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館長上了年紀(jì)，解酒能力顯然不如左漢。迷迷糊糊間，他以為左漢短時間內(nèi)再度拜訪，要么是為深入了解贗品制作，要么是監(jiān)督他與幾家單位的聯(lián)絡(luò)。然而左漢的問題卻令他始料未及。

    “金叔叔，我今天來，是想問問您對《富春山居圖》的風(fēng)水布局有何高見。畢竟此畫剛在省博展出，您是館長，想必對畫有更深的理解?！?/br>
    “原來是為了《富春山居圖》啊……你小子的思維可真夠跳躍的?！苯痧^長下意識地捋了捋并不雜亂的稀疏頭發(fā)，“你金叔叔雖也算是一號書畫專家，但論修為，和那幫同時做理論研究和繪畫實(shí)踐的老家伙還是差一點(diǎn)。我知道你是為了案子，既是嚴(yán)肅討論，那我建議你還是不要把時間浪費(fèi)在我這個半吊子身上，找個真正研究透的人能事半功倍。”

    “看來金叔叔有推薦人選？”

    “你找陳計白去?！?/br>
    “陳院長？”左漢初聽這個名字，心頭不禁微微一動，但隨即釋然。陳計白是前覃省美院院長，國內(nèi)數(shù)一數(shù)二的大佬，山水、花鳥、人物三大畫種兼精，還在核心期刊發(fā)表過數(shù)十篇引用量極大的論文。而且因?yàn)槟赣H王蕙的關(guān)系，陳計白也算自己的老熟人了，怎么早沒想到他呀？

    “咳，我糊涂，這就聯(lián)系他去！”

    “先別急，我聽說他去意大利佛羅倫薩搞藝術(shù)交流了，好像昨天才走的?！?/br>
    此話著實(shí)給左漢澆了一盆涼水?！澳撬裁磿r候回來？”他問。

    “哎喲，我又不是他的貼身丫鬟，我怎么知道他什么時候回來？”

    “這話沒毛病，金館長可是貴為館長啊……”左漢說完，也沒理會金館長的吹胡子瞪眼，心里默默安排起接下來要做的事。

    兩人又說了些有的沒的，金館長當(dāng)著左漢的面，聯(lián)系了各大印刷公司老總。待左漢從省博出來，已近中午時分。

    左漢想了解一下李妤非手頭工作的情況，不忙的話，他就向盧克申請，再借李妤非幫他分析近期可能搜集到的資料。他考慮過，即便拿到榮寶齋等單位離職雇員或?qū)W徒的資料，僅憑他一人之力也很難查出每個人的詳細(xì)履歷，更別提從中發(fā)現(xiàn)嫌疑人。而他這條線是警方偵查方向的有益補(bǔ)充，盧克應(yīng)該會支持。

    他給李妤非打電話。聽筒里只響了兩聲，電話就被接起來。

    “喂，找我什么事？”

    “今天很忙吧？”左漢聽這開場白，下意識覺得李妤非正在忙著研發(fā)大國重器。

    “其實(shí)還好。我只是見習(xí)警員嘛，核心工作還輪不上?！?/br>
    “不忙的話，午休時間出來吃個飯？”

    “就我倆？”

    “嗯。”左漢發(fā)現(xiàn)聊天內(nèi)容開始曖昧，忙正經(jīng)道，“我現(xiàn)在有個思路，但和命案沒有直接關(guān)系。我想先問你有沒有時間，感不感興趣。你如果愿意幫我，我就去向盧克申請。”

    “你直接和盧隊說不就得了？”

    “那哪行，我得先尊重你的想法。如果我找盧克逼你做你不感興趣的事，那我不成盧克了？”

    隨后他聽到電話那頭傳來銀鈴般的笑聲。

    “在哪兒吃？”李妤非很享受這位男士的風(fēng)趣。這年頭果然是衣冠禽獸最討女人歡心。

    左漢早就想好地方：“去吃八條巷的過橋米線吧。雖然環(huán)境差點(diǎn)兒，但味道正宗。趕緊吃完也不耽誤你上班?！?/br>
    “你可真會打發(fā)人！”李妤非笑著同意了。很奇怪，一個人說的話居然可以和她想表達(dá)的意思完全相反。更奇怪的是，相反的字面意思并不妨礙其他人類對原意的正確理解。

    約好李妤非，左漢毫不遲疑地?fù)芡ㄒ粋€人的電話。他的步履沒有停，早離開省博所在的湖心島，過了柳堤，來到街上。

    劉清德猶豫著按了接聽：“喂，左漢?。　?/br>
    “劉總好！”

    “這么多天沒聯(lián)系，一切都還好吧？”

    “都好都好。”左漢既然用自己的手機(jī)給他電話，也就不必解釋自己并沒有在吃牢飯，“是這樣的，劉總，我就開門見山了。我有個朋友想買《漁莊秋霽圖》的高仿，我問了一圈都沒好貨色，您有什么路子嗎？我這朋友不差錢，就是對品質(zhì)要求比較高，一般的他看不上。”

    “哦，這你可問對人了，我剛好有朋友在做這個。”劉清德早在私下里和周堂搗鼓此事，雖然還沒能力量產(chǎn)，但三五張好貨還是有的。

    左漢當(dāng)然是知道劉總監(jiān)在做這買賣才來問他，否則他寧可活吞三條綠蜥蜴，都不想聽劉清德那忽高忽低、一驚一乍的聲音。

    “那太好了，方便告訴我廠家名字嗎？我那朋友挑剔，小廠的還不要?！弊鬂h想想覺得這話說得不夠好，又忙補(bǔ)充道，“他是講究人，如果看上了，一定通過您這邊來，該給您的好處一分不會少?！?/br>
    “咳，說這干啥?！眲⑶宓录傩市实溃敖兴嚵魑幕邢薰?。不是‘一流’，是‘藝流’，藝術(shù)的藝。”

    左漢心里冷哼一聲，卻對著電話諂媚道：“一聽就不俗！”

    “公司規(guī)模不如榮寶齋這些大廠，但工藝沒得說，我自己就買過他們不少好貨?！?/br>
    左漢倒是真沒聽說過這個十八流公司的名字，但能被劉總監(jiān)看上，成為他私下里的合作伙伴，想必也不至于太糟糕。好吧，算是多個排查對象。

    兩人假模假式地又客套好幾分鐘，終于掛掉電話。此時左漢剛巧走到八條巷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