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我是糊涂。我索性糊涂個徹底！”趙捷覺得自己并沒有在賭氣：“過兩天我就搬到杜譽家里去。”

    剛洗完水果走出廚房的李淑茵被他嚇了一跳，手里的果籃掉落在地：“你說什么？”

    “我說我要去跟他住在一起?！壁w捷一字一句地說。

    李淑茵走上前，難以置信地問：“你爸爸剛才說的話你不但不聽，反而變本加厲。你是不是故意要和我們作對？”

    “你讓他去，別攔著他！”趙毅惱怒了：“別人在背后說閑話嚼舌根也好，使絆子也罷，我統(tǒng)統(tǒng)不管了！自生自滅吧！”

    “這可是你說的?！壁w捷的氣性與他父親如出一轍。

    眼見二人僵持不下，李淑茵咬著牙罵道：“你別以為你師叔會一直護著你。我告訴你，在這世上但凡是個人，就沒有不怕麻煩的。你覺得杜譽是單純善良的人嗎？你和他非親非故，你以為他能容忍你住到什么時候？你最后還不是要回來！”

    年輕的趙捷冷哼一聲：“走著瞧?！闭f罷便出了門。

    作者有話說:

    冰與雪，周旋久。顧貞觀《金縷曲詞二首》

    第49章

    但他并沒有直接去找杜譽，而是回了省京劇團的職工單身宿舍。

    半躺在床上望著窗外的藍天白云，趙捷想：有自己的工作真是一件極好的事情，工作給了我一些自由，一種既不必受制于父母、也不必受制于杜譽的自由。

    他雖賭氣，但并不代表他對自家父母的話完全置若罔聞。李淑茵說杜譽不一定能容忍他到什么時候，對此趙捷即便表現(xiàn)得很強硬，其實他自己心里也沒底。

    杜譽從未給過他一個確切的承諾。他倒是想給，但杜譽顯然不稀罕要。

    趙捷懷揣著心事睡了一覺，下午三點多才去了杜譽的家。

    對于他的到來，杜譽并不感到驚訝。

    “我下周一去把宿舍退掉?！壁w捷低著頭，毫無底氣地說。

    “進來吧，我在等你呢?！彼麄?cè)過身，讓背著行李的趙捷進了屋，往對方手里塞了一套鑰匙：“不帶陽臺的小臥室之前一直用來放雜物，我中午簡單收拾了一下，你可以把東西都放在那里?！?/br>
    杜譽的住處依然干凈簡單，門框與窗框俱是淺綠色。

    “你怎么知道我要來？”趙捷錯愕地盯著他。

    “你爸媽一個小時前來過一趟?！倍抛u笑道：“你今年虛歲二十六了吧？怎么還動不動就跟人吵架？小孩似的?！?/br>
    “他們沒見到我，就這么走了？”趙捷顯然不信。

    “怎么可能？”杜譽給他倒了一杯茶：“我勸了他們好一會兒，說你肯定是出去散心了，別著急上火?！?/br>
    待趙捷接過白瓷杯子，杜譽走去撥電話：“報個平安?！?/br>
    在電話的那頭，李淑茵不住地嘆氣，說自家孩子不懂事，只能拜托杜譽看在以往交情的面子上多多照拂，對于給杜譽添麻煩了感到非常不好意思。

    杜譽一一應(yīng)下，語氣平穩(wěn)而體面。

    “我什么時候能變得像你一樣？”趙捷坐在沙發(fā)上，仰頭望著杜譽。

    后者伸手敲了一下他的腦袋：“未曾清貧難成人，不經(jīng)打擊老天真。每個人有每個人的命，你有這樣的心性，未嘗不是一種幸運。”

    “這樣幼稚的我以后該怎么辦？”

    “你自然有你的出路?！倍抛u笑得溫和。

    趙捷拽著他坐下，二人又吻到了一起。

    他們明明對彼此的全部已經(jīng)很熟悉了，但趙捷仍然覺得他拿不準杜譽這個人，這樣的不確定感讓他心里宛如空了一塊，難受得很。

    他心里氣不過，在杜譽的腰上掐了一把。

    年輕人在強大和脆弱之間搖擺不定。

    不久之后，省音像社錄制的物料悉數(shù)出版發(fā)行。省京劇團里堆了好幾套，趙捷得了管理人員的應(yīng)允，揀了其中與杜譽有關(guān)的拿回了家。

    見他如此，杜譽笑著把從前的東西從屋里拿出來擺到他面前：“你小時候喜歡收集我錄的磁帶，現(xiàn)在我本人已經(jīng)在這里了，你還要這些做什么？”

    趙捷低垂眼簾：“你現(xiàn)在確實在這里，以后呢？咱們這樣不是長久之計?！?/br>
    “你在擔心什么？”杜譽坐到他身邊：“我看你不像是個會在意旁人閑言碎語的人?！?/br>
    趙捷不說話。

    杜譽并未為難，比起趙捷先前試探他時的茫然，他顯得老練許多：“你應(yīng)該收到通知了吧？六月底要出差，你爸媽還有你爸的師父都要去。”

    他捏了捏趙捷的肩膀：“我去給你煮碗面吃?！?/br>
    同年六月，省京劇團組織演員去香港演出交流。這是趙捷自出生以來出過的最遠的一趟門。

    趙捷和杜譽一同去了車站，遠遠的瞧見了李淑茵和趙毅。

    “你的臉色怎么這樣差？”杜譽給他使了個眼色：“你爸媽都在那邊，你跟他們怎么連句話都不說？”

    趙捷默然不語，就像沒聽見對方的話。

    “這樣不行?！币娝D(zhuǎn)身要走，杜譽按住他的肩膀把他掰回來：“別犟了?！?/br>
    趙捷皺起眉，顯露出些許的不耐煩：“憑什么讓我先服軟？”

    “那是你的長輩，他們養(yǎng)你一回。”

    “長輩怎么了？你腦袋里盡是些封建禮教的殘余。”

    見狀，杜譽松開他，沉默片刻后忽然換了個語調(diào)：“好吧，我理解你。趙哥那個人看著就不好相處，估計在家也是一副大男子主義的大家長做派，你和你媽對家里的事情肯定說不上話?！?/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