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于，當南國能夠?qū)⒆约核诤系膬蓚€位面全部的規(guī)則體系都全部吃透的話，那么便直接就有了更上一步的、向著更高的層級沖刺的資格。

    所以，除非真的已經(jīng)到了那個“必須”的緊要時刻，否則的話格里伊絕不會動商長殷分毫。

    可是商長殷今日看到的、知道的卻又實在是太多了，多到格里伊絕對沒有辦法就這樣放任商長殷離開，因此她一時之間才會陷入兩難的境地。

    少女咬著唇思考，手中握著□□上不斷有火焰“噼啪”的跳動著，就像是在隱隱的象征著主人一點也不平靜的心緒。

    好半晌之后，格里伊才終于做出了決定。

    “七皇子?！彼f，“你應(yīng)該知道，你看到了這么多，我無論如何也都不可能放你走的?！?/br>
    “我理解?！狈置鞅贿@樣的宣告了，但是商長殷看起來卻一點也不為此而感到擔憂，甚至還能夠反過來將問題拋給格里伊，“那么，司令長準備怎么處置我呢？”

    格里伊噎了噎：“……你就先跟在我身邊?！?/br>
    她說：“我會親自監(jiān)視你的一舉一動，一旦發(fā)現(xiàn)你有什么不好的念頭和想法的話，都會立刻做出裁決。”

    商長殷朝著她做了一個手勢，意思是請君隨意，他都無所謂。

    這樣的態(tài)度實在是讓人覺得不舒服，格里伊高高的挑起自己一邊的眉梢看著商長殷：“你看起來似乎一點也不擔憂？”

    “因為你并不會真的對我做什么?！鄙涕L殷輕快的給出了回答，“而且，要我跟在你的身邊的話，豈不是將整個白堊之城都在我面前毫無保留的展開了么。”

    他將目光投向了格里伊：“如果這對于你來說沒有什么關(guān)系的話，那我自然是開心都來不及。”

    因為那相當于是對方親自拱手，將和繭海有關(guān)的一切隱秘都全部相讓。

    “哼……”格里伊看起來起初有些不甘的樣子，但是很快卻又重新平靜了下去，像是得到了某種釋然，“沒關(guān)系，就算是現(xiàn)在向你隱瞞了，之后我也同樣需要將此事同你們南國交涉?！?/br>
    “既然如此的話，只是一點點時間上的錯位，并不影響什么?！?/br>
    比起南國那一位麻煩的太子，以及對方麾下所率領(lǐng)的難纏的百官，格里伊倒是覺得，和這位七皇子不失為一個更輕松的選擇。

    商長殷從這一句話當中，嗅到了某種風雨欲來的滋味，仿佛有一個驚天的打滿正在暗暗的埋伏他，并且會在下一秒就撲上來，而根本不給他留下任何的躲避的機會與可能。

    “雖然這實在是讓人有些難以啟齒，但是，我們的位面【病】了?！备窭镆链蟠蠓椒降恼f。

    “從我發(fā)現(xiàn)這一點的時候開始，我就已經(jīng)開始嘗試各種各樣的方法，力圖能夠?qū)⑽业氖澜鐝倪@樣的困局與錯誤當中解救出去?！?/br>
    “我會為此盡我所能夠做到的全部努力，付出一切我可以付出的代價。但我也同樣甚至，很多時候并且是盡了人事，就能夠得到一個完滿的結(jié)局，天命往往并非是人們所想要聽到的那個結(jié)局?！?/br>
    格里伊望著商長殷，一字一頓。

    “【異能】——并非是世人所以為的救贖。正好相反，伴隨著研究的深入，我越來越認為那是一瓶不應(yīng)該被打開和飲下的鴆酒，或許早在最開始的時候，我們的位面就已經(jīng)走上了一條最錯誤的不歸路。”

    她的話非常的直白，對于自己所想要表述的意思也并不加以什么掩飾。商長殷明白了格里伊將要表述的含義，而那讓他感到了驚訝。

    “你是想說，造成了繭海如今的局面的，將人類在輻射爆發(fā)的末世來臨之后推向了更糟糕的境地的，反而是如同蛛絲一般牽引，給予了生的希望的異能嗎？”

    格里伊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苦笑著點了點頭。

    “我知道這聽上去極為荒謬，但是非常遺憾，這荒誕的結(jié)論很可能才是真正的真相?！?/br>
    “南國的天道之子，注定的救世主……我想要請求你。”

    “如果到了最后，也依舊沒有辦法解決這個問題的話，我會采用最極端的方式來對待異能的存在。”

    “到了那個時候，希望你能夠接收我們的位面的幸存者。”

    “而作為交換?！备窭镆翑蒯斀罔F的道，“我一定不會讓在繭海發(fā)生的事情，在你的國土上重新復(fù)刻?！?/br>
    “這便是我要將你留在身邊的，全部的緣由?！?/br>
    她知道自己在做的是無比瘋狂和冒險的舉動，是在孤注一擲的去摸索一條可能的前路。

    但是，格里伊自己愿意冒險，卻并不代表她有資格幫助比爾呢也做出決定。因此在此之下，她需要一位見證者，也需要一個兜底。

    倘若她的計劃最終失敗，那么也希望這個世界上的、那些即便是在末世與天災(zāi)當中也從未放棄過生之希望的人，能夠擁有一個活下去的可能。

    第143章 末法日（十一）

    對于格里伊的話，商長殷并沒有說好，也沒有說不好。他不對此發(fā)表任何的看法，也不做出任何的許諾。

    誠然，商長殷可以成為這個“見證者”，去見證格里伊的努力，以及在這繭海當中正在發(fā)生、以及將要發(fā)生的事情；但之后如何，并非是格里伊一個輕飄飄的請求就能夠完成的，商長殷自有自己的決斷。

    他的一切出發(fā)點，當然都是以南國的利益為先。

    對于他會這樣做，格里伊似乎并不急躁，也不感到意外——她似乎篤定商長殷最終會改變想法，成為她的盟友。

    “你看?！彼撮_了投影，給商長殷展示放映了一串串的視頻。那當中有人類，也有植物和動物，在最開始的時候都是非常普通的、正常的模樣，但是伴隨著視頻的播放，便能夠看出來他們的身上開始逐漸的產(chǎn)生一些變化。

    ——他們在逐漸的脫離“正?！钡男辛?，向著“異常”發(fā)展。

    “這將會是我們所有人最終的宿命?！备窭镆恋穆曇舢斨杏幸环N隱秘的悲哀，但是她的面上卻是一片的漠然，像是早就已經(jīng)接受了這樣的命運和可能的未來，“所謂的【異能】根本不是來自上天的恩賜，而是世界的玩笑，末日的詛咒?！?/br>
    “那不過是肆虐的、造成了末日的最本初的根源的病毒所衍生出來的附屬品，可笑我們沾沾自喜，以為自己抓住了一線的生機與希望?！?/br>
    商長殷抓住了她的一番話當中最重要的那個部分：“病毒？”

    “對，是病毒?！备窭镆赁D(zhuǎn)過臉來，“要和我一起看看嗎？我不介意將白堊之城現(xiàn)有的所有資料都和你一起共享?！?/br>
    商長殷望著面前的少女，雖然并沒有說什么，但是卻高高的揚起了一邊的眉。

    或許是自己的錯覺，但是商長殷總覺得面前的少女對自己有一種非比尋常的信耐感，根本不像是正常的外交應(yīng)該有的態(tài)度和模樣。

    “我可還沒有向你做出任何的許諾?！鄙涕L殷說，“司令長應(yīng)該知道，生意場上，在一切都尚未明了的時候就將自己的底牌給暴露出來，可不是一件明智的選擇?！?/br>
    “沒關(guān)系?！备窭镆琳f，“我相信你?！?/br>
    這對于商長殷來說，可簡直是一份來的莫名其妙的信任了。然而格里伊看起來也并不打算為他詳細的解釋那么多，只是開始半強買強賣的為商長殷展示白堊之城的研究成果。

    “最早提出了異能即為病毒、即為造成我們的位面一切悲劇與不幸的研究院，是我青梅竹馬的未婚夫?！备窭镆琳f。

    分明談起來的是非常悲傷的話題，但是她的表情卻有一種過分的平靜?！遣⒎鞘遣辉谝?，而是已經(jīng)在反復(fù)的疼痛當中逐漸麻木，因此已經(jīng)可以將其視之為尋常來平靜的對待，就像是根本察覺不到自己身上的傷口。

    格里伊的未婚夫，那位廢土之上的天才研究員，自己都為了這樣的發(fā)現(xiàn)而感到震驚。他不敢聲張，甚至不敢同任何人講述這個發(fā)現(xiàn)，一度以為是自己的研究結(jié)果出現(xiàn)了錯誤，反復(fù)的進行相同的實驗，然而每一次都是不變的結(jié)論。

    最終，重復(fù)了四十九次實驗的天才研究員用布滿了血絲的眼看著面前交錯的數(shù)據(jù)，終于承認了這個可悲的現(xiàn)實。他不再和荒誕的真相做抗爭，轉(zhuǎn)而研究起應(yīng)該如何消融這病毒，又或者是解除其所會帶來的威脅與影響。

    這是不能告知任何人的實驗。是只有他一人的孤獨的掙扎與行程。在最終的解決方案出現(xiàn)之前，他甚至不能夠?qū)⒆约赫谧龅氖虑橄蛉魏稳烁嬷?，因為整個繭海與其上的城市，都是建立在“異能”的秩序上才能夠建立和維持的。

    而在這樣的背景基礎(chǔ)下，他所能夠得到的用來研究這件事情相關(guān)的事情便極為的有限。并且最終將主意打到了自己的身上。

    格里伊再見到對方的時候，往日里溫潤如玉的竹馬已經(jīng)再看不出昔日的模樣。他形容枯槁，身上有許多增生出來的奇形怪狀的肢體，那一雙格里伊最喜歡的清澈有如泉水一樣的眼睛當中盡是一片的渾濁之色。

    “格里伊？是格里伊嗎？”黑暗當中匍匐著、有如巨大的怪物一樣的竹馬輕聲問。

    因為給對方打過去的聯(lián)絡(luò)總是無法被接通，因此才匆匆從前線的戰(zhàn)場上趕回來的少女望著面前的青年，手中異能凝聚出來的火焰的長刀出現(xiàn)又消散，消散又出現(xiàn)，跳動的火焰像極了她內(nèi)心不平的心緒。

    “是我?！彼f，“你……”

    她想說點什么，但是那些話語全部都黏在了喉嚨里面，無論格里伊再怎么樣的努力也沒有辦法從口中吐露出分毫來，就像是在這一瞬間喪失掉了語言的能力。

    但是他們畢竟是從小一起長大、相互愛戀的青梅竹馬，能夠被用來溝通的方式絕對不僅僅只限于語言，即便只是一個眼神，一個嘆息，一個不大不小的動作，都已經(jīng)足夠讓對方了解自己的意思。

    【殺了我?！克愿窭镆廉斎灰簿土私饬藢Ψ较胍f什么，【殺了我?！?/br>
    “我怎么可能做到那樣的事情？！”格里伊震驚的反問。

    “聽我說，格里伊?！敝耨R卻是笑了起來，“比起最終變成一個可能會給他人帶去可怕的危害的怪物，我非常樂意能夠在你的手中迎接來死亡?！?/br>
    那樣的話，就連死亡都回變成一件幸福的事情。

    “但是在此之前，我還有別的、更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你?！?/br>
    他的身軀在不斷的像是泡沫一樣的融化，奇詭而又可怖的、已經(jīng)根本沒有辦法輕易的用語言和文字就可以將其去表述和形容的異化正在他的身上發(fā)生，將他轉(zhuǎn)化成其他的什么生物。

    這樣的異變毫無疑問將會是無比痛苦的，但是竹馬卻像是完全沒有感受到那些家住在自己身上的傷害。

    “我接下來的話，你要全部都好好記住，格里伊?！彼f的緩慢，但是每一個字都足夠努力，“自從我發(fā)現(xiàn)這個可能之后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研究了五年。我可以用我全部的學術(shù)上的信譽來做擔?！覀円恢币詠硭稣滩⑶蚁胍谄渖细M一步的異能，才是造成我們生存的環(huán)境每況愈下的元兇?！?/br>
    如果說在最開始的時候，太陽的輻射所產(chǎn)生的影響只是1的話，那么病毒為了能夠讓自己可以更好的生存和繁衍，便致力于將周圍的環(huán)境改造成更多的10、100、1000……

    不過，這種病毒在擁有著非比尋常的能力的同時，也同樣平等的異常“脆弱”。其對于宿主的要求非常高，人類是它們進化到最后的最終選擇，但即便是人類里面，也并非所有人都滿足病毒寄生的條件，而只有很少一部分人可以成為其宿主。

    只要病毒還依舊存在，那么再多的努力都是白費，整個位面的環(huán)境都只會一天更比一天的惡化下去，三座幸存者的城池之外，一望無際的白色的沙漠便是最好的佐證。

    倘若不做點什么的話，那么總有一天，連這最后的幸存者基地也將會被外面的漫天的沙礫所吞沒，而這個位面當中屬于人類的文明也會徹底的埋葬于白沙之下。

    “所有相關(guān)的研究資料，全部都在我電腦的秘盤當中，密碼是你的生日?！?/br>
    那種可怕的異化已經(jīng)幾乎要蔓延到竹馬全身，他抬起仍舊還屬于人類的眼睛，向著自己的青梅、自己的未婚妻、自己最愛的女孩做出了請求。

    “殺了我吧，格里伊?！?/br>
    在那之后，格里伊其實已經(jīng)有些記不清，她都是怎么做的了。只是等到她回過神來的時候，一切都已經(jīng)結(jié)束了。

    但是竹馬用生命留下來的諫言，有被格里伊完全的相信，并且在此基礎(chǔ)之上展開了后續(xù)的一系列的行為，包括同自己的兄長們分道揚鑣。

    斬殺所有的異植和異獸，避免病毒擁有退而求其次的選擇。

    讓所有人都成為異能者，即為讓所有幸存的人類都感染一次病毒，進而達成群體免疫。

    白堊之城是為了這樣的目的、這樣的終局而聚集起來并且進行行動的龐然大物。

    我等即為救贖，我等即為消殺，我等即為此世的救濟。

    這是白堊之城一直以來都在踐行的準則。

    只不過，在尚未達成合作之前，格里伊當然不可能將所有的一切都對商長殷和盤托出。她喚來了下屬，讓他們?yōu)樯涕L殷安排休息的房間，并且絲毫不避諱商長殷的存在，當面要求他們對商長殷嚴加看管。

    少年人的身形隨著護衛(wèi)一并漸行漸遠，格里伊平日極為倚重的那一位下官歪著頭不住的朝著她瞅，有些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怎么了？”格里伊朝著他看了一眼，“若是有什么話，但是無妨?！?/br>
    “您看起來似乎心情不好的樣子?！毕鹿傩⌒牡拇蛄恐窭镆恋哪樕笆前l(fā)生了什么嗎？”

    他追隨格里伊已有多年，極少見到她像是這樣掛臉的模樣。

    “算不得大事，只是稍微有點難受。”格里伊輕聲說，“他不記得了。我早就設(shè)想過這樣的情景，但真正的在我的面前發(fā)生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自己還是不能像是設(shè)想當中一般平靜的去接受。”

    商長殷去過的世界實在是太多太多了，時間線又無比的混亂?？臻g與時間層層的交疊，已經(jīng)到了連他自己都沒有辦法分辨和理清楚順序的程度。

    如此一來，他當然不可能將自己去過的每一個世界都清清楚楚的記得，更遑論是在其中遇到過的人。想來只有曾經(jīng)同他產(chǎn)生過非常緊密的聯(lián)系、又或者是極為出眾之輩，方才能夠在商長殷這里留下一鱗半爪的印象。

    而無論是【繭?！窟@個位面也好，還是位面當中的任何人也好，顯然都沒有能夠給商長殷留下什么印象。他們和過往的那無數(shù)的記憶一起，被商長殷放在了自己意識的最底層。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大抵永遠都不會被再翻出來。

    可是于格里伊來說，卻絕非如此。

    那已經(jīng)是很多年之前的事情了。那個時候，索萊德三兄妹尚且沒有如今這樣的力量，甚至最小的格里伊只是連話都不怎么能說的清楚的孩童。

    而那個時候的商懷歌早就已經(jīng)是如日中天，無論走到哪里都是被人群所簇擁的存在。為了能夠給這個位面的未來留下希望的火種，經(jīng)由整個人類幸存基地的選拔，選出了一批孩子，經(jīng)受來自對方的教導(dǎ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