脾氣不那么好、總是冷著一張臉，會故意在我晚起時在書房誦書鬧我，喜歡目無師長地掰正我的下頜，強迫我看著他的眼睛。

    那樣一雙深不見底、又澄澈執(zhí)著的眼睛啊。

    我想要這個人好過。

    在我還不理解原因時，我就這樣簡單的希望和期盼著。

    “你到底要什么？”裴追遲遲沒有得到我的回答，湊近一些，逼問道。

    我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性格其實只比裴追更差更強勢，他這樣一再咄咄逼人，我當(dāng)下也有了幾分薄怒，忽然抬手捏住了他的下巴，挑釁地笑道：“想娶你做媳婦，你讓嗎？”

    那瞬間，裴追一臉空白。

    然后，桃花般的紅色從他露出的一點胸口慢慢升騰起來，爬上了玉石般蒼白的膚色，像山水畫上暈開的桃色墨跡。

    他臉紅著，嘴角和下頜卻緊繃著，眼尾也漸漸蔓上了點紅痕，既像是要發(fā)怒，又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來。

    我在心里嘖嘖驚嘆，沒想到下一秒我握他下巴的手就被裴追狠狠打開了。

    輕薄人是會遭報應(yīng)的。我清醒地意識到了這個哲理，裴追估計因為心神激蕩沒控制力道，也可能是我真的行將就木，他這一揮手竟推得我腳下虛浮，直接跌倒在地上。

    裴追臉上立刻桃紅盡褪，面色蒼白，忙彎腰半跪去扶我。我這的確虛的不太正常，生怕他聯(lián)想到什么，我忙擺手自己撐地想站起來，連聲道：“和你沒關(guān)系，我自己沒站穩(wěn)，沒事?！?/br>
    裴追還沒說話，卻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道：“病房里干什么呢？”

    我一聽這聲音就條件反射地頭疼，正是我和裴母共同的那位腦科醫(yī)生。

    醫(yī)生夾著裴母的病例報告，應(yīng)該原本是來查房的，沒想到裴母去做檢查沒見著，卻撞到了我們兩個。

    他看我的眼神極其復(fù)雜，夾雜著痛惜、不解……以及恨鐵不成鋼、怒其不爭的憤怒。

    我：？

    這感覺有點熟悉，再結(jié)合剛才樓道口時醫(yī)生最后看我那復(fù)雜的目光，我漸漸回過味來。

    他一進(jìn)來，就看到裴追把我圈在一個角落里，又居高臨下地把我推倒在地……

    ——他該不會以為裴追是個始亂終棄的渣男，而我是個逆來順受的小白花吧？

    我越想越有道理，竟然忍不住笑了起來。這當(dāng)真是我很長時間來唯一的樂子了，指不定剩下這點壽命都要靠這個笑話過活。

    我笑的喘不過氣，醫(yī)生反倒不敢說話了——估計是怕我瘋了。當(dāng)下長嘆了口氣便離開了。

    醫(yī)生進(jìn)來時，裴追便松開了我。如今他面無表情地看著我，等我笑完。

    我立刻笑不出來了。

    裴追說回了剛才的話題，神情如堅冰：“你要么找到完美的借口，給我解釋清楚原因，不然你哪都別想去，我父母我自己會救?！?/br>
    “你最開始說：沒什么危險。只是我缺乏經(jīng)驗才不合適?！迸嶙访鏌o表情道：“好，我都信你。那有你沈顧問在，便沒問題了吧？”

    我皺眉，猜到了這是個威脅。

    果然，裴追道：“各退一步。我們一起承擔(dān)。否則，便不必用這法子了。我會找到其他方法救我父母?！?/br>
    真是少年氣盛，我想。還是個相信世間總有兩全法，問心必能無愧的年紀(jì)。

    也罷，如果真出了意外，拿這條茍延殘喘的命換你也不虧。

    我拍了拍跌在地上沾到的灰，終于無奈向裴追妥協(xié)了。

    “那就按你說的吧，我來替你媽，你替你爸?！蔽艺f

    裴父的“罪孽”在暴怒，這點至少是相對確定的，應(yīng)該會比裴母安全一些。

    讓我松了口氣的是，裴追并沒再反對這個安排。

    事情終于告一段落，我心情稍好，準(zhǔn)備出去抽支煙。

    但是，在讓我失望這件小事上……小裴總從來不會讓我失望。

    因為，他立刻拋出了下一個問題。

    “沈無，你身體到底有什么問題？”

    第53章 我究竟在救他還是害他

    其實這問題之前在癌癥樓遇到醫(yī)生時，他就問過。當(dāng)時我怎么回答的記不清了，可能是瞎扯了一通性/病還是什么有的沒的。

    但現(xiàn)在繼續(xù)用這個借口就顯得對小裴總的智商不太禮貌了。畢竟也沒聽說誰得個性病能虛到我這地步。

    而且裴追也知道了人家醫(yī)生是腦科的，這種程度的跨界行醫(yī)對醫(yī)生本人也不太禮貌。

    我忽然有了個想法。

    “你不是說會夢到些舊時間線發(fā)生的事情嗎？”我回避他的目光，緩緩說道：“我也一樣，我一開始也沒什么記憶，都是慢慢想起來的。副作用就是整夜失眠和頭疼，所以去看那位醫(yī)生，開過安眠藥和止疼片?！?/br>
    我當(dāng)然在瞎扯。但裴追倒是聽得一愣，像是信了幾分。

    人總是更容易信服和自己相似的經(jīng)歷。

    他微微垂眸，似有些出神：“的確。我也會失眠，和頭疼……尤其當(dāng)要想起什么的時候?！?/br>
    我點頭贊同，他之前和我提過關(guān)于法陣和世界末日的碎片記憶，我原本也是利用這點編的謊言借口，因此并不意外。

    裴追卻抬眼注視著我，說道：“尤其在最近，遇到你之后……我想起了一些以前我們相處的事?！?/br>
    我發(fā)現(xiàn)我竟然不太敢問他到底想起了什么。但心跳竟然不自覺地快了起來，既像酸楚，又像雀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