鹽生春日 第51節(jié)
這?天,她新注冊的社交賬號涌進了許多新的人,但是卻?再也看不?見從前的朋友和謝珩州了。 不?幸中的萬幸,是陳鹽還記得他的手機號碼。 因為數(shù)學天賦,她天生對數(shù)字格外敏感,看過的數(shù)串能做到?過目不?忘。謝珩州的號碼她閑暇時候不?知道看過幾次,早就記得格外爛熟。 可能搜到?他的賬號是一回事,添加成為好?友又?是另一回事。 她幾次搜索他的賬號,卻?始終過不?了心里的那道坎,遲遲沒勇氣按下?添加好?友的按鍵。 再后來,大四即將畢業(yè)的某一天,陳鹽在幾個室友的慫恿下?掏出手機,又?輸入那串不?知道背過多少次的號碼,剛喝完酒的膽子格外大,在她腦子還沒反應過來前,手指已經(jīng)?點擊了發(fā)送申請。 等到?第二天朦朧酒醒,她又?開始后悔,忐忑不?安了整整兩?天。 可直到?過了十天的驗證期限,對方的賬號依舊毫無反應。 陳鹽這?才想起,之前謝珩州的社交賬號,是從來不?添加陌生人的。 而已經(jīng)?離開了謝家?的她,對于他來說,也就只是一個陌生人。 神思喚回,陳鹽看著鏡子里謝珩州正捕捉著她神色的漆黑眼睛,有些?不?自在地撇開眸子,撒了個慌。 “可能是不?小心按錯了,”陳鹽胡謅,“你的手機號碼和我們所長的手機只差了一位數(shù)。” “是嗎,這?么巧?”謝珩州每次這?么拖腔帶調反問的時候,都?會讓陳鹽懷疑他根本沒信一個字。 發(fā)絲已經(jīng)?變得十分干爽,吹風機的轟鳴音停止,他慢條斯理地將電線一寸寸纏繞著收起來,放回到?柜子:“那你把你們所長的電話號背給我聽?聽??!?/br> 陳鹽喉嚨咽了咽,和小學生被老?師抽背一樣,梗著脖子背出了一串數(shù)字。 “喲,還真就差一位?!辈?知有意還是無意,謝珩州輕音笑了一聲。 “行了,時間不?早了,趕緊睡吧?!?/br> 說完,他走出她的房間,替她將房門帶上。 陳鹽聞著散落在耳側的發(fā)香味,簡單地做了洗漱,掀開被子上了床。 長久的神經(jīng)?松弛下?來,按理來說應該很快就能入眠。 可她左右手各摟著一只小狗玩偶,閉著眼睛躺了近半個鐘,依舊無比清醒。 甚至腦子里還能清晰地回憶出晚上那個男人盯著她時,那令人感到?極度不?適的凝視。 陳鹽一骨碌從床上坐起來,抱著手里的玩偶來到?了隔壁臥室。 她禮節(jié)性?地伸出手輕敲了敲,耳朵幾乎要貼到?門板上,試探性?詢問。 “謝珩州,你睡著了嗎?” 第48章 似乎過?了很久, 里面終于傳來?了響動,謝珩州滿臉困意地開了門,眼睛半瞇著?, 嗓音還卷著初醒的慵懶, 沙沙的:“怎么了?” 陳鹽攥著?他的門把手, 語出驚人:“我一個人睡不著?, 能不能和你一塊睡?” 謝珩州神色清醒了幾分,但仍以?為自?己在夢里, 大腦反應兩秒, 松垮地往旁邊靠,上下乜她眼:“現(xiàn)在這個點?你確定?” “我?確定。” 陳鹽非常注重時間效率, 甚至到了快要變成強迫癥的程度, 該是睡眠時間必須入睡。她從不內(nèi)耗自?己,既然睡不著?,就想辦法讓自己盡快睡著。既然不敢一個?人睡,就去找個室友一塊睡。 ——哪怕這?個?人是她曾經(jīng)喜歡并且現(xiàn)?在也仍然非常喜歡的人。 陳鹽右眼控制不住地跳了兩下, 積攢出?來?的勇氣忽然就漏掉幾絲。 好吧,她也沒表面上看起來?的那樣輕松鎮(zhèn)定。 “成,進來?吧。”出?乎意料的, 謝珩州并沒有拒絕她這?個?無厘頭的請求。 好像自?從進了這?座房子之后,他對她的包容度格外高, 也很少再?沖著?她發(fā)脾氣了。 陳鹽和個?小尾巴一樣跟進去, 還不忘拎上自?己落在門外的玩偶。 謝珩州的房間已經(jīng)重新裝潢過?, 不再?是陳鹽見過?的樣子, 基調是簡約的黑白灰, 辦公桌旁有一塊飄窗,上面鋪了厚實的飄窗墊和一小張毛毯。 陳鹽將東西放在那上面, 愉快地決定:“我?就睡這?里就好?!?/br> “不睡床?我?都特?地給你留了個?空位。”他已經(jīng)隱約猜到了她的目的,還故意沙著?嗓子逗她,蔫壞勁兒都快透出?骨子。 陳鹽將毛毯蓋過?躁紅的臉,禮貌選擇了不聽。 房內(nèi)又陷入了一片寂靜。 然而這?次也沒寂靜多久,就在謝珩州又即將睡著?的時候,聽見陳鹽的聲音在問:“謝珩州,你什么時候買的這?個?玩偶?” “……是之前?你還在謝家的時候,找朋友訂的。”謝珩州的回答雖然透著?倦怠但不敷衍。 他一直知道陳鹽有只很珍惜的小狗玩偶,是周柔送給她的。周柔去世之后,那只小狗玩偶就光榮地擔任了給陳鹽陪睡的任務,每個?夜晚幾乎都不離身。 唯一一次出?借,是他打架被?謝之平用棍子警戒,跪到門外淋了大雨發(fā)燒的那天,那只小狗代替了不得已失約的陳鹽,守著?他在醫(yī)院渡過?了生病的日子。 謝珩州出?院后,就聯(lián)系了自?己交好的朋友,他是個?手□□好者,手里的作品幾乎都是孤品,放到交易市場售賣有市無價。 他至今都記得他和朋友說要專門縫制一個?玩偶的時候,對方連說話聲音都不敢置信地猛然拔高了兩個?度,控訴說是不是自?己馬上要失業(yè)了,不然怎么會?接到怎么沒水準的單子。 謝珩州回憶著?以?前?,眼睛又半闔上了。 他今天接診了一百多個?病人,熬到這?個?點實在是有些精神不濟。 然而過?了一會?兒,陳鹽又開始說話:“那為什么訂了五只???” 謝珩州忍無可忍地睜開眼睛,磨后槽牙:“陳鹽,你要是真?睡不著?,就別在那強撐,睡過?來??!?/br> 陳鹽的心思被?毫不留情地戳破了,她慢慢磨蹭過?去,在床上為她預留出?的另一半的位置上躺下,徹底閉上了嘴。 枕頭帶著?點沐浴露的清香,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有人睡在旁邊,彌補了那份缺失的安全感,這?一次她雙手交疊在胸口,合上眼睛,終于很快地入睡。 這?一覺睡得格外沉,沉到謝珩州的手機連續(xù)響了好幾個?電話都無人接聽。 陳鹽迷蒙地將手摸索過?去,眼睛還閉著?,將手機放到耳邊,聲音柔軟,帶了點微小的鼻音:“喂?” “我?靠,怎么是個?女人的聲音?”對面震驚的聲音仿佛要將手機穿透,硬生生將陳鹽整個?人震清醒了。 她定睛看了一眼手里握著?的東西,還真?不是她的,于是順手將它移交給了真?正的主人:“謝珩州,你的電話?!?/br> 手機里的那個?聲音還在持續(xù)不斷地追問,陳鹽無暇再?聽,將手機遞出?之后就回自?己房間匆匆洗漱換衣服去了。 盡管沒有帶上班穿的常服,但柜子里還有些幾年前?留下的寬松休閑服,她除了長高了點之外體型幾乎沒什么變化?,甚至比以?前?還要更瘦一點,湊合一下也能搭出?一套來?。 謝珩州將手機聽筒拿遠了,特?意遲了幾秒再?擱到耳邊,笑著?斥罵:“趙堪,又抽什么瘋?” “不是,剛剛那個?誰?。柯犨@?聲音絕壁是我?不認識的人,軟綿綿的,一聽就是個?漂亮姑娘。老實和兄弟交代啊,是不是背著?我?們金屋藏嬌了?” 趙堪是謝珩州的大學學弟,不是同一個?專業(yè),學的是經(jīng)管類的。他是臨京實打實的花花公子富二代,平素向來?玩得很開,眼高于頂,驕傲地像只開屏的孔雀。 后來?參加項目競賽的時候被?謝珩州虐菜似的虐服了,在他面前?低眉順眼地當?shù)艿埽瑫r不時叫上他一塊組飯局,一來?二去的也都混熟了。 他不著?痕跡地想揭過?這?個?話題:“找我?什么事?” 趙堪也就在八卦方面精明地不像個?愚蠢大學生:“少來?,我?的那點破b事你還不清楚?” “繼續(xù)說說,那女孩怎么拿到你手機的?平時你出?來?吃飯,人家找你要聯(lián)系方式你拽得二八五萬的,連眼神都懶得分一個?出?去。現(xiàn)?在怎么這?么快就把你拿下了?有點手段哈,都追到家里來?了。” “也不是她追,”謝珩州摩挲著?眉心,難得出?言反駁,“是我?拐的?!?/br> “哇草,牛逼!”趙堪直言不諱,“然后順理成章半推半就地把人睡了?” 謝珩州皺眉回憶了一下昨晚的情形:“……準確來?說,是她把我?睡了?!?/br> 趙堪樂得直拍大腿,迫不及待地力邀:“哥,要不這?兩天飯局你把嫂子帶來?給大家見見唄,我?辦事你放心,保管將咱大美女哄得開開心心的?!?/br> 趙堪很會?來?事,也會?說好聽話,他之所以?能從他那便宜爹手里三天兩頭摸到點家產(chǎn),全靠他夠討喜。 謝珩州本來?想推拒,轉念一想,最近陳鹽遇到這?么多糟心事,偶爾去認識點新朋友高興高興也不錯。 他特?地留了個?話口:“到時候看她想不想來?吧?!?/br> 掛掉電話,他換好衣服推房門出?去,在家里巡視一番。 陳鹽房間的門敞開著?,里面空蕩蕩的,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出?門了。 謝珩州干脆下樓,前?往停車場,將車子從車庫里開出?來?。 車子行駛到公館大門,果不其然地看見車玻璃前?出?現(xiàn)?一個?正在奔跑的身影,他想也不想地鳴了聲喇叭。 陳鹽和陣風一樣從他的面前?卷過?去,半晌又拎著?個?包跑回來?,額發(fā)飛揚,氣喘吁吁地問:“謝珩州,你知道從這?最快去兆達派出?所的路怎么走嗎?” 謝珩州撩起眼皮答:“上我?的車最快?!?/br> 她看了一眼時間,除了私家車之外,其他無論搭什么交通工具上班都要來?不及了。 陳鹽沒猶豫太久,立刻打開車門坐了上來?,不過?她也不想越欠越多,于是邊系安全帶邊燦爛笑:“那我?請你吃早餐?!?/br> 謝珩州將頭微低,看著?左側后視鏡變道,上揚的唇線不經(jīng)意間泄露了一抹淡笑。 …… 謝珩州的車速比預計的最短時間都要快上幾分鐘,陳鹽甚至差點懷疑他有特?地壓過?速,不然為什么會?每個?路口都能那么巧妙是綠燈。 一到目的地陳鹽就想下車一走了之,手剛觸上門把把柄,只聽見咔一聲,門被?控制上鎖了。 謝珩州問:“早飯呢?” 陳鹽剛剛特?意扒在門窗上向外張望過?,她最常吃的那家小攤販今天沒來?。不僅如此,路邊街道也上蕭條得厲害,大概率是他們的好同事行政執(zhí)法大隊今天沖業(yè)績,將人都攆跑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商量,唇角笑出?一個?旋:“要不先欠著?吧,計劃有變,我?下次請?!?/br> 距離她口中的“下次”不知道還有多遠,謝珩州干脆換了個?條件提,帶著?點掌控感:“不用,我?送你上班,作為回報,你晚上抽個?時間,和我?去一個?飯局?!?/br> “下班之后給我?打電話,我?來?接你?!?/br> 陳鹽是一等?一交換理虧的那一方,自?然不能再?拒絕,只能同意。 她忍不住有些荒唐地想,明明她走每一步的目的都是要離開謝珩州,偏偏兩人的關系就像粘上蛛網(wǎng)的兩只蝴蝶,越是掙扎得厲害,越是藕斷絲連。 …… 從大門一路走到工位,陳鹽沒穿常服接受到了無數(shù)同事的目光。 凌靈滑動椅子從她那側工位溜過?來?:“今天穿得這?么好看,有約啦?” 陳鹽將關注點放在了前?半句,自?動忽略了后半句:“今天我?好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