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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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思淵卻冷不丁頓住了步伐。 原來是沈子梟和江柍從馬車上下來了。 葉思淵看到沈子梟也不困了,眼睛一亮:“殿下!你回來啦!” 沈子梟只專注扶江柍下馬車,并未答話。 葉思淵這才看了江柍一眼,忽而想到那日她如此心系他父親的安危,又于厄彌的挾持中果敢赴死,不由對她也笑了笑,問了聲:“你身子好了沒呀?!?/br> 江柍扶著沈子梟的手下車站穩(wěn),對葉思淵一笑:“你不困啦?” 語氣真像逗三歲小孩,葉思淵摸摸腦袋狡辯道:“誰困了……” 江柍只覺他可愛,又逗他說:“你為什么惹人家公主生氣?” “……”葉思淵愣了愣,而后高聲反駁,“誰惹她了?” 他說:“明明是她老煩我?!?/br> 江柍差點笑出聲來,身后的輕紅淺碧亦是如此。 唯有沈子梟,捏了捏江柍的手心,低聲說道:“下午你瞧見我只是冷臉,見他倒笑得開心?!?/br> 他這樣子,江柍也樂意配合,丟給他一個“你可真是小氣”的媚眼。 淺碧見狀,忙給輕紅遞眼神,低聲說:“瞧呀,你說了那么一堆,還不如我一粒鼻屎大的藥丸有用,這倆人好得像根本沒吵架似的?!?/br> 輕紅聽她污言穢語,忙“呸”一聲:“再這樣說話,我便拿針把你嘴巴縫起來?!?/br> 淺碧忙捂了捂嘴,這話光是聽到就夠疼的了。 輕紅笑了笑,見她乖覺,又看向江柍。 “你們來得正好,說吧,到底想把我怎么樣?!”琥珠叫囂著沖到江柍和沈子梟面前。 江柍只一笑:“喂,既不是我們?nèi)~小公爺惹你,那就是你惹他了。” 琥珠一把抹去糊在眼睛上的血,說道:“放屁!” 她的傷本沒那么嚴(yán)重,可她把血擦得滿臉都是,倒顯得恐怖了。 江柍往沈子梟身上靠了靠,說道:“什么都別說了,先讓她去包扎吧?!?/br> 沈子梟亦有此意,便說道:“你既如此不愿待在這里,那明日孤便讓你見一見你的兄長?!?/br> 琥珠吃驚道:“真的?” 沈子梟說:“君子一言,快馬一鞭?!?/br> 琥珠眼睛頓時像灑了層亮晶晶的金粉般閃爍起來,卻很快又黯淡下來,傷心地鼓了鼓她rou包似的小圓臉,哼道:“可你哪里是什么君子!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施計害我?guī)n骨二十萬大軍死傷無數(shù)?!闭f到這,她不自知已染上哭腔,“就連我的父汗,也被你逼死了?!?/br> 葉思淵見她要哭,忙說:“你可別哭喔,戰(zhàn)爭本就殘酷,你爹不死,那死的就可能是我爹了……” “閉嘴!這里哪有你說話的份!”琥珠突然沖葉思淵大喝道。 葉思淵頓時來了火:“小爺比你這個亡國公主有資格!” “亡國公主”四字讓江柍的胸口如中了支利箭般,鉆心地疼。 眼看琥珠又要和葉思淵吵起來,沈子梟搶先道:“都別說了,若打嘴仗有用,將士們也就不用以命相搏了。” 江柍看向琥珠:“殿下一言九鼎,明日定會讓你見到你哥哥,若你帶著傷,恐怕你哥哥會擔(dān)心的,不如快回去包扎,明日我來為你梳妝可好?!?/br> 琥珠聞言,也覺江柍所說有理,只是態(tài)度一時不好軟下來,便冷冷白了她一眼,頭也不回地走了。 葉思淵在身后小聲咒罵著琥珠,也氣哼哼地離開。 一時間只剩江柍和沈子梟二人,已是四月了,赤北的夜晚仍然冷得像赫州的隆冬一般,江柍把斗篷拉得更緊,問道:“明日你要怎么讓他們兄妹相見?” 沈子梟拉起她的手,放在掌心里暖,說道:“此前沒有告訴你,此仗雖勝,但是厄彌守在自奄城中寧死不降,又把自奄的婦孺拉到城樓上當(dāng)人質(zhì),以致我軍無法進(jìn)攻?!?/br> 江柍道:“可是他們糧草已斷,堅持不了多久?!?/br> 沈子梟往她掌心呵氣,說道:“他們沒有吃食,便只能去搜刮百姓,這樣一來,無論如何百姓都會比他們先餓死,我和葉將軍都覺得,不能舍百姓于不顧,既然無法曉之以理,那便動之以情。” 江柍懂了。 沈子梟所說的情,便是血濃于水的親情。 次日江柍早起來到琥珠的營帳,見她正在梳妝,卻因舞刀弄槍慣了,于穿衣打扮上不免太過笨拙,一條辮子竟被她編的頭發(fā)都打結(jié)了。 江柍款步上前,摁住她的肩膀讓她坐好:“姑奶奶,你倒是心疼一下你的頭發(fā)吧?!?/br> 琥珠眼神飄忽了一下,嘴硬說道:“我本來是會的,都怪這里沒有鏡子。” 江柍搖頭笑笑:“你怎么說都好,要緊的是把頭發(fā)先梳好?!?/br> 琥珠卻倏然起了身,轉(zhuǎn)頭指著她問:“雞給黃鼠狼拜年,你沒安好心吧?” 江柍盯著她,停頓須臾,忽而伸手?jǐn)Q了擰她的臉頰:“首先,是黃鼠狼給雞拜年。再者,論身份我比你這個小小部落的公主要尊貴許多,我若是不安好心便理都不會理你,讓你頂著一頭亂發(fā)去見你哥哥。最后,我可是第一次伺候別人,沒讓你跪地謝恩,已是我法外開恩了?!?/br> 琥珠揉著臉頰,躲開江柍。 而后又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不知道為什么,江柍講話時明明的輕聲細(xì)語的,可不知為何,從她說到“首先”的時候,琥珠就已經(jīng)被震懾住了。 可她的面子不允許她輕易低頭,于是囁嚅著又問:“你……為何要幫我?!?/br> 江柍見她態(tài)度已有幾分松動,不免也溫和許多,說道:“因為你我都是公主?!?/br> 琥珠說道:“可公主與公主也不是一樣的?!?/br> 江柍神色忽而荒涼起來,定定地看著琥珠,直看到她心里去:“但是亡國的公主都是一樣的?!?/br> “……”琥珠想起江柍昭國公主的身份,眼睫顫了顫。 江柍語氣如常:“大昭大晏南北割據(jù),可是一山難容二虎,一個天下怎可有兩個皇帝?琥珠,你雖不拘小節(jié),卻不是沒有見識,若昭晏終有一戰(zhàn),我身處哪邊,都是亡國?!?/br> “……”琥珠總覺得她們是不同的,想駁些什么,張口的瞬間,卻又感到其實她們也沒什么不同。 不免沉默下來。 江柍見狀,不再過多言語,只讓她坐好,然后幫她編發(fā)。 她幫琥珠編了兩條辮子,隨后淺碧來了,拿來一條珠穗抹額,正好可以擋住琥珠額上的傷痕。 江柍很喜歡琥珠的大眼睛,有靈氣不掩飾,什么情緒都是直來直去的。 給她上胭脂水粉時,江柍問道:“你多大了?!?/br> 琥珠很驕傲地說:“我都已經(jīng)十五歲了?!?/br> 原來她比江柍還要小上一歲,卻比江柍要高上許多,也壯上許多,怪不得元宵夜市那日辦成男子也沒惹人懷疑,果真是在馬背上長大的孩子,筋骨強勁,饒是娃娃臉,也是天底下最英姿勃發(fā)的娃娃臉。 那日在赫州燈會上,她是多么可恨的一個鬼靈精。 自以為會些騙術(shù),就把大晏的百姓當(dāng)傻子耍,被揭穿了也不臉紅,還張牙舞爪要報復(fù)。 雖可恨,但也有天真爛漫的可愛之處。 江柍注視著她褐色的眼眸。 多么干凈的瞳孔,饒是父親身亡,兄長被困,國將不國,家將不家,也沒有沾染灰撲撲的絕望和悲傷。 江柍忽然生出一種強烈的愿望,她希望這個小姑娘能永遠(yuǎn)幸??旎?,不被悲傷浸染。 再開口,她不免語重心長:“你才十五歲,應(yīng)該騎著小馬駒轉(zhuǎn)山轉(zhuǎn)水,在湖水邊圍著篝火唱歌,和心愛的男子馳騁在草原,而不是在戰(zhàn)場上過著驚心動魄的日子?!?/br> “可日子又不全是快活的?!辩閰s這樣回答。 她摸了摸頭上的麻花辮,說道:“年初一場凍災(zāi),死了無數(shù)牛羊,我們的子民在北方烈烈風(fēng)寒中叫天不應(yīng)時,你們卻在繁華鬧市中喜氣洋洋把酒言歡?!?/br> 江柍的心像被人猛然攥住。 原來這個看起來把打仗當(dāng)過家家玩耍的小女孩,其實什么都懂。 那雙眼睛,雖沒有渾濁折墮之氣。 卻也裝著少女的煩惱。 琥珠自嘲一笑:“元宵之前,我隨我大哥來中原買藥材,離開前一日恰逢元宵,看到你們?nèi)绱烁皇矘?,你知道我有多失落嗎。你可知,我們也想有田地,有都城,也想安居樂業(yè),可若不征戰(zhàn),你們會把這些東西讓給我們嗎?!?/br> 江柍默了默道:“其實想要糧食,也不是只有得到土地這一個法子。” “……”琥珠不解。 “你們想要土地?zé)o非是想要糧食,想要都城無非是想隨時隨地買到鹽巴藥材等物?!苯瓥车穆曇粲幸环N春風(fēng)化雨的力量,“如果我們愿意給你們這些,讓巒骨子民也都能安居樂業(yè),不再挨凍受苦,你們可愿歸降?” 琥珠在心里反復(fù)把她的話想了兩遍,忽而一嗤:“你們又不是傻子,憑什么愿意花閑錢養(yǎng)外人?” 江柍說道:“不是養(yǎng)著你們,而是開通互市,以后你們拿牛羊皮毛等物來換我們的鹽巴和糧食,大家互惠互利,和平相處不就好了?” 琥珠被江柍的話嚇住了,她看著這個漂亮得好像神珠般的女子,好半天沒有回神。 都說漂亮的女人會騙人。 那么她們是只騙男人呢,還是連女人也一并騙去? 琥珠感覺自己都變笨了,一時間都忘記了自己該說什么。 江柍知道,眼前的姑娘,真摯無畏,熱烈直接。 這樣的人容易被勸服。 卻不是因為笨,而是因為她們的眼睛沒有被浮華遮蔽,能看到最重要和最本真的東西。 江柍拍了拍她的肩膀,說道:“琥珠,你雖十五歲便喪父,可你有沒有想過那些死去的將士家中可能還有五歲甚至五個月大的孩子?你們敗局已定,而大晏恩慈,不愿對你們趕盡殺絕,你們只要退一步,便能得到你們原本想要得到的東西,何樂而不為?難不成你想要更多的孩子失去父親,更多的女人失去丈夫,然后等到十年二十年之后,這些孩子又成為別人的丈夫和父親,卻依舊不能安穩(wěn)度日,反倒要穿上鐵甲離家征戰(zhàn)嗎?” “……”琥珠活了十五年,從沒在和任何人說話時語噎過。 然而這一次,她張張口,卻發(fā)不出一點聲音。 琥珠看著江柍。 從她清淡的眉,到她清晰的眼,再慢慢向下,停頓在她口齒伶俐的紅唇上。 這張嘴里方才吐出了一籮筐的話,琥珠聽得半懂半迷。 但不妨礙她捕捉到其中最重要的一個點 原本她聽懂了是應(yīng)該生氣的,卻不知為何,她感覺自己有些被說動了。 百姓……又有何辜呢? 她身為巒骨公主,自然可以英勇就義,但百姓和將士是否甘心死于這樣一場看似尋常的敗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