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 第3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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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 他嘰嘰咕咕地獨自說了很多話,“他”什么都聽不見,懨懨地離開窗戶坐回座位,又開始在草稿紙上畫丑丑的火柴人。 他在虛空里無奈地嘆氣,自言自語道:為什么我能聽見你說話,你卻聽不見我說話?如果你能聽見我說話就好了,這樣,我就可以和你做好朋友了。 …… 他到底不是“他”,沒有立場代替“他”回答鄒敏的質(zhì)問。他當然想做手術,做完手術,林唯一就能活過來了,那他就能與對方一起活下去。 活著多好??!這五彩斑斕的世界讓人留戀,有優(yōu)美的風景、好吃的食物、好看的衣服、好玩的游戲、精彩的書籍和電影…… 還有,一個可愛的女孩子。 鄒敏還在哭,哭得他心里難受,卻無能為力,只能模仿著“他”的表情和語氣,冷漠地說:“媽,我說了,我不想做移植,你不用勸我了?!?/br> 鄒敏抓住他的手,握得死緊,流著淚說:“你會死的?!?/br> 林唯一說:“我不怕死,那是解脫?!?/br> 鄒敏看著兒子的眼睛,情緒平靜下來,說:“唯一,這一回,我不會再讓你任性了?!?/br> 她起身離開房間,姿態(tài)決絕,林唯一皺起眉,心想,這是要把他綁上手術臺了嗎? 房門關上后,他獨自坐了一會兒,回到書桌前,手指撥動風鈴的鈴鐺,聽那清脆的“叮當”聲在房間里回蕩。 他又一次拿起那塊小木牌看: 林間溪水潺悠悠, 朗月清風寄我情。 “林,朗?!彼畛雎?,念了一遍又一遍,“林朗,林朗,攸晴,林朗?!?/br> “朗”是一個有積極寓意的漢字,常用詞組有明朗、開朗、晴朗等等,其本義是月光明亮,能看出攸晴取得很用心,還在里頭加了一點自己的小心思。 他微笑著放下木牌,再也無心學習,慢悠悠地走到窗邊,撩開窗簾往外看。 朗月當空,他想,從今以后,他就是林朗了。 —— 林唯一這一覺睡得昏天黑地,早上醒來后,他摸過手機,習慣性地打開筆記app,只一眼瞌睡就被趕跑了,app上有了一條新留言!還很長! 5月28號,01:25 剛才,我在學習,你mama進來找你了,說邵院長那里有了新的心臟供體,是第17個供體,問你愿不愿意接受移植手術。 我拒絕了,但是你mama說,這一次不會再讓你任性。我不知道她想做什么,想著,還是通知你一聲吧,好讓你有個心理準備。 其實,如果是因為我的關系導致你不愿意做移植,真的沒必要。林唯一,攸晴說得沒錯,你死了,最高興的就是那些想要殺你的人,最傷心的卻是你身邊愛著你的家人和朋友。 你真的應該為你的父母想想,他們沒做過任何對不起你的事,一直都愛著你,呵護著你,你把對我的厭惡轉(zhuǎn)變?yōu)閷σ浦驳呐懦猓鋵崅Φ牟⒉皇俏?,而是你的父母?/br> 我真誠地建議你先把手術做掉,我們再一起去尋找解決問題的辦法。 我相信存在即合理,我不會無緣無故地出現(xiàn),也不會無聲無息地消失。我的存在必定有某種特殊的意義,當有一天,我完成了某個未知的使命,也許,我就會自動消失。 而這個使命是什么,需要我和你一起去探尋。 希望你能認真考慮我的建議,不要把生命當兒戲。 林唯一:“……” 他翻了個巨大的白眼,真的要被林小二給搞瘋球了。 蒼天?。∧懿荒苁盏暨@位愛給人畫大餅、還愛寫小作文的大文豪??? 他怎么能那么厚顏無恥?占了他的身體、搞亂他的生活不說,現(xiàn)在還站在道德制高點批評起他來了!有沒有搞錯啊! 這是遇襲事件發(fā)生后,林小二第一次給林唯一留言,實錘了他的存在。 其實,林唯一已經(jīng)知道林小二還活著。這一周,每天早上醒來,他都會發(fā)現(xiàn)前一晚亂糟糟的書桌已經(jīng)被收拾得干干凈凈,背包里還放著當天要用到的課本文具,筆記本電腦上多了許多新文檔,分門別類地裝在一個個文件夾里。 林唯一覺得搞笑,他去見攸晴,沒把林小二逼出來,回校上課反而把他叫出來了。這說明什么?說明比起美人,這位仁兄似乎更愛學習! 林小二出現(xiàn)后,林唯一的心情五味雜陳,精神狀態(tài)又一次跌入低谷。他垂頭喪氣地起床去洗漱,站在鏡子前給自己梳頭,在腦后扎揪揪時,發(fā)現(xiàn)頭發(fā)長了不少,劉海都蓋住眼睛了。 林唯一有固定的發(fā)型師,從小到大沒變過發(fā)型。升入大學后,他看到很多男生留著帥氣的短發(fā),也看到過一些學藝術的男生留長發(fā),但他們的頭發(fā)都會染一下、燙一下,非常時尚,搭配衣服也好看。 林唯一也愛臭美,曾經(jīng)向發(fā)型師提要求,想把頭發(fā)燙一下,可發(fā)型師拒絕了,說林太太吩咐過,染發(fā)、燙發(fā)的藥膏對身體不好,不能給林唯一用。 今時不同往日啊,林唯一現(xiàn)在什么都不怕,用手指撩了下劉海,心里突然有了個主意。 這天是周六,他想,攸晴應該去紅姐客棧了吧? 林唯一給攸晴打電話,攸晴接得很快:“喂,林唯一?” “是我?!绷治ㄒ婚_門見山地說,“我記得你們家客棧有個長租客是理發(fā)師,叫什么松哥,對嗎?我想找他燙個頭,方便嗎?” 攸晴:“…………” 林大少爺?shù)钠嫠济钕胝媸且淮未蔚厮⑿滤恼J知。 他要燙頭發(fā),沒問題,問題是哪兒不能燙?彥城有那么多的高端美發(fā)店,他自己肯定也有專用的美發(fā)師,怎么會想到喬松的? 喬松工作的那家理發(fā)店在小鎮(zhèn)上,才兩個門面大,里面洗頭,外面做頭,剪發(fā)椅都只有四、五把,洗剪吹三十八塊,燙個頭只要兩百多,林唯一是要體驗生活嗎?萬一燙壞了,算誰的呀? 攸晴勸他:“太遠了吧,就燙個頭,你在家附近隨便找一家燙就行了,別跑我這兒來?!?/br> 林唯一不高興:“你什么意思?這么不想見我嗎?” “沒有?!必缯f,“前幾天不還在學校見過嘛?!?/br> 林唯一說:“那你也沒來和我打招呼啊!” 攸晴哼哼唧唧:“路上那么多人在看你,我不好意思呀。” 林唯一氣死了:“我是大熊貓嗎?有什么好看的?” 攸晴小小聲地說:“看你帥唄?!?/br> 林唯一:“……” 他忍著笑,對著鏡子撩頭發(fā)耍帥,說:“我不管,我今天就想找那個松哥燙頭,他自己說他手藝不錯,要給我燙,你幫我和他說一聲,我大概兩小時后到?!?/br> 說完,他也不顧攸晴在那頭“喂喂喂”,把電話給掛斷了。 林唯一走出套房,很滿意地看到當班保鏢是單文暉,說:“暉哥,出門一趟,去彥湖濕地。” 單文暉頓時心花怒放,屁顛屁顛地下樓去安排車輛。 —— 與此同時,鄒敏坐在二樓書房,撥通了邵駿的電話:“邵院長,我想請問一下,你和我說的那位捐贈者,心臟還可以支撐多少時間?” 邵駿說:“那位患者目前是腦死亡狀態(tài),靠儀器維持著生命體征,再支撐幾天,應該問題不大?!?/br> 鄒敏說:“你給我一個具體的天數(shù),到底是幾天?” 邵駿的語氣像是很為難:“呃……說實話,只要肯砸錢,哪怕一兩個月都沒問題,但我還是建議盡快手術。我和你說過,這顆心臟配型特別合適,會大大提高手術的成功率,還能降低術后的排異反應,可遇不可求,千金難買啊!” 聽到“一兩個月都沒問題”,鄒敏安心了不少,說:“邵院長,這顆心臟麻煩你幫我留著,砸多少錢我都愿意,你再給我一個月,就一個月,我一定說服林唯一去做手術。” 邵駿說:“好,有兩點我要提醒你,第一,移植手術的術前檢查非常復雜,林唯一需要提前入院好幾天,你如果是打算把他綁過來,那肯定不行。他的問題在心臟,我們不能隨便給他用鎮(zhèn)//靜劑,萬一他掙扎起來,我們都沒法給他做檢查,還容易導致他發(fā)病。第二點,心臟從供體取出后,保存時間最多是八小時,八小時內(nèi)必須要進行移植。所以,你必須要和林唯一溝通好,必須要讓他自愿!如果因為林唯一的個人原因?qū)е逻@顆心臟浪費,是對那位捐贈者極大的不尊重,并且,會造成難以估量的損失,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明白?!编u敏說,“放心吧,邵院長,我不會讓你難做的。” 掛掉電話,鄒敏抬起雙手捂住臉,心想,不就是以死相逼么?這種事,不是只有林唯一會做,她也會啊。 她倒要看看,面對著被逼上絕路的母親,她那金貴又倔強的獨生子到底會怎么選擇。 大不了,就一起去死好了! 鄒敏離開書房,去三樓找林唯一,打算再好好和他談談,結果發(fā)現(xiàn)人去屋空,連保鏢都不在了。 鄒敏下樓問保姆阿姨:“麗姐,唯一出門了?” 麗姐說:“對,小林先生帶著小單出去了,去哪兒沒說,我也不敢問。” 鄒敏單手叉腰給林唯一打電話,接通后,問:“唯一,你去哪兒了?” 林唯一說:“去燙頭?!?/br> 鄒敏一聽就急了:“我和你說過,你不能燙頭!趕緊回來!你不能這樣糟蹋自己的身體!” “燙個頭怎么就糟蹋身體了?”坐在車里的林唯一慢條斯理地說,“我想燙個頂流愛豆的發(fā)型,再拍一組帥氣的時尚寫真,用來做遺照。” 鄒敏:“……” 她捂住胸口,覺得都用不了一個月,她就會先一步被這小兔崽子給活活氣死! 作者有話說: 本章“多重人格”產(chǎn)生原因相關內(nèi)容摘編自網(wǎng)絡。 —— 第34章 、傷疤 林唯一站在街邊, 看著那間理發(fā)店寒酸的門面,嘴角抽了一下。 攸晴陪在他身旁,瞅著他的臉色, 說:“你現(xiàn)在后悔還來得及, 我沒騙你, 這就是家小店,水平不咋地,紅姐都不來這兒做頭發(fā),嫌它檔次太低?!?/br> 林唯一要面子,認準了一件事就很難改變, 說:“就這兒吧,我信得過松哥?!?/br> 他徑直走了進去,攸晴無語,心想你和喬松才見了幾回?這信任從何而來? 單文暉見她垮著肩, 勸道:“進去吧,他就這脾氣, 依著他就是了。” 喬松已經(jīng)收到攸晴的通知, 看到林唯一就熱情地迎過來:“小林來啦!歡迎歡迎!我這邊有個大姐要剪頭, 很快就好!amy!你先帶這個帥哥去洗頭!” 理發(fā)店坐著兩位顧客, 一位五十多歲的大姐和一位六十多歲的大叔, 與他們一比, 年輕又時尚的林唯一很有點格格不入。 叫amy的女孩跑過來, 眼睛發(fā)光地盯著林唯一,林唯一的目光落在她那顆金色波波頭上,往下移還有一雙煙熏熊貓眼, 腳步再也邁不動。 他冷冷地問喬松:“一定要洗頭嗎?” 喬松說:“那肯定啊, 不管你是要燙要染, 還是光剪,都得洗頭呀?!?/br> 林唯一陷入糾結,走也不是,洗也不是,居然轉(zhuǎn)頭看向攸晴,眼神還有點兒委屈。 攸晴知道他不喜歡與陌生人有肢體接觸,被別人洗頭算是很親近的行為了,可這理發(fā)店只有一個非主流洗頭小妹,林唯一估計接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