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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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緊,人都是這樣的,我活到這個年紀,早就見怪不怪了。”李淑茵笑道:“兒子,你要是想把菜做得好吃,從食材的選擇上就得下功夫。等哪天你再有空的時候,媽帶你去早市上挑一條肥美的黃河鯉魚回來。” “謝謝媽?!壁w捷笑了,從側面望著李淑茵的面容,放下了全部的小心謹慎:“您以前那么想讓我結婚生子,我爸又對杜譽有那么多成見,現(xiàn)在我找了他,你們心里當真不介懷了嗎?” 對方的笑意凝固在了臉上。 趙捷后知后覺地意識到他這種行為純屬于“哪壺不開提哪壺”,遂清了清嗓子以緩解尷尬,轉移話題道:“媽,要不您還是先跟我說說鯉魚應該怎么處理吧?” “若說半點兒不介意,肯定是假的?!崩钍缫鸢杨^發(fā)攏到耳后:“你不知道,當初杜譽自己來的時候,你爸看他的眼神有多么怨恨,大概連掐死他的心都有?!?/br> 趙捷得到了他意料之中的答案。 “可我們又能怎么辦呢?”李淑茵用慈愛的目光看向他: “兒子,你得知道,人力是極為有限的,人有時候連自己的事情都做不了主,遑論去控制別人的事情。我跟你爸說,這種事最重要的是兒子的意愿,咱們只能給個參考。他長大了,有他自己的命運。咱們只是為人父母,不是神仙再世,手伸不了那么長?!?/br> 她拍了拍趙捷的肩膀:“既然于事無補,我們兩個總要自己勸著自己放寬心一點。難不成要一哭二鬧三上吊嗎?老話說得好,家丑不可外揚,不能平白給別人看了笑話?!?/br> 命運。 這不是李淑茵第一次向他提起這個概念,但此時的趙捷依然不以為意,因為他并不覺得命運何曾薄待于他。又或者,見多識廣的過來人說話,尚未過來的人總是難以或不屑于放在心上。 直到許久后2008年的一天,他早晨醒得早,上班前去用小區(qū)新建的健身器材拉伸筋骨,和領著孩子跑步的老蔣兒子寒暄。 孩子是老蔣的小孫女,那年剛好九歲,是孩子父親和第一任妻子離婚又再婚后有的。 老蔣兒子在外出差,許久未見趙捷,脫口而出第一句話便是:“小趙,我記得你比我還小兩歲,頭發(fā)怎么白得這么厲害?” “是么?”趙捷苦笑了一下。 畢竟童言無忌,小女孩聽父親這么說,也走上前,滿目清澈地問:“趙叔叔,你的頭發(fā)是怎么弄的呀?跟我爺爺?shù)囊粯影??!?/br> “是因為叔叔有一位故人,他……”趙捷沒能說完這句話,他怕自己會在孩子面前泣不成聲,太失態(tài)了。 “蔣述,快走,別打擾趙叔叔鍛煉?!鼻瞥隽粟w捷的情緒低落,孩子父親感到抱歉,于是非常得體地把孩子帶走了,臨行前還笑著向趙捷點頭示意。 起風了,晨風裹挾著銀杏葉,鋪了滿地金黃。 趙捷望著漸漸遠去的一大一小兩個人影,想起杜譽曾經對他說:“是被一位故人逼到退無可退,愁出來的。” 他忽然咳嗽不止,扶著冰涼的欄桿,心想:所謂命運,到底是什么?是相見時難別亦難?還是當時只道是尋常? 舞臺上的角色早已有了確定的結局,現(xiàn)實中的人卻像被撥弄的棋子,永遠不知道自己會落往何方。 命運的為難之處或許就在于,當你終于懂得了那句話包含的痛楚,卻再也回不去那個時間。于是陰差陽錯、造化弄人,這一生的光景便如流水一般淌過去了。 2022年國慶節(jié)假期。 林績又一次去了臨東省立醫(yī)院神經內科。不為別的,只因為他前一天見到自家?guī)煾岗w捷的時候,對方又憔悴了些許。 他心里實在愧疚:“師父,是不是我總是追著您問杜譽師叔祖的事情,讓您勞心勞神了?” 趙捷無語地看了他一眼,懶得再苦口婆心對他解釋,敷衍道:“或許吧?!?/br> 于是第二天下午,在把妻子和兒子送到劇院旁邊的餐館門口后,林績直接驅車去了省立醫(yī)院。他看過排班表,這天正好胥大夫值班。 第56章 遙城這個地方本就堵車嚴重,放假的時候更甚平時。林績到的時候有些晚了,心里一直在打鼓,不停地擔心人家會不會已經下班,幸好在他掛了號快步走到神經內科門診的時候,遇見了正準備換衣服的胥大夫。 “好久不見?!瘪愦蠓虬寻状蠊拥目圩又匦孪盗嘶厝?,面露關切:“老爺子又不舒服了?” “難為您還記得。”林績愁眉不展:“我?guī)煾妇褪切氖绿?,我看他最近臉色不好看,想再幫他拿一點安神的藥?!?/br> “之前開的藥都吃完了吧?”胥大夫問。 林績點頭。 開完藥,胥白玉把就診卡還給他:“上次做檢查,老爺子的身體沒有大問題。老人的情緒變化比年輕人更容易有軀體表現(xiàn),需要咱們做小輩的多陪伴、多關心?!?/br> 林績難以抑制地嘆了口氣。 胥大夫瞧了他一眼,試探地問:“有難處呀?” 林績思忖片刻,覺得難以開口,畢竟他和胥大夫的關系并沒有那么熟,至少沒有熟悉到能輕易談論感情生活的程度,更何況已經耽誤了對方下班,總歸是過意不去:“沒有,多謝您關心,我先去取藥了。” 當他取完藥出了門診樓,剛好看到不遠處胥大夫和那位于先生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