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jié)
“可是這不是公主應(yīng)該做的……”小芒低聲勸道,“陛下一定會生您的氣的。” “那公主應(yīng)該做什么?”江禾抬高音量,斥道,“就應(yīng)該日日打理容貌,等著有一天嫁到別的國家給人家當(dāng)傀儡嗎?!” 小芒一下子便被嚇到了,慌亂道:“奴婢愚鈍,請殿下恕罪?!?/br> “也不怪你,該責(zé)怪的并不是你?!?/br> 江禾垂眼看向手旁那本冊子,上面密密麻麻布著好看的文字,然而卻有許多人一生都難以識得它的含義。 思及此,她忽然覺得以往在國子監(jiān)的時光,許是太浪費了些。 “江禾——” 她聞聲望去,只見蘇歡提著她那鵝黃色的夏衫,身體一躍,便徑直蹦過她寢宮的門檻。 “我有時候覺得,在你面前我都是穩(wěn)重的那一種?!彼Φ?,下了床榻朝對面的木椅坐去,“摔了我不管治。” “我是真有大事!” 蘇歡緊急在她身前剎住,端起茶杯猛灌了一口水,才堪堪坐到她右側(cè)。 “你之前不是讓我盯著點阮將軍的事嗎?我跟你說——” “裴先生,在往死里打他!” 話音一落,江禾騰地一下站了起來。 “你說真的?” “真的,我爹這兩日出京辦事了,我剛才借著他的身份溜進(jìn)了大理寺?!?/br> 小芒剛為她添上茶,她便又一股腦灌了下去,繼續(xù)道: “有個人想借機討好我爹,我問他什么他都說 ,他告訴我,阮將軍剛受了裴先生的刑,渾身上下都是傷。” “他說的話能信嗎?”江禾眸中透出一絲疑慮,“萬一是安排來傳假消息的呢?” “我也這么想??!” 蘇歡一拍大腿。 “那會裴先生已經(jīng)走了,所以我就讓他帶我去看,結(jié)果還真看見阮將軍奄奄一息地癱在那……地上好多血?!?/br> 江禾跌坐在木椅上,神態(tài)頗有些恍惚,仔細(xì)辨去,竟能瞧出一絲頹靡之感。 “怪不得他不來了……原是他已做出了選擇?!?/br> “別太難過了?!碧K歡出聲安慰道,“其實他從來沒有說過要追隨你和江晏哥哥,這么一想,他也不算背叛了你?!?/br> 良久,江禾苦笑道:“是我太一廂情愿了。” “都是江衡那個惡人。”蘇歡咬牙切齒道,“就他那模樣還想當(dāng)太子?呸!做夢!” “我去找他?!?/br> 見她正要往外走,蘇歡忙拉住她:“你前段時間在朝堂上跟他干一仗,已經(jīng)很影響你的名聲了,別沖動?!?/br> “我找的是裴淵?!?/br> 江禾拍拍她的手,轉(zhuǎn)身出了宮。 - 她從未去過大理寺,沿途的風(fēng)景都極為陌生。 鬢邊珠翠隨著馬車晃動發(fā)出好聽的聲音,落在她耳中,卻只平添一絲煩躁。 “本宮找裴大人。” 大理寺的官員絲毫不敢怠慢她,聽到她的指令后,忙不迭地就引她向里去。 木制的地板經(jīng)年累月地被人踩踏,已然有了松動的跡象,不時吱呀輕響。 江禾隨著人從肅穆的氣氛中徑直穿過,拐過一道道彎,方來到了一處打理精致的屋前。 “公主殿下,這就是裴大人處理公務(wù)之處了,下官去稟報大人?!?/br> “不必了。” 她揮手讓人退下,隨意敲了幾下,便兀自推門進(jìn)去了。 那個讓她春心初動的男子此刻正凝神伏案,執(zhí)筆專注地在批改些什么,日光穿過窗欞,將片片光影投到他瘦削的面龐上,連帶他整個人都浸潤在金色的天河中,好似方從天庭上拾級而下的神明。 她向前走了兩步,他才注意到她,凝眸看向她來的方向。 “小殿下淋了雨,想來身子也不太舒服,我便沒有去昭陽宮?!?/br> 他一邊說著,一邊起身引她入座,抬手為她添了一盞茶。 “是有什么事嗎?” “沒有。”江禾挪開視線,淡淡回道,“先生日理萬機,自然有要忙的事,哪里有空來我這里消磨時間。” 聽出她語氣里頗有些夾槍帶棒的意味,裴淵微怔了下:“心情不好?” “我去國子監(jiān)找個新的先生就好,你以后專心做自己的事吧?!?/br> “只是因為今日缺席了嗎?”裴淵輕蹙起眉,緩緩道,“我的確只是想讓殿下休息一下?!?/br> “我怎么從來沒有發(fā)現(xiàn),你這么喜歡說謊。”江禾有些怒了,逼問道,“那你敢告訴我,你早朝之后都做了些什么嗎?” 裴淵手一頓,眸中閃過一瞬異樣:“……你在監(jiān)視我?!?/br> “你沒有必要把人都想得都如你一般齷齪!” 意識到自己說話有些重了,江禾睫羽飛速地?fù)溟W了幾下,竟凝出些淚來。 裴淵見她如此,心中不由微動。 “你罵我,你哭什么?!?/br> “要你管?!?/br> 屋內(nèi)靜了許久許久,久到江禾都以為他不會再回應(yīng)了,他卻忽然抬頭道: “此事,你暫且先信我,我同你說另一件事?!?/br> 他起身去翻桌案下藏著的一份奏折,連帶著一塊印有奇怪紋樣的破布。 江禾卻無意理他,揚聲道:“此事還未有定論,你便想這樣敷衍過去嗎?” “信我。”裴淵再次重復(fù)了這兩字,將奏折遞給她,“你先看看?!?/br> 江禾不耐地接過,皺著眉將視線投了過去。 奏折不長,她的目光很快就落到了最后一個字上,只一瞬,她便覺渾身冰涼,甚至連手都微微顫抖起來。 “你為了掩蓋你的卑劣,用這種謊話來騙我嗎?” 她將奏折重重地砸在了他的身上,他沒有躲,也沒有接,任由它滑落在地上。 “你說在林子里下死手的人是徐娘子,你瘋了嗎?”江禾顫聲道,“她一個籠中鳥,自入宮以來從未出去過,她上哪里找的人?” “但這確實是我查出來的結(jié)果,也有證據(jù)?!?/br> 裴淵展開那塊從黑衣人身上挑落的破布,細(xì)細(xì)端詳著。 “她的確是想殺你的。” “雖然我母后進(jìn)宮之后,她便失了大半寵愛,可那是我父皇的錯,她憑什么將火瀉在我的身上?” 江禾憤恨地錘了錘桌案。 “一次不行,還敢來第二次?!?/br> “第二次不是她。” 江禾愕然抬頭,直直看著他的眼睛:“那是誰?” 裴淵憶起陛下初賜府邸時,江衡前來拉攏他,似是刻意展露給他的花紋,無奈地?fù)u了搖頭。 “暫時別追了,不安全。你先告訴我,此事要不要上報?” “為何不報?”江禾質(zhì)疑道,“是因為她是江衡的母妃,你不忍心嗎?” 裴淵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方道:“我知道了?!?/br> “這個給我?!苯虋Z過那塊破布,將它攥在手心里,“我去會一會她?!?/br> 第24章 刑場 “沒有什么意義,她不會承認(rèn)的?!?/br> 走在冷冷清清的宮道上,裴淵的告誡一次次地在她耳邊回響。 徐娘子所在的和德宮,乍一聽名字并沒有什么稀奇的,然而所有宮中之人都知道,它的位置,幾乎離冷宮只有一步之遙了。 就連吹散她衣裙的風(fēng),也不由得變得蕭瑟起來。 “小公主,找我嗎?” 正猶疑之時,嫵媚異常的聲音忽得在這寂靜的路邊響起。 “?。 ?/br> 江禾仿佛受了極大的驚嚇,緩了緩心神,才呆呆地往那聲音來源處看去。 徐娘子依舊一身大紅色的輕紗裙,眼尾微微勾起,坐在個破敗的秋千上直直地盯著她。 她與這凄清的環(huán)境格格不入,仿佛荒原中兀自盛放的一朵艷麗的花。 “只是不小心走到這里來了。” 江禾故作輕松地答著,轉(zhuǎn)身便要走,空氣中隱隱彌漫著的危險意味,讓她覺得渾身不適。 “不小心?是個好說辭?!毙炷镒訌哪乔锴陷p盈躍下,步步朝她走來,“讓我猜猜,是不是我最近重獲恩寵,讓你那小心眼的娘不舒服了?” “烏雞難得躍上枝頭一瞬,倒真把自己當(dāng)鳳凰了。”江禾冷言譏道,“你的眼界不過如此。” “呵,伶牙俐齒?!毙炷镒硬恍嫉溃澳隳锊贿^是有個好靠山,才讓陛下不得不對她好,這所有的一切,本就應(yīng)該是我的?!?/br> 說罷,她俯身湊近她,幽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