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就比趙疏陽合適很多，江收想著，漫不經(jīng)心地把手里的紙條對折展開又對折。

    并不明亮的光照在他臉上，冰涼的酒液入喉，一路涼到心底。

    很多人都比趙疏陽合適。

    趙疏陽完全不符合他的擇偶標(biāo)準(zhǔn)，比他還高，性格也冷。

    江收又喝了一口酒，臉上那副云淡風(fēng)輕的表情終于出現(xiàn)了些許輕微的裂痕，他煩悶地嘆了口氣，順手把那紙條塞到了高陽襯衫的衣兜里。

    他想，可奇怪的是，他又覺得誰都沒有趙疏陽好。

    忽然就有一種緩慢柔軟的難過冒出來，大概是從七夕那晚就生了根，此時就像是某種植物，悄悄發(fā)了芽，擾得人隱隱作痛。

    這種陌生情緒讓江收有些不知所措，猶豫了半杯酒的時間，他妥協(xié)地嘆了口氣，高嶺之花難摘一點(diǎn)是正常的，不能就這么算了。

    他打開手機(jī)，找到和趙疏陽的聊天框，斟酌著發(fā)了句打招呼的話。

    然后就看見，趙疏陽居然拉黑了他。

    江收盯著那刺眼的紅色提示沉默了兩秒，氣笑了。

    江收不知道培養(yǎng)一個習(xí)慣需要多久，但過去的三個月的確讓他形成了某種關(guān)于趙疏陽的慣例，現(xiàn)在忽然缺了這么一塊兒，總覺得有些不習(xí)慣。

    他連著兩天沒出門，在畫室里埋頭創(chuàng)作，顏料沾染在他白皙的手掌上，像在掌心開了一朵色彩瑰麗的花。

    江令月的電話打過來時，他剛好畫完最后一筆，畫筆被準(zhǔn)確地投擲到了手邊的小水桶里，落水時發(fā)出“咚”的一聲悶響。

    江收瞥了一眼手機(jī)屏幕，用還沒來得及洗的手接起，“姐？怎么了？”

    日理萬機(jī)的江大總裁肯定不是閑著沒事干打電話過來聯(lián)絡(luò)姐弟感情的，果然，江令月的語速很快地下達(dá)任務(wù)：“今晚八點(diǎn)有個商業(yè)晚宴，我這邊臨時有事過不去，你替我代表江氏出席，地址一會兒發(fā)給你?！?/br>
    “好，明白了。”

    江收看了眼表，才剛五點(diǎn)，時間還來得及。他一邊往畫室外走一邊又不忘叮囑幾句，“你也別太忙了，注意身體。”

    江令月聞言就笑了一聲，在掛電話之前匆匆答了句：“知道了。”

    江收洗了個澡，換上一身裁剪合體的深色西裝，貼合的腰線襯得人腰細(xì)腿長。

    家里的司機(jī)早早等在了門口，他坐上車，順便打開了江令月的秘書剛剛發(fā)過來的關(guān)于這個商業(yè)晚宴的簡單介紹。只是普通活動，沒什么特別的，他大致掃了幾眼，但滑動屏幕的手指卻忽然在出席人員名單那一頁頓住。

    這兩天以來，江收努力用層層厚重的顏料把“趙疏陽”這三個字遮蓋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但此刻只是看一眼就前功盡棄。

    趙疏陽也會去。

    他手指在膝蓋上輕敲了兩下，忽然涌上點(diǎn)不明顯的緊張來。

    晚宴上人并不算多，談合作的人三三兩兩堆在一起。江收沒什么事要做，端了杯紅酒把整個宴會廳看了一遍，終于在看向某個方向時和趙疏陽對視。

    趙疏陽似乎是一早就看到他了，此時視線相接，對方卻只是面無表情地把臉轉(zhuǎn)向另一邊去。

    連個招呼也不打？

    江收在心底暗暗“嘖”了一聲，放下酒杯走過去，又在距離趙疏陽還有半步的位置停下。

    很近，但又勉強(qiáng)算是得體的社交距離。

    趙疏陽輕皺了下眉，江收就笑笑，“不至于吧？”

    他又往前走一點(diǎn)，抬頭，目光灼灼地盯著趙疏陽：“連朋友都做不了嗎？”

    趙疏陽仍舊沒說話，只是垂眸看他。

    對視間，江收忽然就想起來那天這人說的話——

    “我沒那個興趣愛好，也沒那么隨便。”

    “你……”

    江收喉嚨發(fā)緊，嗓音也變得有些啞，他稍稍低下頭，眼里的笑意被不易察覺的失落取代，但語氣仍然一派云淡風(fēng)輕：

    “你是覺得我太隨便？”

    聞言，趙疏陽垂在身側(cè)的手不自覺握緊了一下，他明知道江收這人沒什么感情，別說真心，似乎就連心都沒有。可即便如此，趙疏陽還是忍不住想，自己那天的話是不是說重了，沒控制住，他沒有傷害江收的想法，也沒那個必要。

    “沒有?！?/br>
    他不自然地轉(zhuǎn)過眼去，目光看向別處，淡聲道：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無所謂好壞，只不過你我剛好背道而馳?！?/br>
    第5章

    背道而馳。

    江收把這四個字在心里默念了兩遍，彎了彎唇角。

    他想靠近趙疏陽，并且毫不懷疑趙疏陽也想靠近他。盡管對方冷淡的拒絕就發(fā)生在前些天，但有時候即使表面上裝得再厭惡再克制，眼里的欲望也是不會騙人的。

    江收見過太多那樣看向他的眼神。

    這到底是南轅北轍還是同道而行，難道趙疏陽看不明白嗎？

    江收的嗓音里帶上了些笑意，“好吧。”

    他低頭看了看表，差不多已經(jīng)到了結(jié)束時間。

    晚宴的人開始接二連三退場，華美明亮的大廳漸漸安靜下來，巨大水晶吊燈的光折射在盛著一半酒水的酒杯上，泛出些寂寥的光芒。

    他們站的位置在角落處，身邊是一個歐式圓弧形的陽臺。夜風(fēng)把高高的絲絨帷幕掀起，空氣里還飄蕩著淡淡的紅酒香氣。

    江收走進(jìn)去，背靠著廣闊的繁華夜景，他直而纖長的睫毛稍稍抬起，看向身前那人，“趙疏陽，我不明白，你真的想拒絕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