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前一天晚上她同孔志愿散步,她說爸,你不想再婚就交個女伴吧。 孔志愿說他不寂寞,除了她們姐倆,他還擁有二十年幸福生活的記憶夠他反芻。 許生輝在車上一直聽她說,沒怎么接話,聽煩了就找個加油站停車,擰開瓶水遞給她,“管好你自己吧!我從來沒說過要等你?!?/br> 之后一路安靜地到達(dá)機(jī)場??锥嗄认萝嚾フ沂滞栖嚕^來一件件地裝行李。許生輝幫她裝,她不讓。許生輝把她扯一邊,把行李一件件碼好,推著去值機(jī)臺辦理托運(yùn)。 臨告別兩人生了別扭??锥嗄绒k理完托運(yùn),拿著登機(jī)牌就去安檢。許生輝就站在那兒看她,直到要輪到她安檢,他過去拉她出來,說:“時間不是還早嗎?” 孔多娜回他,“你不是嫌我煩嗎?” 許生輝陪笑,“我敢嫌你煩嗎?” 孔多娜拉過他斷指的手,交叉?zhèn)任账氖终?,把他斷指的缺口包裹在溫?zé)岬氖中摹?/br> 許生輝緘默。 孔多娜望著安檢口,輕聲說:“我少說兩年。兩年后我也說不準(zhǔn)?!?/br> 許生輝反握她的手,“不說那些?!?/br> 孔多娜仰頭看他,伸手一把擦掉他額頭的汗,而后隨意地擦在自己 t 恤上。 許生輝輕聲問:“出汗了?” 孔多娜說:“你愛出汗?!?/br> 許生輝看看時間,交代她,“錢不夠用就說。” 孔多娜說:“你幫我照顧爸跟多莉。我感覺多莉經(jīng)濟(jì)出了問題。” 許生輝說:“別勤工儉學(xué),別去洗盤子?!?/br> 孔多娜撲哧笑出聲,“洗盤子怎么了?” 許生輝本來有很多話,到嘴邊全忘了,看看時間催她,“去安檢吧。” 孔多娜跟他說:“別質(zhì)疑我對你的愛。” 許生輝點(diǎn)頭,催她,”去安檢吧。” 孔多娜巋然不動,再說:“你變成什么樣我都愛你?!?/br> 許生輝明白,催她,“去安檢吧?!?/br> 孔多娜用力握他手,過去排隊(duì)安檢。 許生輝站在原地看她,看她安檢,看她回頭朝他揮手告別。 他抬手,認(rèn)真地同她告別。 這一年他們 26 歲。 孔多娜在博客上的最新狀態(tài):【自己小了,世界就大了?!?/br> 許生輝從機(jī)場步行 40 公里回家。從黃昏到黎明。行了一整個夜。行至途中收養(yǎng)了一條小狗。他把狗mama被壓扁在馬路上的身體給埋掉,小狗一步一趨地緊跟他,他帶了它回家。 也就在孔多娜去機(jī)場的這一天,孔志愿買了張站票去北京,輾轉(zhuǎn)找到了醫(yī)保結(jié)算單上的腫瘤醫(yī)院。找到后也沒聲張,在病房樓前的長椅上歇息了片刻,隨后去了火車站。 回來后他特別關(guān)注健康,游泳打乒乓球釣魚,把寫毛筆字的愛好給重拾起來,也慢慢學(xué)著畫畫。主要家里有一堆拆封的顏料和畫筆,扔了可惜,不扔留著也沒用,索性他就端著畫筆隨便畫。畫好看不好看的,也不拿出去展覽。 畫久了也慢慢尋到里面的趣兒,也琢磨出一套自己的野生美學(xué)。他學(xué)這些就是消遣,沒余力往深處走。加之他每天都很忙,要工作要照顧老人,還要照養(yǎng)那幾條狗。 狗都是許生輝送來的。他送來時的一貫說辭:爸你幫我養(yǎng)兩天,我出個差就回來接它。 你聽他這么說吧。 狗是一條純黑色的土狗,許生輝半年前送來的,送來在鎮(zhèn)上沒跑多長時間就懷崽了。一胎生了七只!小狗滿月他弄成一串牽去市集賣……無人問津。最后他掛個牌免費(fèi)送,勉強(qiáng)送出去了四只。 他也會適當(dāng)調(diào)劑生活,每個月開車去市里下館子,喊上孔玲一塊兒。都繞開他們的媽,喊她,她又不去,還借機(jī)念叨你一通。也每回老兄妹倆坐在飯館里喝酒,孔玲就滔滔不絕地大吐苦水,孔志愿只是把菜往自己跟前挪挪,讓她說個痛快。總結(jié)就是她跟老太太不對付,生活不到一塊兒! 孔志愿說那我把媽接去鎮(zhèn)上住一段?孔玲不行,說你壓不住她,還得我來! 兄妹倆一塊吃飯,孔玲從不搶著買單,每回都跟在孔志愿后頭等他結(jié)賬。有時吃完出來,看見街頭有賣奶香大麻花的,孔玲就會稍兩根回去?;厝ゾ腿咏o老太太,老太太一摸還熱乎,把麻花從油紙里拽出來一截,吃著問,“你哥領(lǐng)你去吃啥了?” 孔玲回她,“吃星星了!” 老太太也不生氣,“真吃上也是你本事?!?/br> 話到這兒就太太平平的了。老太太心里憐老大,非得多問上一嘴,“你們倆咋不喊上你大哥?” 孔玲把她手里的大麻花奪回來,你就別吃了。 奪回去就奪回去,等她晚會上班了,老太太再找出來吃。 老太太身子骨硬朗著呢,平日孔玲去上班她就在家料理一日三餐。閑了不是去跳廣場舞就是在家做個手工賺零碎。她不缺錢,也有退休金,就是閑不住。 毓真本科畢業(yè)后跟著她堂姑去售樓部了,吃嘴皮子上的飯。當(dāng)年考大學(xué)她爺爺要她學(xué)醫(yī),將來好安置工作,再不濟(jì)念個師范。她都不學(xué),最后學(xué)了個計算機(jī);毓凡心氣高,嫌考上的大學(xué)太次,不去念,在許家大兒子的工廠里跑業(yè)務(wù)。 孔玲是管不住,也沒那能耐給他們姐倆安排單位。索性眼一閉,靠他們自己去謀生吧。 她就說吃飯的時候她忘了啥,她想起來就電話孔志愿,“多莉前幾天找毓真借了兩萬塊,還讓毓真瞞著不讓說。出嫁的時候不是壓箱底了十幾萬嗎?是不是被婆家騙去做生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