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jié)
寒暄完后,紀璇見她一杯接一杯往嘴里灌酒,便和同事說了一聲,去吧臺前找她。端起瓶子一看,四十多度的白蘭地,已經被她喝掉一半。 “麻煩給個杯子,謝謝?!奔o璇對酒保說。 杯子很快拿過來,她也倒了一杯,和唐婕碰一碰:“師父,我敬你?!?/br> 自從實習轉正后她就沒叫過師父了。師父這稱呼總帶了絲親昵,她不想在工作關系中摻雜進個人感情。 但人有時候很矛盾,尤其是作為前輩和后輩,兩種截然不同的心態(tài)。她不想因為師徒關系而讓唐婕對她特別照顧,但會不由自主地想照顧安尋。 唐婕說過,她這種性格很容易吃虧,紀璇那會兒笑呵呵地跟她說,吃虧是福。所有經歷過的東西,無論好壞,都會是未來記憶里的寶藏。 所以任何風吹雨打,既然來了,就受著好了。 紀璇跟她喝了很多酒,兩人邊喝邊講,喝完一瓶再開另一瓶。唐婕走之前托付她幫忙把和前夫的房子賣掉。 “之前覺得無所謂,放那就放那,也不缺那百來萬的錢,真要賣了,才覺得膈應,想起那間屋子里發(fā)生過的事,就覺得惡心。”唐婕已經醉了,眼冒金星地湊近她,“我跟你說,心中無男人,拔劍自然神,千萬別靠近男人,會變得不幸。” 紀璇覺得此刻的唐婕似乎把她當成了剛入職時候那個萌新小姑娘,忘了她已經有男朋友的事,眼里帶著溫柔的縱容,乖乖點頭:“知道了師父?!?/br> 后來她是被扛出去的。 安尋一通電話打給秦肆,秦肆過來接她。 和唐婕兩個人在會所門口拉拉扯扯,摟摟抱抱,誰也不愿意離開誰,秦肆頗費了番功夫才哄她上車。 然后一上車就睡著了。 秦肆把音樂關掉,怕吵著她,誰料她開始說胡話。 “秦肆!” “嗯?” “你怎么還不去上課?” 男人笑了一下,饒有興致地看著她。 “你再不去要遲到了嗚嗚嗚,你上次月考只考三十分,比我少一百分!” 女孩在副駕駛上扭來扭去,秦肆怕她磕到碰到,連忙伸手過去摁著她哄:“好了,我去上課?!?/br> “上課不準開小差,不準講話,不準玩手機,不準……” 他湊過去,在她唇瓣上吻了一下,將剩下的不準都吃進去:“知道了,都聽你的?!?/br> 紀璇拉住他的手,“你乖?!?/br> “嗯。”男人笑了笑,滿眼寵溺,“我乖?!?/br> 到了小區(qū),抱她上樓的時候,懷中女孩又開始嘟噥:“秦肆?!?/br> 時間很晚了,電梯里沒人,他低下頭親親她額頭:“怎么了?” 紀璇在他懷里扭扭身子,臉埋進他胸口:“老公?!?/br> “嗯?”男人愣了下,隨即失笑,“叫我什么?” 紀璇皺皺眉,因為醉酒嗓音變得格外軟糯,連使喚他的話聽上去都十分可愛:“別睡了,送孩子們上學去。” 秦肆知道她是做夢了,夢得還挺遠,忍不住逗她:“幾個孩子?” 睡夢中的她掰著手指頭數(shù)了數(shù),道:“八個?!?/br> 電梯里沉默了。 紀璇一覺醒來,已經日上三竿。腦袋有點痛,很快想起昨晚宿醉的事。 剛坐起身,臥室門就被打開,秦肆端著水杯走到床邊坐下:“醒了?頭疼不疼?” 紀璇捏著拳頭抵在太陽xue,委屈巴巴道:“疼。” 秦肆嘆了聲,水杯湊到她唇邊:“把這個喝了?!?/br> 紀璇就著他的手喝完半杯蜂蜜水,因為喝太快,打了個嗝。秦肆笑著拍拍她背:“沒人跟你搶?!?/br> 紀璇抬起眸:“你昨晚接我回來的?” 秦肆挑挑眉:“不然呢?” 紀璇小心臟一抖:“我沒干什么丟人的事吧?” 她知道自己酒品不算好,所以一般不喝醉,昨天因為是唐婕的餞行酒,才有些失控。 秦肆笑了笑:“沒干什么,挺乖的?!?/br> 紀璇松了口氣,心想果然是心智成熟了,連酒品都變好了,不是剛入行時喝醉酒在大街上抱著唐婕大喊mama再愛我一次的時候了。 誰知秦肆接著來了句:“就是話挺多。” 紀璇沒忍住,又打了個嗝,驚恐地拍拍胸脯問:“我說什么了?” 秦肆一臉認真地望著她:“說要跟我生八個孩子?!?/br> “……”紀璇腦子里一嗡,模模糊糊想起來什么,似乎是夢里的畫面。 她絞盡腦汁,一些細枝末節(jié)才逐漸變清晰,對著他振振有詞道:“我才沒說那種話,明明是你生了八個孩子?!?/br> 秦肆嘴角一勾,眼神涼涼:“我跟誰生八個孩子?” “跟我啊。”紀璇一本正經,“不過是你生的?!?/br> 雖然夢很荒唐,從十幾歲到二十幾歲的漫長跨度,很多情節(jié)都記不清了,但這件事她記得很清楚。 秦肆許久沒說話,她看見他微垂著眸,眼神有些復雜,戳戳他的胳膊問:“你在想什么?” 秦肆輕嘆了一聲,抬手捋捋她睡亂的頭發(fā):“我是在想,現(xiàn)在的女性要工作,要賺錢,社會上的壓力不會比男人小,可一旦進入家庭,面臨著懷孕生子,工作,心理和生理的多重傷害,有時候還不被理解?!?/br> 紀璇仰頭看著他,心里暖暖的,嘟噥道:“你怎么比女人還了解女人?” “繼父教得好。”他握住她的手,笑說,“我媽四十多歲跟他結婚,直到現(xiàn)在,他沒讓我媽給他生孩子。一來擔心她身體吃不消,再來,我們家三個孩子,雖然都不是宋叔叔親生的,但他疼我們,我們必定會把他當親生父親一樣孝敬?!?/br> 紀璇記得那個男人,那次去他家一面之緣,飯桌上話不多,但所有眼神都落在他mama身上,不加掩飾的愛慕。 秦肆吻了吻她的發(fā)心。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他知道她心里擔憂,才會做這樣的夢。 “紀璇,我愛的是你,不是那些虛無縹緲的衍生物。照顧我父母,或者生幾個孩子,這些都和我們的愛情無關。 “我希望跟我在一起做的所有事,都是你開心和愿意的,不要有一絲勉強?!?/br> 眼睛都模糊了,她抬手抹了抹,吸著鼻子說:“倒是有一個辦法?!?/br> 秦肆摸摸她毛茸茸的腦袋:“什么辦法?” “我也不是不開心和不愿意跟你生小孩?!奔o璇濕著眼睛對他說,“如果我生的小孩可以都跟我姓,也不是不能勉為其難?!?/br> 秦肆一臉真誠:“你不用勉為其難?!?/br> 紀璇一個悶拳砸他胸口:“聽不懂是不是?” 她還記得夢里和他有八個孩子,每一個都長得像他。 一歲的秦肆,三歲的秦肆,五歲,七歲……十多歲的秦肆,都是她沒見過,可又十分歡喜的樣子。 沒有不愿意也沒有不開心,更沒有勉為其難。 秦肆領悟到她的意思,咧嘴笑了,手指刮刮她鼻尖,無比寵溺道:“行,都跟你姓,都是你們老紀家的孩子?!?/br> 紀璇瞥他一眼:“不用跟你家里人商量么?” 秦肆勾著唇,表情像十七歲那樣狂得不行:“我倆的種,我說了算?!?/br> 紀璇糾正他:“是我說了算?!?/br> “行?!鼻厮寥嗳嗨X袋,“你最大,你說了算?!?/br> * 沒幾天就要過春節(jié)了,大家都在翹首盼著放長假,好回家與家人團聚,沒什么激情再放在工作上。 而紀璇因為代理副總監(jiān)職位,變成整個部門最忙的人。 總監(jiān)一句話,跑腿的是她,還得管著下面那些人。 她深知道站得越高,摔得越疼,不是當員工時犯點小錯被上司罵罵就算了,于是不敢有一絲懈怠。 直到小年前一天,周五,大寒,紀璇記得很清楚,那天天氣特別特別冷,她穿上了衣柜里最厚的羽絨服。 中午午休剛起,收起折疊床,還沒來得及泡杯咖啡,安尋火急火燎地從外面推門進來。 她現(xiàn)在有了自己的辦公室,就連安尋進來也會敲門,這種情況還是第一次。 紀璇直覺不太妙,問她怎么了。 安尋說話都有點結巴,嗓音顫顫的,目光看著她不住的發(fā)抖:“姐,我們上個月完工的那家酒店,水晶燈掉下來,砸死了一個小孩?!?/br> 天色陰沉沉的,壓得人喘不過氣,外面北風呼啦呼啦地吹,像來自地獄的哀哭,一刻也不停歇。 作者有話說: 第60章 (二更) 公關和法務已經去接觸過孩子的父母,紀璇想著去慰問一下,被總監(jiān)攔住了。 現(xiàn)在對方最恨的是賣燈的廠商和酒店設計師,而設計圖是她畫的,燈也是她從公司合作商那兒選購的,無論如何都脫不了干系。對方如果告她,還要吃官司。 合作商已經交涉過,說燈沒有質量問題,推卸給吊頂。而如果是吊頂?shù)膯栴},她和施工公司都難辭其咎。 “水晶燈檢查了嗎?”紀璇問。 安尋搖搖頭:“我打電話聯(lián)系。” “不用聯(lián)系了,直接去吧?!?/br> 酒店事故區(qū)拉了隔離帶,門口有人把守,紀璇說是施工公司來的,才放她們進去。 “姐,你小心點,我聽說這酒店老板還去公司扯皮來著,要知道你來了,說不定又得發(fā)生血案?!卑矊ば÷曕止镜?。 紀璇瞥她一眼:“能不能盼我點兒好?” 安尋舉起一只手:“我胡說八道?!?/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