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試前一星期突擊補習(xí)的女孩子每天都熬夜得很晚，她掛著耳機和安室透連麥，鉛筆在紙上滑動的沙沙聲成了那段時間他最常聽的白噪音。

    安室透單只耳朵掛著耳麥，注意力大多放在面前的計算機屏幕上，耳畔落筆的沙沙聲、書頁翻動的聲音、女孩子做不出題的嘆氣聲……最后變成熬不住了，趴在桌上睡著的呼吸聲。

    細碎的聲音貼在他耳膜邊，除了問題之外竹泉知雀幾乎不說話，但能從落筆的頻率聽出她現(xiàn)在是順利還是苦惱，仿佛女孩子鮮活的面容浮現(xiàn)在眼前。

    “安室先生晚安。”女孩子蔫巴巴地黏黏糊糊地說。

    連麥掛斷，安室透仍然對著計算機繼續(xù)工作。

    他喝了口咖啡，感到了夜晚的漫長。

    知雀是十分體貼的女朋友，無需贅述便對打工人的身不由己深有體會，從不耽誤安室透的工作。

    所以掃墓她是一個人來的。

    下雨的天氣，獨自買了康乃馨，乘坐列車走到偏僻的墓地，獻上一束鮮花。

    安室透凝視成落夫婦的墓碑。

    這對夫婦死于兩年前一場意外，當(dāng)時他們的女兒十六歲，堪堪到了可以獨自生活的年紀(jì)。

    生命每天都意外頻出。

    安室透從未聽過竹泉知雀聊到成落夫婦的事情，但以她生活廢物的家務(wù)白癡屬性來看，從前大抵很被父母疼愛吧。

    “黑衣組織究竟在這場意外中充當(dāng)了什么角色？”安室透拳頭攥緊，“人死后兩年還在謀算他們的遺產(chǎn)？”

    舊宅連同宅子里的東西都該屬于知雀才對，她沒有留在美國而是回了日本，是否因為不愿觸景生情？

    安室透陰謀論了很多很多。

    他用完全正確的推理，得出了完全錯誤的結(jié)論（悲）。

    有些人的生活廢物是天生的、是被港口mafia員工食堂寵出來的，和原生家庭委實沒有多大聯(lián)系。

    竹泉知雀當(dāng)快樂小鳥當(dāng)了十八年，前天是她頭一次當(dāng)孝女給人掃墓，要不是花店老板娘及時止損力挽狂瀾，她將抱著九十九朵玫瑰站到墓碑前。

    竹泉知雀：枉死的幽靈啊，請從冥界復(fù)活，嫁給我吧?。ㄉ钋椋?/br>
    安室透只有一點猜得沒錯，黑衣組織的確不是個東西！

    “兩年，都已經(jīng)過去兩年了，酒廠想謀財害命吞并人家私產(chǎn)能不能動作快點？硬生生拖兩年是什么概念？是我壓根不知道成落夫婦的舊宅地址在哪的概念?！?/br>
    竹泉知雀抱著谷歌地圖定位，試圖在經(jīng)緯度中找出她的目標(biāo)地址。

    琴酒知道地址，但他沒想過竹泉知雀會不知道，發(fā)短信惜字如金的冷酷大哥提都沒提這事。

    他沒提，竹泉知雀又不能問，她思來想去，冷酷地聯(lián)系上xyz。

    【你，做份旅游攻略，從速?！竿考伞?/br>
    學(xué)大哥說話就是爽，感謝琴酒手把手教會她職場霸凌。

    “工作全部都分配出去了。”竹泉知雀伸了個懶腰，“接下來我就乖乖當(dāng)個弱小無助又可憐的jk，等邪惡的波本拓印走虹膜就好?！?/br>
    為了給男朋友創(chuàng)造機會，竹泉知雀決定出門逛街。

    “留在家里的話，他得手的成功率就低得太可悲了?！彼谛乜诋嬃藗€十字架。

    甚爾君最近不宜露面，一直宅在家。

    他和竹泉知雀的公寓僅一墻之隔，隨時能一拳砸碎墻壁將邪惡的酒廠歹徒捉拿歸案。

    “萬一砸碎承重墻就完了?！敝袢搁]了閉眼，“要打出去打，不要在別人家里打啊?！?/br>
    為了自己的財產(chǎn)安全，竹泉知雀毅然決然出了門。

    波本今天必然動手，不為別的，只因竹泉知雀訂的機票是明天上午。

    她走出公寓樓，目光不經(jīng)意地掃過每一輛路過她身側(cè)的車和每一個走在她身后的行人。

    安室先生埋伏在哪里？樹上？電線桿上？垃圾桶里？亦或像土撥鼠和礦工僵尸一樣隨時隨地從地里鉆出，打她一個措手不及？

    竹泉知雀控制住左顧右盼抓犯人的本能，神色如常地行走。

    黑發(fā)少女走出公寓樓，她步伐輕快地踩著自己的影子，一甩一甩的手臂顯出期末考試結(jié)束成績還沒出的高中生獨有的快樂。

    安室透遠遠看著她，略微棘手。

    “一如既往沒有警惕心。”他頭疼，“一個人出門走大路不好嗎？怎么專挑偏僻沒人的小路走，生怕不被綁架？”

    小巷里的女孩子蹲在一只綠眼黑貓前，喵喵喵地撓了撓貓咪毛乎乎的下巴。

    她的后背完全暴露在人的視野中，讓人只覺無論從哪個角度下手都輕而易舉。

    安室透遠遠跟著她，尋覓一個時機。

    擊打頭部導(dǎo)致昏迷……不行，孩子本來就不聰明，打頭更傻了怎么辦？

    霧狀呼吸性迷藥……不行，是藥三分毒，萬一她迷藥過敏就完了。

    捂嘴拖上車綁架……不行，會嚇壞她的。

    方案接連提出又被全盤否定，安室透是自己最嚴(yán)格的甲方。

    相對而言，用手刀劈后頸應(yīng)該是最溫柔的做法，不疼，幾秒鐘結(jié)束。

    等采集完虹膜，他送她回家，等知雀醒來過后就當(dāng)是一場夢。

    女孩子沒心沒肺的，說夢她真信。

    安室透挽起袖子，邁出腳步。

    一道黑影從他身后閃過，揚起的風(fēng)卷起塵土。

    xyz回過頭，遙遙給了安室透一個挑釁的笑容。

    ‘太慢了。’青年做口型。

    他手里拎著一只棒球棍，殘忍地轉(zhuǎn)了半周。

    安室透：“?。?！”

    瞬息之間，驚恐和震怒如充血般占據(jù)了男人的腦海，他緊緊咬住牙關(guān)，在血腥味中咽下“xyz！”的怒吼。

    不行，不能當(dāng)眾叫出他的代號，甚至不能阻止他——xyz只是在執(zhí)行組織的任務(wù)而已，波本你出言阻止，是何居心？

    因為私情嗎？嚯，那姑娘對你挺重要?。考热蝗绱?，怎么不發(fā)展她進組織？

    不情愿？黑衣組織是給你選擇權(quán)的地方嗎？

    竊竊私語聲在安室透耳畔回響，他的立場成為了他的束縛。

    臥底的生不由己，不惜犧牲珍視之人也要達成目的，凝視黑暗的人總有被黑暗吞噬的一天。

    xyz舉起棒球棍，快速逼近竹泉知雀。

    金屬制的球棍泛著冷意，轉(zhuǎn)動間響起的赫赫風(fēng)聲說明主人完全沒有留力的意思。

    一棍子砸下去，腦袋是否像干癟的椰子殼一樣凹陷下去，腦漿與血花濺滿棒球棍？

    xyz唇邊揚起殘酷的笑意。

    一陣風(fēng)從青年身側(cè)刮過，他的臉上狠狠挨了一拳！

    xyz連人帶球棍一起砸到地上，震起引人咳嗽的灰塵。

    “咳咳！波本！”青年臉龐猙獰，嘴角青紫，他啐出一口血沫，“你想破壞任務(wù)嗎？”

    “是你擅自插手別人的任務(wù)在先?！?/br>
    安室透臂彎間掛著昏迷的黑發(fā)少女，居高臨下俯視倒在地上的xyz。

    “威雀威士忌應(yīng)該告訴過你，她是我的任務(wù)?！?/br>
    安室透把竹泉知雀抱起來，女孩子埋在他頸窩，不諳世事的沉睡。

    xyz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他的牙齒都在安室透的一拳下松動了，臉頰一片青紫。

    “聽說你是情報人員。”他抹過嘴角的血跡，“手腳功夫也不錯啊。”

    不僅幾步追上了他，還在目標(biāo)人物察覺之前一手刀劈下，迅速無聲地結(jié)束了行動。

    “謬贊了?！卑彩彝覆焕洳粺岬卣f，“總要防備一些不聽命令，凈給人添亂礙事的蠢貨?！?/br>
    “今天的事如果被威雀威士忌知道了，你恐怕難以交代吧？”金發(fā)男人嗤笑。

    “你不了解她，她對下屬有極強的掌控欲。話雖如此，也許你聽過威雀威士忌在審訊上的傳聞。”

    xyz眼神陰冷下來，藏住了一閃而過的畏懼。

    他聽說過，當(dāng)然聽說過，沒有人能在威雀威士忌面前說謊，連靈魂都要被迫在她眼前嘔吐出來，洗干凈呈給她看。

    他今天剛接到威雀威士忌讓他負責(zé)線路圖的任務(wù)，若是被女人知道他不好好干她吩咐的事，反而插手波本的任務(wù)，還沒成功……她甚至有權(quán)處理掉他。

    xyz越過波本出手，自然是想把功勞搶過來。

    黑衣組織行事一向如此，暴力至上，東京消失個把人才不會引人注目，叫后勤處理干凈就是了。

    這個名為竹泉知雀的女生不過是個普普通通的高中生，父母又早早出意外死了，一點兒威脅也沒有。

    “這次算我技不如人，我認(rèn)栽?！眡yz撿起棒球棍，“人既然到手了，你還磨蹭什么？”

    安室透瞥了他一眼：“采集虹膜的儀器不在我身上，我先帶人回去?！?/br>
    “何必這么麻煩？”xyz走過來，伸手想碰竹泉知雀的臉，“直接把她的眼珠挖出來不就行了？”

    安室透：什么？！

    竹泉知雀：臥槽？！

    抱人的與被抱的同時在心里爆了句粗口。

    是的，竹泉知雀并沒有昏迷。

    區(qū)區(qū)手刀想讓她昏迷未免太天真了，棒球棍在咒術(shù)師的鐵頭下不過是一根廢鐵罷了。

    竹泉知雀：我以前和人打架，都是抓著對方的腦袋往水泥地里砸。（心平氣和。jpg）

    無論安室透還是xyz，兩個男人對自己的潛行能力都太過自信，在竹泉知雀聽來他們只差在目標(biāo)后面打一架卻信心滿滿以為目標(biāo)全無察覺——誰給他們的自信？

    她配合地暈了過去，被男人強有力的臂彎托起，拉進懷里。

    這個姿勢還挺舒服的，竹泉知雀閉著眼，只等著安室透扒開她的眼皮掃描虹膜。

    xyz一句話，她眼睫跟著顫了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