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jié)
周六蘇婷芳生日,他回了趟宋家老宅。 家里人到得挺齊,連大忙人溫教授都在,可看著宋棠音和溫逐青,怎么都不像一對新婚夫婦。 兩人是閃婚,沒什么感情。聽說溫逐青是為了應付家里,宋棠音卻不知道是為什么,大好年華,要嫁給一個既不愛自己又忙得不著家的手術(shù)刀怪。 秦肆不看好這段婚姻,也決意不踏足這樣的婚姻。 繼父宋兆華在廚房里做菜,頭回看見秦肆踏進廚房門,笑著開口:“大少爺稀客啊。” 哪怕家道中落,他也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少爺,沒吃過生活的苦。最苦的大概是做完手術(shù)躺在病床上,得知自己這輩子都沒法再當職業(yè)運動員的那段日子。 可那是誅心之痛,遠非身體上的任何疼痛能比。 沒有人知道他內(nèi)心經(jīng)歷了什么,才放棄籃球,日以繼夜地努力去考哈佛。 對于宋兆華的打趣,秦肆只勾唇應了應:“叔,問您個事兒?!?/br> 宋兆華一邊剖著魚,一邊笑道:“你說?!?/br> 秦肆望著他手里那條魚,眼神有點放空:“我媽結(jié)婚的時候您在想什么?” 秦耀明和蘇婷芳青梅竹馬,宋兆華親眼看著他們長大,戀愛,結(jié)婚,誰都沒想到他把一份感情藏了幾十年。 宋棠音是在他們結(jié)婚那年收養(yǎng)的,他那時就做好了孤獨終老的準備。 “我能想什么啊?!彼握兹A呵呵笑道,“我從來都沒想過什么,只要是她的選擇,我都會尊重?!?/br> 秦肆勾了勾唇:“那如果重來一次呢?” “重來一次,我也想做個夢,當一次英雄。” 秦肆默默地看著他刺魚,沒再說話。 不知道過去多久,宋兆華把魚洗了,回過頭望向正在出神的他,語重心長道:“我不后悔自己等的那些年,只后悔讓她吃了苦?!?/br> ** 紀璇接到王女士電話時,剛從公司加班回來。 組內(nèi)接了個大型連鎖品牌的全案,唐婕難得把這種等級的項目下放給她負責,所有人都被留下來開會。 最近公司業(yè)務擴張,傳言設計部要多一個副總監(jiān)職位,人選毫無疑問是唐婕。 一組自然會交給紀璇來帶,唐婕有意無意地在培養(yǎng)她。 一整天累得腰酸背痛,回家路上還要被王女士在電話里耳提面命:“上次給你介紹的那個公務員,聽說人家加你微信你都沒通過,怎么回事???” 紀璇剛從地鐵站出來,頭暈腦脹,揉了揉太陽xue說:“我又沒打算跟人家談,加了干嘛?” “怎么就不打算跟人家談了?我看照片挺俊的啊,你之前不說喜歡長得俊的?”王女士苦口婆心道,“別挑了,過完年你就二十六,再一晃就三十了,到時候人家挑你差不多?!?/br> 紀璇嗤笑一聲:“那我干嘛要給人挑?” 不結(jié)婚不行嗎?相親挑來挑去的有什么意思?挑多了就像菜市場買菜,未免太不尊重人。 當然這話她不會說,說了王女士有十句話回懟她,還全都不在一個頻道上。 “媽我加班挺累的了,不聊了啊?!奔o璇只想快點結(jié)束無效對話。 王女士:“我的話你得放心上,mama都是為你好,不會害你的?!?/br> “知道了?!奔o璇敷衍了句,果斷摁下紅鍵。 所有的為她好,都是他們以為的為她好。 以為她需要結(jié)婚,以為她需要個男人,以為她老了需要人照顧所以得生孩子。 可那些她都不在意。 她不怕無枝可依,也不怕孤獨終老,怕的只是為了成全別人眼中的“正?!保粋€不愛的男人勉強過一輩子。 秦肆說過她不解風情,不懂浪漫,可這點他錯了。 她至死浪漫,也至死忠于愛。 曾經(jīng)她以為自己只是遇不到更好的,現(xiàn)在她終于發(fā)現(xiàn)不是遇不到更好的,而是心里住著一個最好的。 盡管被她藏得很深很深,深到連她自己都快忘掉,但心臟里每一滴血流淌過去,每一次心跳的震動都替她記得。 時間太晚,路上幾乎沒人,連門衛(wèi)大叔都在打盹兒。 進小區(qū)后光線變得更暗,草叢邊低矮的路燈照不出什么亮,只有些華而不實的氛圍感。 紀璇聽見身后有腳步聲,節(jié)奏像是跟隨著她,忽快忽慢,隨著她走向昏暗的林蔭道,那串腳步聲也逐漸靠近。 全身繃緊了,心臟猛烈地震動,她忍不住加快腳步。 身后腳步聲也變得更快,仿佛下一秒就要追上。 紀璇捏緊手機,隨時準備報警和喊救命,突然從前方竄出另一道黑影。 她不管不顧轉(zhuǎn)身要跑,卻被熟悉的香味裹挾起來。 前方那道黑影帶著聲輕笑,親昵地將她摟在懷里,嗓音溫柔得像調(diào)情:“來接你,跑什么?” 他身上帶著沐浴后的清新,仿佛把酷暑的熱氣都驅(qū)散了些,也瞬間安撫下來她恐懼的心跳。 她驚魂未定地顫抖著手,攥緊他胸前的衣服,眼眶止不住發(fā)熱,有g(shù)untang的東西奔涌出來。 尾隨的人跑了,秦肆盯著那人迅速消失的路口,眼中狠厲在低頭看向她的時候才散掉些許。 他用手臂壓住她顫抖的背,手指穿進她發(fā)間,安撫地輕揉。 “好了,沒事了?!?/br> 大半夜被人尾隨這種事,紀璇還是第一次遇到,回家時她發(fā)現(xiàn)自己家門口被做了奇怪的標記,網(wǎng)上查過才發(fā)現(xiàn),是小偷入室搶劫前蹲點的標記。 秦肆讓她回家拿了換洗衣服,暫時在他家過一夜,并提前報了警。 把次臥收拾干凈,換了新的床單和被子,他看見剛洗完澡的紀璇呆呆地坐在沙發(fā)上,頭發(fā)也沒吹,濕漉漉地耷在肩膀上。 嘆了一聲,走過去俯下身問:“害怕嗎?” 紀璇搖搖頭,又忍不住點頭。 她一直相信現(xiàn)在是法治社會,網(wǎng)上看到的新聞不過是小概率事件,這么些年,她也的確過得很平靜。 第一次遇見這種事,整個人都亂了方寸,不敢想如果秦肆沒出現(xiàn),她會面臨什么樣的結(jié)果。 “等我一下。”秦肆說。 紀璇錯愕地抬起頭,看見他走進了書房,出來時手里抱著把吉他。 像他這種公子哥總會一些勾引小姑娘的技能,聽說高一軍訓時在班里唱了首歌,周圍幾個班的女生都瘋了。 紀璇那會兒離得遠,沒能目睹盛況,后來好奇想要他唱一首,他不唱,說除非她當他女朋友。 當然她到最后也沒聽過,更沒看過他抱吉他。 可今晚他就在她面前,坐在小沙發(fā)上,抱著吉他試了幾個音,彈出一段流暢優(yōu)美的歌曲前奏。 “其實我怕你總夸獎高估我堅忍 其實更怕你只懂得欣賞我品行” 娓娓的粵語歌詞伴著吉他旋律從他那雙薄唇里出來,嗓音輕柔而磁沉,帶著他獨有的感覺。 紀璇說不出是什么感覺,大約是像十六歲時第一次在學校里遇見他,二十五歲的她聽見他唱歌,便又心動了一次。 “沒有得你的允許我都會愛下去 互相祝福心軟之際或者準我吻下去 我痛恨成熟到不要你望著我流淚 但漂亮笑下去仿佛冬天飲雪水” 唱到副歌時他格外認真地望著她,她仿佛從那些勉強能聽懂的只言片語中,探到他眼底的情緒。 讓她鼻尖酸澀,眼眶有淚意。 “你的他怎允許結(jié)伴觀賞雪的淚 永不開封的汽水讓我抱在懷內(nèi)吻下去”(注1) 最后一聲收音,他手指蜷在吉他弦上,眼眸深深地望向她。 作者有話說: 注1:歌詞出自謝安琪《鐘無艷》 強推這首歌,真的好好聽! 配秦肆的心情也好好哭嗚嗚嗚…… 第20章 (一更) “好點了嗎?”他問。 紀璇收起飄忽的情緒,點點頭,不知道是不是空調(diào)吹的,嗓音有點甕:“你的吹風機在哪?” 秦肆給她找來吹風機,她站在衛(wèi)生間里吹頭發(fā),一轉(zhuǎn)頭就能見他靠在墻邊看自己。 紀璇被看得心臟亂蹦,索性關(guān)上衛(wèi)生間的門。 吹干頭發(fā)出來時,秦肆已經(jīng)不在,大約是回了房間。 他給她換的床單和被子還有陽光的氣息,好像剛曬過一樣,帶著淺淡的梔子香。 紀璇平時認床,竟然枕著這片香味很快睡著。 第二天早上起來時,廚房飄來早餐香味,紀璇洗漱完坐過去,秦肆剛把兩個盤子端到餐桌上。 “沒你手藝好,買的三明治熱了一下,你湊合吃。” 說著把一杯牛奶放在她面前。 紀璇心想有的人不妨承認自己沒手藝,倒不必如此委婉。 三明治味道不錯,雞rou的,牛奶是鮮奶,她喜歡的口感和溫度。 下樓時,兩個大媽在電梯里閑聊,說昨夜有警察來,抓了幾個壞人,她睡得熟,居然一點動靜沒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