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散聞春寒 第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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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堰寒:“不是想踹他?” 這下?lián)Q溫幾栩沉默了,她不免有些瑟縮,“我只是口嗨……”而且,聞堰寒雖然答應(yīng)了幫她,她和他卻并沒有到值得他費心幫她的關(guān)系,她可以適當驕縱,卻不能過了頭。 釣人不就是這樣,進退有度,絕不貪戀。 聞堰寒卻誤解了她的意思,長眉略皺,卻沉聲道:“他沒那個膽子報復你?!?/br> 這句話可解讀的含義太多,往深了理解,可以當作聞堰寒在說,有他撐腰,讓她不用怕;往淺了理解,這樣的幫助,同他打開那扇門沒什么區(qū)別,因為于他而言,不過是無足輕重的一句話。 他有那個資本。 溫幾栩忍不住在心底嘟囔,聞堰寒果然是她見過最難搞的人,明明是她心懷不軌在先,卻有著被他撩動的錯覺。 她收回視線,輕哼道:“不想臟了腳,這鞋我才穿過一次呢?!?/br> - 一場鬧劇,以滑稽的場面收場。 中年男被清出去后,包間一下子靜了下來,只余溫幾栩同聞堰寒兩個人。 場外已經(jīng)開始了第二輪的比賽,淘汰下來的六人將進行更為驚險和殘酷的角逐,各種跨越級難度的斜坡和障礙物布滿賽道,需要車手用豐富的經(jīng)驗和技巧來通過。 包間內(nèi)的隔音效果很好,場外沸騰的歡呼聲涌進的聲浪微乎其微,溫幾栩甚至覺得能夠聽見身側(cè)的均勻呼吸聲。 “就沒有什么要說的?” 聞堰寒的話打破了兩人間的沉寂,溫幾栩還沒追到人,就先欠了個人情,雖然有些不情愿,卻還是說了一句:“謝謝。” 或許是聽出了她語氣中的別扭,聞堰寒的目光落在眼前的少女身上。 即便未施粉黛,極佳的骨相和細膩的皮膚卻讓人難以忽視她的美。唇色比初次見面那晚淡上許多,少了明媚張揚,清冷的像一株垂枝的柳。 “溫小姐道謝的態(tài)度,比求人幫忙還敷衍?!甭勓吆菩Ψ切Φ乜粗?/br> 兩人本就是近乎于面對面相坐的姿態(tài),溫幾栩此刻盡是被人拆穿的不自在,“我性格就這樣呀?!?/br> 聞堰寒不置可否,“的確是吃不得半點虧?!?/br> 溫幾栩當網(wǎng)絡(luò)噴子那會兒,最高能以一敵百,線下的戰(zhàn)斗力已經(jīng)算差了,在江鶴軒面前時,什么臟字都能往外蹦,兩個人對噴也絲毫不覺得有什么。 可是在聞堰寒這雙仿佛能看穿她的眸子面前,溫幾栩想到自己罵人的話,不知為何浮現(xiàn)起那晚,他啞著嗓子對她說‘你該慶幸,承受我這份粗魯?shù)牟皇悄恪?,曖昧氛圍下,那些話仿佛又變了味道,溫幾栩的臉上頓時騰生起火燒似的熱意。 她抿唇,又帶了點怕被聞堰寒看穿心思的窘迫,“玩賽車的女生,本來就不是那么好欺負的,你可別把我想象成什么溫軟良善的性子。” 和聞堰寒說了幾句話后,溫幾栩的忐忑不安似乎也散了幾分,逐漸找回自己的場子,視線不避不躲的望回去。 聞堰寒把玩著珠串,說:“嗯。早就知道?!?/br> 也是,能指著太子槍口撞的人,能是什么善茬角色。溫幾栩倒也沒覺得意外。 珠串摩挲發(fā)出的沉悶聲響霎是好聽,溫幾栩被吸引,抬眸看向聲源。 聞堰寒的手垂在腿側(cè),略微前傾的姿態(tài)使得熨帖齊整的西褲往上繃著,手肘虛虛地撐在腿腹,筋絡(luò)分明的手腕間戴著一串色澤細潤的木質(zhì)手串,黑色的繩結(jié)固定在頂部。 溫幾栩好奇的目光實在是太過顯眼,聞堰寒則一言不發(fā)地望著她,問:“感興趣?” “你怎么會喜歡戴沉香這種……?”溫幾栩想了半天,也沒想到合適的形容詞。 聞堰寒的手很漂亮,指骨分明,掌骨寬大,手心和手背都沒什么rou,皮膚紋理清晰,指尖卻是圓潤的,倒是和他向來淡漠的形象有些反差。 聞堰寒沒說話,似乎是等著她解釋。 溫幾栩雖然自小家教嚴格,待人處事乃至說話用詞都有專人教授,但那些詞匯只會在她用來敷衍父母時用上,平時說話都是以直白易懂為主。 這次和聞堰寒再接觸之后,她的第六感告訴她,或許聞堰寒并不是喜歡聽漂亮臺面話的人。 索性也不再講究措辭,“我mama也喜歡玩這些,玉石,木頭,菩提,什么亂七八糟的都堆在家里?!睖貛阻蜃屑毜赜^察了幾眼,倒也能看出聞堰寒手上的東西品質(zhì)極好,卻還是探著頭去看他的表情,”我以為這些東西只有上了年紀的人才會玩兒?!?/br> 意想不到的說法令聞堰寒的眉梢往下壓了壓。 正常社交中,誰也不會當著人的面說這些冒犯的話。 可聞堰寒沒什么大的情緒波動,想來是不太在意,溫幾栩放了心,聽他淡淡道:“我倒是好奇,在溫小姐心里,我是怎樣的?!?/br> 怎么敢,一而再,再而三地試探他發(fā)怒的底線。 果然適當?shù)拿胺?,反倒能破除橫亙在眼前的迷霧。 溫幾栩說:“玩車啊,這不是眾所周知的嗎?太子車庫里的那幾輛,隨便拎出去都是旁人夢寐以求的?!?/br> 話音未落,賽場外響起一片夾雜著歡呼的掌聲,熱浪似的滾動。 溫幾栩的目光被吸引著睇向窗外。 13號賽車從水泥斷坡飛躍而下時,由于方向和速度欠佳,沒能沖上對面的另一道斜坡,車身瞬間翻轉(zhuǎn)砸落在地,掀起煙塵濃霧。斷坡足足有兩層樓的高度,從那么高的位置摔下來,車手必定兇多吉少。 醫(yī)護隊很快趕了過來,將里邊的車手拖舉救出。 讓人意外的是,13號竟然毫發(fā)無傷地站直了身子,看樣子似乎是只受了點皮外傷。 場下又響起一陣喝倒彩的聲音,似乎是對此很失望。 隔得太遠,13號又帶著頭盔,深藍色金屬遮擋住大半張臉,溫幾栩沒能看清這位讓她損失了十萬的13號車手的模樣,只是莫名生出了幾分熟悉感。 她覺得奇怪,想再仔細辨別,13號卻已匆匆退場。 聞堰寒察覺到她的分心,沉香珠串被攏著收起,淡淡道:“這樣的場面再普通不過?!?/br> 他凝眸望向她,“不習慣?” 溫幾栩收回視線,有些懊悔沒能繼續(xù)剛才的話題套聞堰寒的底,此時再回過去聊又顯得太過急切,只能搖頭。 “第一次看地下賽的時候,是有覺得不公平過。憑什么有人玩車是為了熱愛,而有的人卻是用命賭一個更好活下去的機會。”溫幾栩的眼神素凈又柔軟,“我當時好像才十六歲,家里人不讓我碰賽車,那時候特別叛逆,偷偷和朋友來看的時候,還很憤怒,覺得地下賽的車手是玷污了賽車。” 耳畔傳來一聲輕笑,低沉的、仿佛裹挾了淡淡的沉香木氣息。 溫幾栩側(cè)眸看向聞堰寒。 “笑什么!”溫幾栩惱了,蹙眉瞪他,“都說了是十六歲時的想法了,比現(xiàn)在的你還小十歲——”無端算起數(shù)學問題,溫幾栩的聲音逐漸弱了下去。 她剛才脫口而出,忘了聞堰寒和她存在的年齡差。 他比她大整整七歲,會不會覺得她年紀太小沒意思? 可是她發(fā)育得很好,身上該有的rou一點也不少,從小就引來無數(shù)艷羨。 正胡思亂想著,溫幾栩錯不及防對上聞堰寒的視線,笑意散去后,他身上的寒冰似乎也在不知不覺間消融了些許。 “一旦換位思考,天秤就會傾斜?!?/br> 聞堰寒冷棕色的瞳孔里,情緒依舊難辨,“溫小姐,我是車手,也是商人。身份的差別自然會影響立場的站位,我不會費心去想沒必要的東西?!?/br> 溫幾栩凝視著他的眼,試圖探尋這句話背后的隱喻。 他是在警告她嗎? 為什么所有人都在暗示她,暗示聞堰寒不是她玩得起的人,好似那是帶有致命毒液的獠牙,稍不注意,便會一擊斃命。 可她溫幾栩哪里是會那么容易退縮的。 車手也好,商人也好,再怎么復雜的身份,她都會強勢地闖入他的世界,像一株寄生生物瘋狂蔓延,讓他不得不在意她的存在。 第5章 黎明 ◎躲著她◎ 溫幾栩姨媽期剛過,體能訓練就接踵而至,每天回到宿舍公寓的累得連手指頭都懶得抬,只想在床上躺它個一天一夜。 老板一共養(yǎng)了兩支車隊,溫幾栩這隊作為第二車隊,車手平均年紀至到第一車隊的一半,常被人打趣為‘半價隊’。 陳經(jīng)理對老賽車手向來很寬容,可苦了她們這些年輕人。 年紀最小的汪珂從跑步機上下來后,叫苦不迭,念叨地溫幾栩耳朵都快起繭子了。 ”救命,誰來把這孩子拖出去打工……!” 溫幾栩?qū)嵲谑懿涣?,把自己私藏的僅剩的一瓶可樂貢獻了出來,才讓這家伙安靜不少。 汪珂一臉崇拜:“小溫姐,我宣布,你以后就是我唯一的姐?。?!” 溫幾栩的頭搖成撥浪鼓,“別別別,回頭雪姐聽到你這么說,又該說我?guī)哪懔??!?/br> “雪姐只會說,謝天謝地,終于不用被迫帶娃了。” 趙梓旭調(diào)侃的聲音自身后傳來,剛加了份基圍蝦和雞胸rou,見到有可樂,不知從哪抓來個紙杯就要分食,把汪珂急得紅眼:“那是小溫姐給我的,旭哥你都多大的人了,跟我搶,怎么好意思?” 趙梓旭:“我他媽二十三歲很老?敢不敢當著徐哥的面講?” 徐競是經(jīng)驗豐富的車手,前幾天剛過完三十六歲的生日,總是一臉嚴肅,頗有幾分嚴師的風范,是汪珂又敬又畏的前輩。 汪珂不敢亂開徐哥的玩笑,只好特別強調(diào):“只針對姓趙的哈。” 趙梓旭給了他一個暴栗,食堂傳來汪珂的哀嚎,以及不遠處陳經(jīng)理的低斥,還有后勤大姐寵溺又無奈的笑。 兩人這一通胡鬧倒像是苦中做樂,氛圍活躍不少。不過趙梓旭挽袖時,溫幾栩注意到他的手臂側(cè)方有兩道深褐色的疤,像是新傷,結(jié)了痂。 “你什么時候受的傷?” 一點擦碰不是什么大問題,只要不傷筋動骨,幾乎都可以忽略不計。只是人的肢體受到傷害,車一定好不到哪里去。 這幾天隊里一切如常,負責修理車的工程師雪姐剛休完產(chǎn)假回來,溫幾栩作為車隊里唯一一位除保潔和食堂工作者以外的女生,幾乎每天都會被她抓著聊夫妻婆媳平衡之道,沒聽過說哪輛車遭到損壞。 沒想到溫幾栩觀察地這么仔細,趙梓旭將袖口放下,“沒什么,回家的時候幫家里搬東西出了點意外,過幾天就好了?!?/br> 溫幾栩望向趙梓旭,隱約覺得他的眼神有些閃躲。 不看還沒覺得,溫幾栩這才發(fā)覺,地下賽的13號車手,跟趙梓旭的體型有著九分相像。但是江鶴軒做過背調(diào),她們隊里的選手家境都還算殷實,到不了需要去跑地下賽的地步。 “好吧,有什么事記得跟我說?!?/br> 溫幾栩沒再追問,只覺得是姨媽期帶來的影響還沒完全結(jié)束。 汪珂打了個汽水嗝:“旭哥皮糙rou厚的,能有什么事。” “汪珂你最近是不是皮癢了?” …… 兩人互懟起來沒完沒了,溫幾栩思緒翻飛,眼前忽地閃過一張冷淡清雋的面容。 那天看完地下賽后,溫幾栩又試著向聞堰寒發(fā)送了好友申請,還特地備注了謝謝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