鹽生春日 第21節(jié)
“一個多月吧,不會太短,可能會需要住在外面宿舍里。” 那也?意味著一個多月見不到謝珩州。 陳鹽抿起唇:“等一等,我考慮考慮?!?/br> 她急匆匆地回到教室,從包里翻出手機開機。 手機里的聯(lián)系賬號不多,頭一個就是謝珩州的對話框。 陳鹽的手指懸在鍵盤上,有剎那的凝滯。 她要說什么呢? 是想讓他一起陪著回原來?的學?校,還?是要說明暑期培訓的事? 他會愿意被麻煩嗎? 陳鹽望著屏幕,無?聲地糾結著自己的文字,點進對話框又退出,最終在上課鈴快要打響前終于發(fā)出一句。 【周五你有空嗎?】 第19章 謝珩州很快回復。 【怎么?】 【我要回一趟嘉城, 能不能借一下你們家的司機。】 陳鹽打這些字的時候內(nèi)心有一點忐忑,她希望謝珩州能夠多問一些話,問她去做什么, 問她是不是要請假, 問她需不需要人陪著, 總之什么都好。 但他只回了個“可以”, 其余什么都沒說。 陳鹽將?手機放回書包,繼續(xù)低頭寫題, 企圖用文字和數(shù)列構建來磨滅自己?內(nèi)心那點遮不住的失望。 … 周五的時候陳鹽請一個下午的假回嘉城, 司機老張按照約定早早地等在校門口接人?。 她照例開門彎腰坐進?車時,意外發(fā)現(xiàn)里面已經(jīng)坐了一個人?, 霸了她的位置, 腦袋支在車窗旁補眠。 今天風洶涌,還下了點連綿的雨,整塊玻璃被水汽填滿,他的臉扎在陰沉沉的天氣里, 像是把撥云見日的鑰匙,連帶著?陳鹽本有些煩雜的心緒也被一掃而空。 是謝珩州。 她的心臟仿佛鉆進?魔盒,出來時縮小成了細胞, 奔流在身體各個角落,莫名活躍得過分。 陳鹽關車門的動作不由自主?地放輕了, 沖著?后視鏡向張叔做了個手勢, 接著?繞了車子一圈, 轉(zhuǎn)坐上了副駕駛位。 車子平穩(wěn)地發(fā)動, 她默默地拉過安全系帶, 眼?睛卻不動聲色瞥向了沉暗的車窗——那里盛著?倒影,清晰地映出謝珩州的大半張臉。 空調(diào)徐徐吹著?冷氣, 將?那點驚喜的心跳漸漸抹平。她按捺著?雀躍盯了一小會兒,覺得困意像是會傳染,沒多久居然也靠著?車子椅背逐漸睡過去。 等到陳鹽睡醒,車子已經(jīng)開了快三個小時,下了高速,終于抵達嘉城,窗外的一磚一瓦也逐漸變得熟悉起來。 相比起臨京的高樓林立,這個城市生?活氣息極其濃郁,電線桿子密麻交錯,住戶大多是低矮的公寓樓,防盜窗上支著?晾衣桿,晾曬著?五顏六色的衣物?。 嘉城的路并不是周道如砥,根據(jù)市集和白漆劃出的停車位縱橫出了許多小巷。嘉城附中的校區(qū)就坐落在其中一道巷口。 這個點學校都還在上課。校園里靜謐無聲。 謝珩州好像很累,還在后排昏睡著?,陳鹽沒有吵醒他,輕手輕腳地下了車。 門衛(wèi)室的保安大叔還記得陳鹽的臉,讓她登記了一張表格后就讓她進?去了。 之前對?于轉(zhuǎn)學還沒有實感,現(xiàn)在路過校門口擺放著?的榮譽墻,看著?排列第一的那張屬于陳鹽的一寸照被人?用小刀狠狠劃成兩半,她的手心沁出些應激般濕冷的汗,連帶著?腳步也緩慢了一些。 像是好不容易逃出的一場噩夢,隔日晚上又重?新夢回,連帶著?埋藏著?的傷疤也被重?新喚醒。 拐上二樓的時候,恰巧撞下課間鈴響,熙攘的學生?群體從樓梯處涌下,吞沒了陳鹽孤零的身形。 她逆著?人?流一路上行,路過教室最邊上那個沒安大門的公廁,聽到從里頭的鏡面洗手臺里飄出一兩句說話聲。 “……楊跡好久沒來學校了吧,卷子堆在他的課桌上都落灰了,老班這都能放任?” “聽說他找了個職高的女朋友,現(xiàn)在小情侶正恩愛呢,他不找事就行,誰管他人?去哪?!?/br> 靜了會兒,一個女生?說:“之前看他對?陳鹽這么特別?關照,我還以為他們才是一對?呢,分手了?” 間雜著?一聲冷笑:“人?家陳鹽可是資助生?,已經(jīng)和大老板去了大城市享福,哪看得上他這種混混?!?/br> “我想不明白,為什么毒販的女兒也能被中選,別?的學生?資助都是定期打?錢,怎么輪到她就要被接過去同吃同住?!?/br> “談了條件唄,”女生?們的閑談聲越來越近,“反正她家里人?都死光了,拼上一切賭一把?!?/br> “都說現(xiàn)在的富商之間都很流行玩女學生?的,越年輕的越保值?!?/br> 話音剛落,首位女生?跨出廁所?門檻,笑意未收地撞上陳鹽的眼?睛,被嚇了一大跳。 她就這樣?站在濕噠噠被斜雨吹過的走?廊上,劉海散落額前,眼?神淡淡,聽著?夸大的沸議,未置一語。 廁所?的滴水聲在安靜的對?峙中顯得格外清晰,陳鹽重?新邁步,逼得對?方?尷尬后退,隨后側身丟下一句:“你這么清楚,是因為你做過?” 女生?們抿著?唇,心虛得面面相覷不再說話了。 見她們噤聲不言,陳鹽也懶得再計較,轉(zhuǎn)身直奔辦公室。 即使是這樣?,路過走?廊時還是被許多以前的同學認出來,大家將?身子探出窗口,有幾個猖狂的還來嬉皮笑臉拽她的制服衣邊。 “喲,看看這是誰回來了?” “這不是我們陳鹽meimei嗎?” 陳鹽用力掙開他們的手,幾乎是小跑著?逃進?辦公室。 所?幸證明開得很快,沒過多久,團組織關系處的老師就將?牛皮紙袋封好的資料遞給她。比起這里的學生?,老師的態(tài)度明顯要溫和得多。 “聽說你轉(zhuǎn)去了北沂?那里的師資條件很好,你要好好把握,以你的底子,能夠上一個不錯的重?本?!?/br> 陳鹽客氣回應:“知道了,謝謝老師?!?/br> 很快陳鹽抱著?紙袋從辦公室出來,路過高二一班的門口時,被一群熟悉的人?攔下。 “陳鹽,還記得我嗎?”一個月不見,楊跡還是那副領口大敞的混樣?,不僅如此,還為了示愛在胸口處紋了個黑白的人?像紋身,看上去滑稽又詭異。 他抖了抖手上的煙灰,帶著?人?將?她的去路堵了個嚴嚴實實。 陳鹽一看見他的臉就犯惡,手指收緊環(huán)抱著?檔案袋,指尖卻在克制不住發(fā)抖,她語氣冷冽,強作鎮(zhèn)定:“讓開,不然我喊老師了?!?/br> “喊呀喊呀,”楊跡學著?她的聲音陰陽怪氣地喊了兩聲,滿不在乎地踩滅了手里的煙,“是不是這一個月讓你過得太舒坦,以至于忘記了在嘉城附中到底誰說了算?!?/br> 他那雙細長的倒吊眼?毫不客氣地掃過她的全身,輕蔑地嘲笑:“之前聽別?人?說你轉(zhuǎn)學,現(xiàn)在又腆著?臉回校,不會是被謝家退貨,趕回來了吧?” 周圍人?發(fā)出一陣哄笑。 “就她這副死人?臉,念書再厲害又怎么樣?,還是不討人?喜歡?!?/br> “要不要哥哥教教你,怎么樣?討好人??” 陳鹽落在裙側的手攥起,蓄力推了一把面前的男生?肩膀,沒推動,反而因為力量懸殊踉蹌兩步被彈了回來。 楊跡的臉很快沉下來:“別?白費功夫,我之前就說過,別?讓我再見到你。上次那事,還沒找你算賬呢?!?/br> 他示意了一下身邊的小弟,立刻有四五個男生?沖上來要鎖住陳鹽的手腕。 陳鹽趁機矮身從他們空隙里拼命鉆出,不敢猶豫拔腿就跑。 她的心慌得快要從嗓子眼?里蹦出來,在預備下樓的拐角處沒剎住腳步,直直撞上了一道黑影的胸膛。 纏著?紗布的手使不上力氣,檔案袋從手中滑落,資料散出幾頁飄落在地。一抹很淡的衣料香氣掠過陳鹽的鼻端,緊接著?獨屬于男生?的熾熱體溫包裹了她。 她的目光只來得及捕捉到那人?一點弧度分明的下頷,很快整個人?收勢不及地栽進?他的懷中。 而對?方?竟然穩(wěn)穩(wěn)地接住了她,低著?頭笑侃了一句,胸腔跟隨發(fā)出輕微的震動:“陳鹽,跑得比兔子還快,撞見鬼了?” 陳鹽驟然聽見這個熟悉的聲音,眼?睛像是被漲潮的海吞沒過的細沙,很快生?出了一點難言的濕意。 “謝珩州……” 她的聲音雜糅了恐懼后殘留的啞。聽上去很不對?勁。 聽到這個聲,謝珩州唇角那抹吊兒郎當?的笑很快收斂了,想也不想抬手把人?撈起來,下撂的目光在她紅著?的眼?眶上打?量了一圈,眼?睛瞬間瞇起:“誰又欺負你了?” 這次陳鹽還沒出口回答,后頭追上來的楊跡已經(jīng)自發(fā)替她接上。 “臭婊子,還往哪跑呢?” 陳鹽有一瞬間生?理上的耳鳴,連自己?都還沒反應過來,身子已經(jīng)先行毫無預兆地顫了一下。 她剛想轉(zhuǎn)頭,后腦勺上扣著?那只的大掌已經(jīng)先一步使力,將?她的腦袋重?新按回肩膀前。 “就是他嗎?”低沉的嗓音劃過她的耳朵。 “什么?”她腦子里一片空白。 “撕照片的那個人?。” “……”陳鹽眼?神輕顫,驚訝于他居然敏銳到連這個都猜中。 她嘴唇蠕動了一下,想要說些什么,下一秒,一頂鴨舌帽落下來,蓋住了她的所?有視線。 “男女天生?力量懸殊,打?不過男生?不丟人??!?/br> 他的聲音含著?肆無忌憚的偏袒,捏得骨關節(jié)咯咯作響。 “現(xiàn)在看來,只能委屈我做一回你的臨時保鏢了。” “好好呆著?,別?回頭偷看?!?/br> 說完這句話,謝珩州已經(jīng)越過她,單槍匹馬地大步迎向楊跡那一群人?。 他沒穿學校制服,黑色無袖帽衫和黑色長靴在一群白襯衫里極為惹眼?,氣勢強悍,只單單走?這么幾米距離,便吸引了不少附中女生?的視線。 然而還沒讓人?怎么揣摩清他那張優(yōu)越的臉,便看見這個英挺惹眼?的男生?已經(jīng)干脆利落地動手,一拳招呼在臭名昭著的混混腦袋上,把后者打?了個趔趄。 然而這還沒完,很快又是力道極猛的一拳打?在他的肚子,楊跡被揍得齜牙咧嘴,但是腦袋沒轉(zhuǎn)過彎來,發(fā)懵地脫口:“我cao,你他媽誰啊,敢亂打?你老子?!?/br> 謝珩州一拳揍得比一拳更重?,整個人?透出一股兇痞凌厲,這氣勢嚇得旁邊的小弟都不敢上前。 整個走?廊亂作一團,而他依然沒有停下來的意思,直到把楊跡的臉揍得腫成豬頭,他才松了松指節(jié)緩了一會兒,偏頭扭了下脖子。 趁此間隙,楊跡負隅頑抗般掙扎著?坐起來,大吼道:“你知道我是誰嗎你敢動我?這整個嘉城附中的師生?,誰敢得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