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姜行。

    他知道這段時間的阿行和以前的阿行不一樣，他不喜歡他出現(xiàn)在他身邊。

    電視里傳來一陣音樂，很好地緩解了他的緊張。宋元洲坐到姜行身邊，小聲道：“我就是隨便坐坐。”

    那是隨便坐坐嗎？分明是他在哪兒他就在哪兒。

    姜行無奈之余又有點心疼，前段時間他被那個吻亂了心神，下意識就疏遠(yuǎn)了宋元洲。本以為自己分寸拿捏的剛剛好，沒想到還是被他發(fā)現(xiàn)了。

    怪不得他這段時間那么反常。

    姜行有些自責(zé)，往旁邊挪了挪，離宋元洲更近了些，開口道：“之前公司的事比較多，趙青松你還記得嗎？就是那天在辦公司我們見的那個人?！?/br>
    趙青松？誰？那天辦公室里不是只有他和阿行兩個人嗎？

    宋元洲茫然，完全沒有印象。

    姜行：“……”

    行吧，反正不記得也不影響什么，繼續(xù)道：“你這幾天是不是經(jīng)常見我打電話？就是跟他。不和你呆在一起也不是因為別的，而是太忙，現(xiàn)在忙完就好了?！?/br>
    頓了頓，終于說出了結(jié)論：“所以你不用總是跟著我，我不會跑……”

    剩下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忽然站起來的宋元洲打斷了。

    姜行嚇了一跳，跟著站起來：“怎么了？”

    宋元洲沉默著沒說話。

    姜行仔細(xì)回憶了一下自己剛剛那幾句話，沒覺得有什么問題，可宋元洲這樣顯然不對，只得拉住他的手腕，又問了一遍：“宋元洲，你怎么了？”

    宋元洲仍舊沒說話。

    正當(dāng)姜行準(zhǔn)備再問問時，宋元洲抬起了頭。

    姜行發(fā)現(xiàn)他的眼圈有點紅。

    姜行的手緊了緊，聲音都放輕了：“你……”

    “阿行?！彼卧藓鋈槐ё∷?，將他臉埋進(jìn)了他的頸窩里。

    姜行愣了一下，遲疑片刻，還是伸手回抱住了他：“嗯?！?/br>
    又是一陣壓抑的寂靜。

    半晌，耳邊響起宋元洲略帶哽咽的聲音。

    認(rèn)識這么久，姜行見過他快樂的、平靜的、倔強(qiáng)的樣子，卻從未見過他像現(xiàn)在這樣沉悶而絕望的模樣。

    他說：“阿行，你可以不要離開嗎？”

    姜行下意識道：“我能去哪兒，我……”

    姜行的聲音戛然而止，有什么東西在心中閃過，劈開了混沌的大腦，讓他瞬間理解了宋元洲的意思。

    他說的離開不是指離開家，而是指死亡。

    為了他一個字一個字啃資料的宋元洲，在克服重重困難理解了上面的內(nèi)容后，終于明白了漸凍癥代表了什么。

    第15章

    那天從醫(yī)院離開后，所有人都欣喜若狂，期盼著李醫(yī)生指出的不對勁之處能成真，沒人注意宋元洲。

    后來姜行雖然見他在看漸凍癥的資料，也下意識地以為他知道是怎么回事，卻忘了宋元洲和普通人不一樣。

    他表現(xiàn)出來的樂觀積極并不是因為李醫(yī)生的話，而是真的不了解不知道，直到這幾天的惡補(bǔ)。

    姜行心里五味雜陳，說不清是什么滋味。

    怪不得最近他總是亦步亦趨地跟著他，原來不是察覺到了他的冷落，而是怕他會離開。

    “阿行，”宋元洲用力抱著他，汲取他身上溫暖而清爽的氣息，好像這樣就能永遠(yuǎn)留住他，“你不要離開好嗎？”

    姜行沒出現(xiàn)之前，宋元洲的世界是一片永遠(yuǎn)不會流動的死水。周圍的人也好事也罷，都無法激起他的任何興趣。

    他只是機(jī)械地工作、機(jī)械地生活，沒有目標(biāo)也不期待未來。

    姜行卻像是一陣清風(fēng)，悄無聲息地侵入他的世界。看似不起眼，實則早已于平靜中掀起了一片波瀾。

    宋元洲不理解情侶之間那些復(fù)雜的情感，也看不懂影視劇里的悲歡離合。他只知道他不能失去姜行。

    姜行嘴唇動了動，是想要說點什么的，卻一個字都沒吐出來。

    他當(dāng)然可以用花言巧語騙過宋元洲，漸凍癥不會死、有特效藥了、醫(yī)生的診斷出了問題……等等，理由多的都不用刻意去想。

    然而以后呢？

    萬一不是誤診，萬一他真的得病了，宋元洲該怎么辦？

    沉默在屋子里蔓延。

    一秒鐘、兩秒鐘、三十秒鐘……宋元洲眨也不眨地盯著他，執(zhí)拗地等一個想要的答案。

    姜行一直以為自己能坦然面對死亡。

    拿到診斷書后，他除了害怕癱在床上毫無尊嚴(yán)外，再沒有別的感覺了。

    但這一刻，對上宋元洲泛紅的雙眼，他忽然發(fā)現(xiàn)他不能。

    初見時那個看他躲在薔薇花叢后、看他一眼就臉紅的小傻子，早已在潤物細(xì)無聲的相處中變成了他的牽掛。

    燈光從天花板上投射下來，將姜行的臉映得微微發(fā)白。他深吸了口氣，推開宋元洲，打算好好跟他解釋一下。

    萬一上天不眷顧，真的是最壞的結(jié)果，起碼可以讓他提前有個心理準(zhǔn)備。

    人的一生很短，可能只有二三十年。但人的一生又很長，努努力，八-九十甚至一百年也不成問題。

    而姜行始終相信時間的力量，再多的痛苦傷感，最終都會消弭在時間的長河里，變成過往生命中最微不可察的一粒沙。

    他深吸了口氣，正想開口說話，下一秒，眼前驟然一花，宋元洲已經(jīng)轉(zhuǎn)身沖進(jìn)了臥室。在他還沒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又飛快折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