦，那我在這兒等她?！逼葩曊f罷，抬腳進(jìn)了門，堂而皇之的在門房納涼的那把藤椅上坐下了。

    “……”

    一盞茶的時間，戚鈺被問月客客氣氣的請進(jìn)去了。

    不同于他上次翻墻進(jìn)去的后院，這次是在前院廳堂。

    謝蘊(yùn)還穿著方才授學(xué)的那身藍(lán)白紗裙，發(fā)髻上只有一支珍珠發(fā)釵固定，清透又干凈。

    瞧見他，她客氣問安，神色從容，絲毫不見因糊弄人而起的尷尬，瞧著他的目光也坦落大方。

    “二爺今日到訪，所為何事？”

    戚鈺被她瞧得有些臉紅，暗暗提醒自己是占理的一方，只說出的話卻無半分氣勢。

    “你說走正門的，干嘛躲著我不見？”

    語氣幽怨，入了耳，更像撒嬌。

    謝蘊(yùn)不禁彎唇輕笑。

    戚鈺被那幾聲笑，弄得耳根染上了燙意，視線更是慌亂，“你笑什么？”

    兩人從前的關(guān)系不復(fù)存在，謝蘊(yùn)對他的冷淡也消了許多，聞言，解其惑：“走正門是規(guī)矩，并不是應(yīng)允承諾會見你。”

    戚鈺心口悶悶的，嘴唇微動，但又無法辯駁，只得說起了今日來意。

    “我明日要去京郊大營了，今日想了想，還是來與你知會一聲?！?/br>
    謝蘊(yùn)臉上稍顯錯愕，半晌，竟是問出一句，“你的馬場不管了？”

    先前戚鈺幾次說起，謝蘊(yùn)也能聽出他對那馬場的喜愛珍惜，如今程敬流放，若他不管……

    險些忘了，里面還有梁青瑤一筆。

    她面色稍淡，卻是聽戚鈺悶聲開口。

    “馬場賣了，程二走時，那些銀子都換成銀票給他路上帶著了?！?/br>
    不等謝蘊(yùn)反應(yīng)，戚鈺又道：“先前送你的那匹小馬留下了，在我家養(yǎng)了些時日，明日我給你送來?！?/br>
    之前那馬駒太小，是以留在了馬場養(yǎng)著。

    直至他賣了馬場時，才牽回家里。

    似是知曉謝蘊(yùn)想說什么，戚鈺搶先一句：“你之前收了，現(xiàn)在也不能推拒”，說著，腦袋微微垂了，低聲道：“人家夫妻和離，孩子都要爭一爭的……”

    謝蘊(yùn)眼皮狠狠一跳，神色復(fù)雜。

    傻子吧。

    話說過，戚鈺也沒理由留了，溫吞的起身告辭。

    謝蘊(yùn)將他送出廳堂，真摯道：“戚鈺，祝你前程萬里，萬事順?biāo)臁！?/br>
    戚鈺深深看她一眼，笑出一口白牙，“多謝。”

    翌日晨起，問月伺候謝蘊(yùn)梳妝，聽雪跑進(jìn)來，興奮道：“姑娘，門房送來好些東西！”

    謝蘊(yùn)神色狐疑，不是一匹小馬駒嗎？

    片刻后，小丫鬟將東西拿進(jìn)了屋里，笑嘻嘻的稟報：“姑娘，門房說，這是與早上的小馬駒一同送來的，那位郎君說是節(jié)禮?！?/br>
    聽雪的眼睛咻的亮成一片。

    哪個郎君？

    謝蘊(yùn)假裝沒瞧見，起身走到案桌旁。

    東西包裹得很是喜慶，瞧不出里面是什么。

    謝蘊(yùn)伸手拆開一個，是一盒月餅，里面藏著張信箋——

    團(tuán)圓之喜，月圓人安。

    字跡圓潤，顯得老實巴交的。

    謝蘊(yùn)卻是不覺唇角微彎。

    重陽、除夕……

    最下面是一只其貌不揚(yáng)的小木盒子，里面躺著一串珊瑚手串，與茱萸那般紅艷艷。

    生辰快樂，萬事萬般宜。

    謝蘊(yùn)眼睛似是燙了一下，睫翼輕顫。

    .

    轉(zhuǎn)眼，到了中秋，暑氣消散，夜里添了兩分涼意。

    中秋宮宴。

    宮道上早早便停滿了馬車，宮門前，護(hù)衛(wèi)在檢查各府牒牌。

    最后一點殘陽落下時，兩輛馬車停在官道最后，等著入宮。

    察覺馬車停下，白珠兒掀簾往外瞧了眼，又放下，低聲問：“母親不是可以直接進(jìn)宮嗎？”

    先前宮宴，也未排隊啊。

    脫了鎧甲的戚顯，多了幾分慢條斯理，少了些武將的銳利，一身錦袍，金簪束發(fā)，渾身貴氣，剝了顆葡萄喂給抱在膝上的閨女，聞言，只道：“不必急?！?/br>
    白珠兒不解，但他不愿說，她也沒有追問。

    片刻后，外面?zhèn)鱽韯屿o，是小太監(jiān)請永嘉公主先行入宮，語氣殷勤備至。

    永嘉公主也未推拒，馬車緩緩動了。

    宮宴擺在暢園閣，外面便是風(fēng)景極好的園池，百花綻放，空中一輪明月緩緩升起。

    今日來的，是三品以上官員，及有爵位誥命的皇親貴胄，各府?dāng)y妻帶子，好不熱鬧。

    眾人小坐片刻，外面?zhèn)鱽硇√O(jiān)的唱聲，官家與皇后到了，頓時一通行禮。

    “都起來吧，今日不必拘禮?！惫偌覝睾偷?。

    謝恩后，眾人入席。

    歌舞響樂，美酒佳肴。

    一道道視線不由的落向永嘉公主幾人的位置。

    皇親貴胄，身份貴重，今日宴席，戚國公府四人的座位便是跟著永嘉公主排的，僅次于皇后。

    今年戚國公府當(dāng)真是熱鬧，世子戚顯落了官身，向來受寵的戚鈺于宮中跪了三次，官家都未召見，還是被戚顯帶了回去，這些事在坊市中傳遍了。

    如今瞧著戚顯沒有再回朝堂的意思，而那戚鈺今夜更是連面都沒露，戚國公府的榮耀，怕是止于國公爺了。

    眾人眼觀鼻鼻觀心，幾個眼神間，便已知悉。

    忽的，上位響起一道聲音。

    “阿姐，怎的不見阿鈺？還在生朕的氣？”語氣溫和，親昵又無奈。

    頓時，底下低聲交談聲戛然而止，視線匯聚一處。

    梁青瑤也瞧了過去，握著筷子的手略緊。

    本不該在意的，那日戚鈺說的話有多傷人，她都記得，但還是管不住心。

    永嘉公主輕輕笑了笑，“陛下言重了，您是他親舅舅，他哪里會與您生氣，前些日子，被國公爺丟去了京郊大營，讓他與將士好好cao練，別來惹陛下生氣?！?/br>
    聞言，官家頓時心疼道：“他好端端的在京中，怎么扔去了大營？國公將人帶回來吧，別傷著碰著了，若是想做事，讓他來朕身邊做御前侍衛(wèi)便是?！?/br>
    這是恩寵。

    在場眾人眉眼傳的飛快。

    卻是見戚國公起身，跪下道：“多謝陛下厚愛，只是玉不琢不成器，如今戚鈺擔(dān)不起陛下如此恩寵，等得他練就一身真本事，才配做陛下的御前侍衛(wèi)，保護(hù)陛下安危?！?/br>
    官家嘆了口氣，“國公起來吧，今日不拘俗禮，既國公與阿姐有打算，朕便不插手了?！?/br>
    說罷，又道：“見隱呢？歇了這些時日，也該回來了吧?！?/br>
    戚顯唇角輕抿了下，起身行禮道：“謝皇舅記掛，我一切都好，方才還與母親說，趁著西山楓葉將紅，陪她去別院住些時日呢，久未在父母膝下盡孝，當(dāng)真是慚愧。”

    話音落，歌舞奏樂不知何時停了，針落可聞。

    白珠兒抱著瑩姐兒，頭也不敢抬。

    壓迫的氣氛持續(xù)片刻，聽得官家笑了下，嘆息道：“罷了，待你想回來時，再與朕說吧?！?/br>
    “多謝陛下?！?/br>
    第49章 嫁了

    群臣舉杯宴飲, 歌舞升平。

    兩刻鐘后，帝后攜手先行離席。

    真正的熱鬧方起，眾人離開席位, 端著酒杯在殿閣中敬酒交談。

    因方才那一番話, 永嘉公主席位前過來許多夫人貴女，戚顯起身避讓, 與戚國公去了男人堆里。

    福安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埋頭吃, 肚子填飽，才帶著丫鬟出了殿閣。

    今夜月亮好看, 還有煙花。

    她正坐在假山前瞧著, 忽的一道腳步聲靠近，聽著不似女兒家的輕盈。

    今日這處進(jìn)出并非只有女眷，在閣中不覺，但孤男寡女碰見實在不妥, 福安慌忙跳下來便要避讓，但已是遲了, 幾步外便是那道黑影子。

    來人似乎早就知道是她, 出聲道：“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