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受用地長吸了一口，酒臭味混雜著煙味混濁得令人惡心。

    我卻只是恍若未絕地低著頭，然后——在下一個瞬間，我反手將附在袖中的匕首插進(jìn)他的手心！

    我將他的手死死釘在地上，就這樣全力控制住他十?dāng)?shù)秒。

    同時，我摁開打火機(jī)湊近他的頭顱。

    幽藍(lán)的火苗點(diǎn)燃了他的頭發(fā)，發(fā)出一股焦糊的味道，混雜著鮮血的腥味。

    一切發(fā)生在瞬間，那壯漢吃痛，如挨宰的動物般聲嘶力竭地嚎叫起來，想撲滅頭皮上的火。

    我側(cè)身讓開，面無表情地驀然拔出匕首——他還沒來得及揮拳打向我，食指和中指指節(jié)已被匕首干凈利落地削去。

    那兩段手指滾在地上的泥水里，就像個垃圾。

    我低頭擦著匕首上的血，淡淡道：“現(xiàn)在知道我的價格了么？”

    “我要?dú)⒘四悖?！”他嘶吼著，瘋狂地痛嚎著，罵著難以入耳的臟字。卻已經(jīng)疼得直不起腰，手忙腳亂地給自己止血。

    但他其實顧不得、也殺不了殺我。

    火似乎還灼傷了他的眼睛，他只能憤怒地?fù)]動拳頭泄憤，毫無章法。我閃身便可避開。

    他只能在泥水里摩挲著，想要找到自己的斷指。

    我始終沉靜地望著他，握著手中匕首，血從鋒利的刃上滴下，濺落在地上的泥水和血泊中。

    這么大的動靜當(dāng)然也引來了他那些同伴，地痞們?nèi)枇R著，揮舞著拳頭。

    我不退不避，只是左手從衣袋中拿出剛才便利店買的伏特加酒伴，擰開酒瓶蓋，而右手則輕輕按開打火機(jī)，露出幽藍(lán)色的火焰，湊在烈酒瓶口——然后這樣笑著一步步走近他們。

    有意思的是，現(xiàn)在我進(jìn)一步，他們反而下意識地后退。只有那個被燒了眼的紋身壯漢如同走投無路地野獸般在怒吼和辱罵。

    “我說了，一個個來?！蔽倚Φ溃骸跋乱粋€誰來？”

    男人們原本就只是沒見過世面的流氓想尋歡作樂，估計從沒見過這種陣仗。也不知是誰先喊了句“瘋子！”，然后一個接一個，頭也不回地跑了。

    甚至都沒把他們老大帶上。

    紋身壯漢眼睛受傷，沒頭蒼蠅似的亂撞，情急之下終于找到了斷指，跌跌撞撞連滾帶爬地跑了，如果不是嘴里還都是不干不凈地狠話，看起來恐怕比我還狼狽許多。

    我目送他們離去，索性一口將酒喝完了。才感到一陣刺痛，原來是指尖被火焰撩到，燒得焦紅。

    我并不在乎，就地而倒，背靠在墻面上，只覺這行將就木的身體當(dāng)真虛得厲害，這么一番折騰，現(xiàn)在竟力竭到連根手指都動不了。

    我那一燒一斬，那紋身男人若能及時就醫(yī)，未必真殘，但也好過不了。而此人做這種下流勾當(dāng)多半也不是第一次，膽子這么大，怕在我這里是頭一回翻船。

    其實，我如今這力道，恐怕連女人都不一定比得上。

    他一個身寬體胖的壯漢，當(dāng)然不是防不住我。

    而是不相信下位的獵物有這個膽子。

    但可惜，我沈無哪怕如今卑賤如土，一無所有。骨子里卻依然是那個剛愎自用的人渣混蛋。

    我不計后果，不擇手段、沒有下限，也無所畏懼。

    我一時站不起來，便索性坐在地上抽煙。身下的雨水匯成一個小水泊，泛著淡淡的紅，是剛才那男人的血。

    我坐在這血泊中，呼出一口混濁的煙霧，然后在倒影中看到一雙皮質(zhì)考究的牛津鞋。

    我抬起頭，看到了裴追。

    裴追居高臨下地望著我。

    他撐著黑色的長柄傘，烏發(fā)及肩，在腦后精致秀麗地挽起小髻。修剪得宜的西裝風(fēng)衣被風(fēng)輕輕拂起，每一道弧度都優(yōu)美精確，再配上完美無瑕卻又沒有表情的臉，超凡脫俗到幾乎與這骯臟的小巷，與狼狽的我……生出一種古怪的割裂感了。

    說俗點(diǎn)，他這貴公子隨隨便便的一身，沒有幾十萬下不來，要按剛才那些流氓地痞說的，買我?guī)纵呑硬辉谠捪隆?/br>
    裴追的手里還拿著公文包。我想起前面不遠(yuǎn)就是他的畫廊，應(yīng)該是不巧偶遇了我這個倒霉鬼。

    我感到他的目光籠罩著我，將我上下掃視一輪。

    我并沒受什么傷，于是放心任他看。

    最后，裴追的目光收束在我大敞散開的領(lǐng)口，緩緩皺眉。

    我食指和中指夾著煙，懶洋洋地倚著墻，微微瞇起眼睛，刻意流露出一點(diǎn)才認(rèn)出他的驚喜。

    “這么有緣分啊，又見面了?！蔽已鐾χ骸澳且鼓吆?，我才從你助理那兒得知您豪門貴公子的身份，真是可惜啊。小裴總，您不會怪我伺候得粗魯唐突，像塊木頭吧？”

    裴追壓根沒理我，他俯視著我：“沈無，你在這兒做什么？”

    他的視線凝在淺紅的水泊上，我猜他聞到了血腥味。

    “累了，坐路邊歇會?！蔽一卮稹?/br>
    他沉默了一會，竟沒走，而是問：“你，受傷了？”

    “血不是我的，是位‘客人’的?！蔽艺f。

    “客人？”他重復(fù)道。

    “是啊，一個沒談攏的客人?！蔽逸p佻閑散地呼出一口煙：“但是，小裴總……您別怕，你有錢，長得也好。如果是陪你，我一定不把你弄成這樣，錢給足就行?！?/br>
    第7章 他不讓我抽煙

    我太了解裴追了。果然，我這話說完，他面如寒冰，一言不發(fā)地轉(zhuǎn)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