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鐘揚在旁邊鼓動他：“不是剛給你申請了微博，正好發(fā)一條解釋一下。”

    “不發(fā)?！苯d致缺缺地看了幾條評論之后，把手機還給他。

    “哥，能不能別這么佛啊……你不發(fā)，我用樂隊賬號替你解釋了啊，這也太顛倒黑白了吧！”

    “發(fā)了也只會越抹越黑，”江岌將點歌單遞給服務生，“你不看不就得了?！?/br>
    網(wǎng)絡(luò)上的輿論他根本就不在意，要不是鐘揚特意拿過來給他看，他沒興趣知道那些陌生人是怎么評價和看待自己的。

    兜里的手機振了一下，江岌摸出來，鐘揚眼尖地瞥到來電顯示上的名字：“施堯？他不會真要來吧？”

    江岌站起身走到靠近樓梯的地方，接通了電話：“施導。”

    “江岌，”施堯在電話那頭說，“我就在你們酒吧門口，要不你出來，我們找個地方聊？”

    “我沒太多時間，”江岌說，“你進來吧，我們?nèi)ゾ瓢啥橇??！?/br>
    “也行。”

    那頭掛斷電話，幾秒鐘后，施堯推開玻璃門走進了酒吧。

    鐘揚小聲問江岌：“哥們，你不會真要揍他吧？小心引火上身?！?/br>
    江岌沒應聲，等施堯稍微走近了，他一語不發(fā)地轉(zhuǎn)身朝二樓走，施堯則跟在他身后。

    看著兩人一前一后地走上二樓，鐘揚皺了皺眉，神情擔憂地嘀咕：“不會出什么事兒吧……”

    在唱臺上來回走了兩圈后，他拿起手機，在通訊錄里翻出了一個電話，撥了過去。

    走到二樓，江岌朝沙發(fā)抬了抬下頜：“坐吧?！?/br>
    說完自己倚著臺球桌，沒有要坐下來的意思。

    施堯也沒坐，站在他面前，環(huán)視了一下四周：“一直住這種地方，挺苦的吧？”

    江岌瞥他一眼，沒說話。這種廢話他不想搭理，他在等施堯自己進入正題。

    但施堯似乎完全忽略了偷拍那件事，轉(zhuǎn)而說起了別的：“江岌，上次說的簽約的事情，你考慮得怎么樣了？青卓后來也和你談過吧？”

    “談過，我不感興趣，他也沒招兒?！苯Ю涞?。

    “是對哪個簽約條件不滿意？覺得簽約時間太長了是不是？”施堯難得和顏悅色，“那我做主給你減五年怎么樣？”

    江岌嗤笑一聲：“你當減刑呢？”

    他語氣里夾槍帶棒，一點也沒打算遮掩，但施堯卻仿若未聞，仍舊態(tài)度平和：“江岌，簽了約之后，你們就能在節(jié)目里成功復活，拿到一個好名次，后續(xù)公司也會給你們制定詳細的發(fā)展計劃，各種資源都會跟上來，總比你窩在這么一個小酒吧里唱歌要好得多吧。你這么年輕，為什么要跟自己的前途過不去呢？相信我江岌，我和青卓一樣，都是真心希望你好的?！?/br>
    聽到這句話，江岌心里泛起了一種強烈的不適感，甚至覺得有點犯惡心——施堯這種虛偽的貨色，居然厚顏無恥到拿自己跟秦青卓相提并論？

    但他面上沒表現(xiàn)出來，只垂眼想了想道：“施導說的……好像是有些道理。但我還有個問題，需要您解答一下?！?/br>
    見江岌有松口的意思，施堯的語氣更加和善：“你說，什么都可以談?！?/br>
    “如果在節(jié)目里復活了，我的樂隊能拿冠軍么？”

    施堯像是對這個問題早有預料，笑了一聲：“只要簽了約，這些都可以談。”

    “那城市坍塌呢，他們不是也簽了么？”

    “他們啊，”施堯毫不掩飾語氣里的輕蔑，“喪家之犬而已，沒資格和我談條件?！?/br>
    “聽施導這意思，上次是我們贏了？那為什么呈現(xiàn)出來的結(jié)果卻不是這樣的？”江岌看著他，眼神里摻著一絲戲謔，“還有，會不會有一天，施導也像今天踹他們一樣，把我們也一腳踹開??？”

    他這話說得直白，施堯終于不適地皺了皺眉：“江岌，你說這話是什么意思？”

    “沒什么意思，”江岌偏開臉，無所謂道，“只是既不想當狗，也不想被狗踹罷了。”

    “你……”施堯從未受過這種屈辱，怒氣沖喉而上，血色涌到了臉上，但“你”字說出口，許是覺得動怒會有傷體面，到底把后面的話咽了下去。

    他用幾秒鐘平復了情緒，又恢復了一貫的神色：“江岌，你的事情我也了解一些，這些年過得還真是挺不容易的，家道中落，父親跑了，母親又沒了，自己過得很辛苦吧？不過聽說你爸不久前回來了，他現(xiàn)在怎么樣，你們相處得還好嗎？”

    “我怎么會知道一個死人過得好不好，”江岌沒什么語氣道，“要不我送你過去，你親自去問問他？”

    施堯被連番羞辱，變了變臉色，他早知道勸動江岌簽約沒那么容易，卻沒料到江岌會軟硬不吃、油鹽不進到這種程度。

    二樓門口這時走進了一個瘦小的蘑菇頭女孩——江北又不知又從哪搞到了一個手機，一只手上下拋著走了過來。走近了，她看了一眼江岌和施堯，但沒有理會，轉(zhuǎn)身進了自己屋里。

    看著江北關(guān)上的房門，施堯的眼神移到江岌臉上，稍稍放低了音量：“差點忘了，你還有個meimei。其實你這個meimei，也是挺有意思的?！?/br>
    “什么意思？”江岌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你meimei的事情，我也只是稍微了解一些，她能跟著你一起生活，已經(jīng)是最好的處境了，不過對你來說，這個小姑娘確實是個麻煩啊?！?/br>
    江岌冷笑一聲：“一直偷拍我，又找人了解我，就是為了抓住我的把柄？”

    “江岌，我確實是想簽下你，找人了解你的情況，也只是想更好地說動你簽約而已。如果這件事你實在很介意，那我跟你道歉?！?/br>
    施堯說著，將隨身帶來合同遞到江岌面前，語重心長道：“你才十九歲，年輕氣盛也很正常，畢竟沒有遭遇過社會的毒打，你剛剛說的那些話，我不會放在心上。但如果你簽了約，我確實能幫你解決一些實際的問題，比如預支你一筆錢，讓你先把債務還了，再比如幫你meimei解決生病和上學的問題，你覺得怎么樣？”

    他看上去掏心掏肺，任誰看了都得評價一句“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但只有江岌知道，這些“利誘”里暗藏著什么“威逼”。

    施堯說完，等待著江岌給出回應，卻沒想到江岌只面色冷沉地盯著自己，那雙黑沉沉的眼睛盯得他不太舒服。

    就這么被盯了一會兒，他有些沉不住氣了，再次開口，語氣意味深長：“你meimei的事情，你應該不想讓更多人知道吧？而且，應該也不想她被送回去，再過上以前那種生活吧？”

    “你他媽到底想做什么？”江岌抬起手揪住了他的衣領(lǐng)，“找死是嗎？”

    “江岌，冷靜，”施堯的語氣不急不緩，似乎有十足把握，“我只是在幫你分析利弊而已?！?/br>
    江岌揪著他衣領(lǐng)的手用力，手背上青筋暴起，將他往自己的方向拉了一下后朝臺球桌狠狠撞過去，桌腳與地面摩擦出刺耳聲響，擺在桌上的臺球立時朝各個方向四散開來，發(fā)出了清脆的撞擊聲。

    “施導，收起你這副虛偽的嘴臉，我不吃這套?！苯旱吐曇?，“有句話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你應該知道是什么意思吧？你調(diào)查了這么多關(guān)于我的事情，那有沒有調(diào)查清楚我爸究竟是怎么死的？你猜如果你動了我meimei，你又會有什么樣的下場？”

    他壓低的語氣里含著隱隱的威脅，眉目間又綴著狠厲，尤其是他這話里隱藏著的意思，讓施堯一時有些不寒而栗……什么意思，難道江岌父親的死，跟江岌有關(guān)？江岌難道殺了自己的親生父親？

    幾秒鐘前還進退有度的施堯一時思緒起伏，說不出話來。

    正在這時，樓梯傳來了腳步聲，他下意識朝門口方向看過去——是秦青卓。

    “青卓?！笔﹫蛎摽诮谐隽寺暎D時松了口氣。

    江岌順著他的目光朝門口看了一眼，手指松了勁，放開了施堯。

    施堯有些狼狽地后退一步，抬手整理自己的衣領(lǐng)。

    “這是怎么了？”秦青卓走近了。

    其實只消看一眼臺球桌上四散的臺球和那張合同，再聯(lián)想到鐘揚在電話里跟自己說的事情，他就大致能猜到發(fā)生了什么。

    “江岌，我只是跟你分析一下利弊而已，”施堯恢復了一貫的沉穩(wěn)語氣，“你實在沒必要這么沖動?！?/br>
    “是簽約的事情？”秦青卓語氣溫和，一開口，就沖淡了剛剛還劍拔弩張的氣氛，“施導，你也太心急了，我還沒來得及給你回話，你就自己來找江岌了。不過也正好，我來就是要跟你說一聲，江岌同意簽約了?！?/br>
    施堯的表情有一瞬的錯愕，沒反應過來：“什么意思，江岌同意簽約了？那他……”

    “是啊，只不過不是簽你那兒，”秦青卓說著，將自己手里的合同放到臺球桌上另一份的合同上面，朝江岌招了招手，“江岌，來簽合同吧?！?/br>
    施堯一時有些發(fā)懵，沒搞清楚眼下是什么狀況，幾秒鐘后他回過神，看清了合同上方的“秦青卓工作室”幾個字，也捋清了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皺起眉：“青卓，這事兒你做得就太不地道了吧。”

    “施導，”秦青卓笑了笑，語氣坦然，“我想我這事兒做得再不地道，也比你威脅一個小自己十幾歲的孩子要地道得多吧。還有，關(guān)于糙面云在節(jié)目里復活的事情，后續(xù)我也會托人跟節(jié)目組的高層去談，就不勞施導你費心了。”

    他說完，把手里的簽字筆遞給江岌：“簽吧江岌，你不需要有任何顧慮，也沒人能威脅得了你?！?/br>
    江岌接過筆，拿過秦青卓的那份合同翻到最后一頁，看也沒看一眼，落筆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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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天上網(wǎng)沖浪的時候，看到了腦補的秦老師的發(fā)型，原來是有名字的，叫狼尾鯔魚頭，你們感興趣的話可以去小某書上搜一下，就還蠻美的??！

    第56章

    看著施堯臉色陰沉一語不發(fā)地轉(zhuǎn)身走了，秦青卓呼出一口氣，心道自己這下是徹底把施堯得罪了。

    江岌遞過剛剛簽好字的那份合同：“現(xiàn)在反悔還來得及?！?/br>
    “嗯？”秦青卓看向他，“為什么要反悔？面試已經(jīng)通過了?！?/br>
    “你試過愛爾蘭風笛了？”

    “嗯，”秦青卓說，“挺合適的?！?/br>
    “這么快，”江岌看著他，眼神里摻了點玩味的意思，“你不會一開始就打算換成愛爾蘭風笛吧？”

    “哪兒會那么巧。”秦青卓笑了笑，在經(jīng)歷了下午那番“表白”之后，跟江岌單獨待在一起，總會覺得有些曖昧，他朝門口方向偏了偏臉，“走吧，你不是還要唱歌？”

    跟秦青卓一起朝門口走著，江岌問：“怎么會忽然過來，鐘揚給你打電話了？”

    “嗯，他擔心你跟施導會起沖突，就打電話讓我來看看。”秦青卓回憶起剛剛自己進門時，江岌揪著施堯衣領(lǐng)的那一幕，“說起來，我再晚來一步，你不會就要對他動手了吧？”

    “不至于，”江岌伸手帶上二樓的防盜門，“他這種人，真要動手揍他了，回頭被他反咬一口會很麻煩。”

    “你還挺理智的嘛，”秦青卓有些意外，“那怎么當時會揍……”

    話說一半，他頓了頓，其實是想說季馳的，但又覺得在江岌面前頻繁提及自己的前男友有些不妥。

    正想改口說“城市坍塌”，江岌替他接上了話：“揍季馳么？”

    秦青卓沒說話。

    “因為他該揍。”江岌說。

    秦青卓無言，又往下走了幾級臺階，走到樓梯拐角處，他忽然伸手拉住了江岌的手臂。

    “怎么了？”江岌腳步頓住，轉(zhuǎn)過臉看向他。

    “江岌，”秦青卓說，“以后不要打架了。”

    樓梯拐角處只有一盞昏暗的感應燈掛在墻上，江岌這才看清秦青卓額頭上覆著一層細細密密的薄汗。他跟施堯剛剛的對話也不過持續(xù)了十多分鐘，秦青卓是從哪兒趕過來的？這一路上他究竟又是怎么讓司機把車開過來的？

    “你……”頓了頓，江岌放低了聲音，“很擔心我嗎？”

    “嗯?！鼻厍嘧靠粗f，“就算是為了我，以后也不要打架了?！?/br>
    江岌腦中忽然浮現(xiàn)出幾年前，他把其中一個討債的人打進了醫(yī)院，從來沒掉過眼淚的母親在得知他可能因此會留下案底之后，忽然眼淚就止不住地往下淌，那之后他下手就有了輕重，甚至有時候挨了揍也學會忍著不還手了。

    “好，”他看著秦青卓，聲音聽上去近乎溫柔，“以后都不打架了?！?/br>
    秦青卓點了點頭，臉上露出些許笑容，松開江岌的手臂：“走吧?！?/br>
    酒吧一樓，鐘揚坐在高腳凳上，閉著眼睛正唱得投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