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節(jié)
即使她不愿承認,可這數(shù)月以來,她從未有過這般安心舒適的時刻。 她緩緩閉上了眼睛,月光傾瀉在畫舫一角,搖落些星子入了夢。 - 翌日清晨,她在兩岸的喧囂聲中醒來,卻發(fā)現(xiàn)裴淵已然不在身側。 她有些茫然,連忙下床去尋,在小門處差點與他相撞。 裴淵手中端著盤梅花狀的紅棗糕,見她醒了,笑道:“剛想給你送進去,醒了便出來吃吧。” 她緩緩坐到昨日的方桌前,看他將各式糕點擺了個遍,青玉杯盞里,牡丹花茶的香氣甚是沁人。 “我好像起晚了,什么時辰了?” “巳時了。” 他平淡的語氣,落在她心里卻仿佛一聲雷:“巳時?!你……你沒去上朝嗎?” “沒有。”他溫和道,“反正昨日也告了假,再多歇一天也無妨?!?/br> 江禾恨恨地咬下一口云酥糕,小臉皺成了一團。 “怎么了嗎?”見她如此,他微微訝異道,“不會荒廢政務的,我一會便回去處理?!?/br> “不是這個。”她苦著臉道,“我皇兄一會要是揍我了,我肯定加倍還給你?!?/br> 他尚有些不解,她卻不肯說了,快速挑了幾個糕點吃了,又飲下半壺茶,匆匆忙忙便要回宮去。 “我送你,你別急?!?/br> 他追到岸上去,卻被她抬手攔下。 “千萬別?!?/br> 江禾留下這幾個字,喚了馬車便趕回了宮。 昭陽宮如往日一般平靜,在日光下微微泛著光亮,見此情景,她悄悄舒了一口氣,又躡手躡腳地鉆了進去。 然而剛一踏入主殿,她的腳步便凝滯住了。 江晏皺著眉,高居主位品著一盞茶,面色極為不虞,下方跪滿了她宮內(nèi)的宮女,一個個大氣都不敢出,有些膽小的甚至身子都在發(fā)抖。 她扒著門框,弱弱道:“皇兄……” 聽得動靜,江晏重重將那杯盞往桌上一擱,揚聲道:“進來!” 她嚇了一跳,攥緊衣裙小步小步地挪過去,扯出一個笑:“皇兄,早。” 江晏似笑非笑道:“早啊?!?/br> 她不可抑制地抖了一下,乖乖跪到了他面前。 “都下去。” 宮人們得了令,慌忙四散而逃,偌大的殿內(nèi)轉眼間就剩這兄妹二人。 “昨夜去哪里了?” “呃……”她絞著手指,吞吞吐吐道,“就……出去玩,結果宮門關了,就隨意找了家客棧住下了?!?/br> “還撒謊!”江晏斥道,“裴淵今日未告假便敢不來上朝,朕心下生疑來此尋你,你卻也不在,是不是和他在一處!” “那他可能是睡過了呀……”她小聲道,“我怎么知道他居然不去上朝呀,簡直是把我賣了?!?/br> “江禾!”他抬高音量,怒道,“最后一遍?!?/br> “是……我們在一艘畫舫里待了一晚?!彼鼞?,“皇兄別生氣了,我這不好好的嘛?!?/br> “你……!”江晏拍案而起,又蹲到她面前追問道,“你們做了什么,他有沒有傷害你?” 她作勢拽住他的胳膊撒了撒嬌:“沒有呀,聊了一會而已,我可是當今圣上最寵愛的meimei,他哪里敢欺負我呀。” “胡鬧?!彼话汛虻羲男∈?,“朕就是太縱著你了,堂堂長公主整夜不歸,與人廝混一處,傳出去像什么樣子!今日起,你就別想出這昭陽宮了!” “多大點事嘛皇兄……”她辯駁著,抬頭正對上江晏那雙凌厲的眸子,只得可憐兮兮地嘟囔道,“不出去就不出去?!?/br> “你也要到年紀了,心思給朕收一收?!苯唐鹕碡撌侄ⅲ蝗葜靡傻?,“那個裴淵心術不正,絕對不行,明日起,朕為你選幾個駙馬來,你挑一 挑,過了生辰便成親吧。” “我不要?!苯桃幌伦犹似饋?,“皇兄干嘛強迫禾兒,那朝中大臣天天嚷嚷著讓皇兄選妃充盈后宮,那皇兄不也一直沒搭理嘛?!?/br> “朕沒功夫打理后宮?!?/br> “誰讓你打理了,你找個皇后幫你呀。”她眼珠悄悄一轉,“我看,歡歡就不錯?!?/br> “罪臣之女,休要再提?!苯汤渎暤?,“你乖乖在這反省,朕心中已然有幾個人選,明日你都見一見?!?/br> “好好好?!彼缧‰u啄米般使勁點著頭,又小心翼翼道,“那我能不能多挑幾個,設個二駙馬三駙馬之類的?” “荒唐!你一個也別要了!” 江晏氣極,徑直拂袖而去。 第60章 挑個駙馬 看著門被重重關上, 江禾嘆了口氣,走到后方寢殿內(nèi), 獨自梳理起自己稍顯凌亂的頭發(fā)。 “當了皇帝, 真是越來越兇了?!?/br> 她小聲抱怨著,左手持著的那柄玉梳忽然被一雙溫暖的手包住,代替她輕柔地整理著三千青絲。 她詫異地轉過頭去, 恰看到蘇歡在對她笑。 “歡歡,你……剛剛沒在吧?” “我聽到了。”蘇歡將她的小腦袋撥了回去, 手上動作不停, “他說得沒錯, 我是罪臣之女,活著已是恩賜,怎敢肖想這皇后之位?!?/br> “歡歡……對不起?!彼行╇y過地開口, “我并非不想幫你,只是我覺得, 皇兄他真的不喜歡你, 我不想把你往火坑里推?!?/br> “我知道?!碧K歡輕輕笑道, 再無往日半分的活潑鬧騰,“他對我的態(tài)度, 沒有人會覺得他鐘情于我吧?!?/br> “沒事的, 等這段風頭過去,我定會幫你尋一個好去處?!?/br> 蘇歡搖了搖頭:“禾兒,我還是想求你幫我, 哪怕只是個最低位份的宮妃,我也想要?!?/br> 此言一出, 江禾驚地直接站了起來。 “你瘋了?” “我清醒得很?!?/br> “我早便說過, 他是皇帝, 三宮六院是注定的事情,不可能一世一雙人,他不是任何人的良配?!彼辜钡?,“身為皇后都尚且過得憋屈,更何況是一介卑微的小宮妃!” “我當然知道,但我不在意,只要我能站在他身側,我不介意有多少人插在中間,隔開我們。” 她愣愣地看著她,良久方道:“歡歡,你讓我覺得好陌生?!?/br> “或許吧?!碧K歡為她拔掉戴了整夜的步搖,緩緩道,“我什么都沒有了,我只想順著自己心意拼一把?!?/br> “……好,我?guī)湍恪!彼乜粗~鏡里兩人的身影,“那幫大臣都巴不得將自己女兒早早送進來,逼皇兄在年底之前必須定下人選,所以在年底之前,我會在朝堂上掙得話語權?!?/br> “謝謝,我相信你?!碧K歡拍了拍她的肩膀,“我一直都很清楚,你想做的事情,沒有什么做不到的?!?/br> “……你怎么和他說話一模一樣呀?!?/br> “他?”蘇歡怔了下,又恍然大悟道,“你倆昨天晚上是真的一直在一塊呀,怎么樣怎么樣,進度如何?今年我能喝上喜酒嗎?” “瞎說什么呢。”她有些羞了,沖上去便撓她,“我可沒答應和他成親。” “你到底什么時候才肯松口啊。”蘇歡連忙閃身去躲,揶揄道,“親都親過了,還不對人家負責啊?” “……誰親他了!” “你看看你這個小嘴唇。”蘇歡伸出根手指在她唇上點了點,“別跟我說是蟲子咬的?!?/br> “……” “不過,他沒傷害你吧?”蘇歡止住了笑,肅聲道,“你可別傻乎乎地讓人給欺負了啊?!?/br> “沒有,他不會的?!彼謿獾萌プ匪澳阏f誰傻呀,我看你最傻!” “怕了怕了?!彼χ艹鋈?,“奴婢告退啊,告退?!?/br> 江禾咬了咬唇,悶悶地坐回床上,又將自己整個蒙到被子里,昨日之事一點點涌了出來。 她輾轉反側,哀嚎道: “好煩——” - 她渾渾噩噩地在宮里待了一整日,第二日一大早,蕭總管便尖著嗓子進了昭陽宮,身后還跟著三個樣貌清秀的男子。 “殿下,殿下——”蕭總管立在殿中呼喚著,“殿下快出來吧,莫讓奴才久等了——” 江禾不情不愿地掀簾出來,睨了他一眼:“皇兄還玩真的啊?!?/br> “哎呀,長公主殿下,陛下那么寵您,自然是將您的終身大事放在心上的?!笔捒偣芏阎Φ?,“您看看,這幾個孩子個個家世顯赫,才華出眾,您無論選哪個,余生都幸福得很吶?!?/br> 他一遞眼色,那三個男子便齊齊下拜,高聲道:“參見長公主殿下。” “呃……坐?!彼旖浅榱顺椋街魑簧隙似鹨槐K茶掩飾自己的尷尬,“你們跪著,本宮也看不清啊。” “哎呀,快坐快坐?!笔捒偣苓B忙趕著人,“真是讓奴才著急,不過殿下也莫氣,這不正說明這幾個孩子清清白白,沒經(jīng)歷過這場景嗎?” 她微咳一聲:“那你們……介紹下?” 坐在最前方的青衣男子正要起來,忽然自殿外進來了個高大的身影,伴隨著凝了冰般的聲音:“慢著?!?/br> 她定睛一看,來者不是裴淵,更待是誰? 而蕭總管卻立即急了,尖聲道:“首輔大人,長公主殿下奉陛下之命正在選駙馬,您來此添什么亂吶?” “你也配管本官?”裴淵沉聲道,徑直坐在了江禾的身側,“挑,本官身為她的先生,替她把把關。” 江禾只覺一陣頭痛,扶了扶額,揮手示意那人繼續(xù)。 “是,殿下。”青衣男子膚質(zhì)細膩,目似朗星,拱手一禮道,“在下乃兵部尚書幼子程澈,今年剛及弱冠,十分仰慕殿下風姿,愿長伴殿下左右,成一段佳話?!?/br> 蕭總管隨即贊道:“瞧瞧,知書達禮,真是個謙謙君子?!?/br> 江禾訕訕一笑:“敢問程公子,平日都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