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無語：“裴追，你是覺得我沒讀過格林童話嗎？這故事的原版分明不是這樣的?！?/br>
    “《狼和狐貍》講的是，狼利用力量威逼狐貍給它找食物。最后狐貍利用人類欺騙狼，殺死狼。這其實是個講智慧戰(zhàn)勝力量、不要貪得無厭的寓言故事?！?/br>
    裴追安靜地聽我說完，靜悄悄地垂著眼眸。

    這時天色其實已經(jīng)不早了，夕陽暖色的余暉潑灑在他淺黃色的襯衣外套。

    這段時間，裴追都常穿淺色。高級灰……暖黃、暖白或者一點冷調(diào)的綠色。清冷里又帶著些柔軟的質(zhì)感，再加上他原本年紀就輕，貴氣混雜著少年感，干凈漂亮極了。

    這樣的青年，能讓多少人心折？為何要和我這樣一個半死不活的人渣捆在一起。

    沈無配不上裴追。

    不該耽誤他。

    裴追從我手里接走了那只雪狼，又拆開了小狐貍的包裝盒，將兩個陶瓷手辦輕輕碰在一起，兩只小爪子勾上，發(fā)出一聲極低又極清越的脆響。

    我心尖也像被什么輕輕敲了下。但我向來心狠，因此一點也不妨礙我說接下來的話。

    “裴追，你是不是對我們的關(guān)系有什么誤會？”我說。

    第78章 “你死也得埋在我邊上”

    “……誤會？”裴追抬眸看我，緩緩重復(fù)道。

    我忽然想對他說這些半是斟酌許久，卻也有一時沖動，因此并沒挑個好場合。

    此時我們還站在街巷邊上，雖因天色漸晚，人流少了許多。但時不時還有人擦肩路過，時不時對我們投來好奇的目光。

    大抵是因為我們就這么相對而站、仿佛在醞釀一場戰(zhàn)爭。

    “你的舉止很奇怪。很容易讓人誤會?！蔽抑苯亓水?dāng)?shù)卣f：“這段時間你對我的態(tài)度，就好像你我之間有什么正式的親密關(guān)系。比如戀愛、同居之類。”

    我向來不知如何委婉，這可能會在一些地方給我?guī)砺闊?。如今卻成了我最鋒利的匕首。

    說完，我就平靜地看著裴追的神情。

    我認為我了解他。裴追矜貴冷淡、克制而有風(fēng)度。我將話說的這樣直白，他不可能繼續(xù)糾纏。

    裴追沉默了許久。然后，他忽然說：“難道不是嗎？”

    我一時沒有反應(yīng)過來，怔怔地看著他。

    “我們難道不是在交往和同居嗎？”貴公子用一種冷淡卻又務(wù)必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恼Z氣如此說道。

    我一瞬間幾乎以為是我的記憶出了什么毛病。

    “你等等……我理一下思路?！蔽野粗[隱作痛的太陽xue道：“是我之前的表達不夠明確，讓你誤會了么？”

    “你最初問我們在舊時間線有沒有什么別的關(guān)系？我當(dāng)時的回答就是沒有，只是純粹的師徒?！?/br>
    “后來你問我愿不愿意接受愛你、和你在一起。我也明確拒絕了?！?/br>
    “我理解，交往這事至少是需要……彼此尊重、雙方同意的吧？”我說。

    裴追一開始沒有立刻作答。他將小狐貍和雪狼小心翼翼地收進禮品袋中。忽然低低笑了聲。

    “彼此尊重、雙方同意……”裴追輕道：“沈無，真難以置信這話是由你說出來的啊。”

    我忽然有了種不好的預(yù)感。

    裴追驀然抬頭，眸光大盛，瞬間竟如利劍般穿透我的胸腹。

    “一開始，你就自作主張地靠近我，趕不走，甩不掉?！?/br>
    “最初，我便拒絕你留下，不是嗎？你呢？你聽過我嗎？”

    “后來你要替我父母背貓靈詛咒，我沒拒絕嗎？結(jié)果呢？你管我了嗎？我連想和你一起分擔(dān)都廢了多少力氣。”

    裴追聲音越來越低，臉色越來越蒼白，眼尾卻逐漸染上淡淡的殷紅。他看起來甚至比平時更冷、更克制。

    但我卻知道，這是他情緒激動的征兆。

    路人已經(jīng)不對我們指指點點了，因為他們甚至不敢看我們。

    裴追從來不是什么可以仍我安排、揉圓搓扁的幼犬。他是雪狼，狼會低頭從來不是因為畏懼，而是因為心甘情愿。

    ——此刻，我前所未有清晰地意識到這一點。

    “嗯？”裴追逼近我，清冷的呼吸抵在我鼻尖：“沈顧問，你如此有自己的計劃和主意，說話?！?/br>
    我說：“裴追，平心靜意。不要被貓靈抓到把柄。”

    他卻只是冷冷地看了我一眼：“放心，沈無。我分得清自己的情緒。先前我還沒認清你是個多雙標(biāo)的混蛋，所以才會憤怒?，F(xiàn)在，我只是難過而已?！?/br>
    裴追低低笑著：“每天待在身邊，言語曖昧，百般誘惑……最后，誘得別人恢復(fù)記憶、騙得別人把你放在心上了……你卻一句輕飄飄的’不接受’……”

    “這倒也罷了。就當(dāng)我自作多情，把逢場作戲當(dāng)了一片真心。但你為什么又要命也不要地救我？”

    冰山化作了火山，似乎終于有了噴薄而出的入口。他強勢地逼迫著我，質(zhì)問道：“你這連拒絕別人都不能干干脆脆的混蛋，在我絕望的時候，又用希望吊著……我從前欠了你什么，你要這么折磨我？”

    我依然無話可說。

    因為他一個字都沒說錯。我的所作所為，在裴追那里看來理所應(yīng)當(dāng)就是如此。

    其實，靠近他，是為了貓靈是為了救他……是因為，我愛他。

    其實，拒絕他，是因為我就要死了……也是因為我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