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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狗聽不到 第6節(jié)

    但有時,又好似高高在上的神祇一樣,會不帶一絲感情地注視著、打量著她的一切行為。

    許馥現(xiàn)在都記得,有一次她和某一任前男友在昏暗的大學(xué)cao場接吻,不小心迷蒙地睜開眼睛,看到了陶染就站在不遠(yuǎn)處——

    眼睛一眨不眨、饒有興致地盯著她,仿似在玩什么人類觀察日記。

    和她對視的霎那,她下意識地以為陶染會立即避開,不想,他還是那副專注的神情,甚至還微微勾起了唇角,嚇得她一把推開了前男友,還留下了一段時間的陰影,再沒去過那個cao場。

    她懷疑自己在陶染心中根本沒有任何吸引力,完全是個人類典型樣本罷了。

    陶染沒去香港之前,陶教授最喜歡叫她到家里吃飯,因為師母不喝酒,陶染也不喝酒,陶教授一個巴掌拍不響,沒意思得很,叫來許馥,兩個人還能喝一點,聊會兒天,大家吃得更開心。

    她去倫敦交換一年,陶染也去了香港,留老兩口獨自在家,現(xiàn)在也該上門拜訪了。

    正想著晚上上門買點什么好,門又被敲響了。

    做檢查哪有這么快的?

    許馥抬頭,道,“請進(jìn)?!?/br>
    -

    葉靈環(huán)抱著雙臂,盯著從聽力檢查室出來的陳聞也,似笑非笑道,“主動出擊了?”

    陳聞也一個眼神都沒給她,坐下來等報告,道,“什么意思,不懂?!?/br>
    “還不懂,”葉靈嗤笑,“我說我去找下黎茵或者找下她吧,你非不讓。這可好,一周都不見人影,還要自己找借口去搭話。”

    “找什么借口?我是真的急著出院,”陳聞也面不改色心不跳,道,“公司和車隊都好多事情等著我處理?!?/br>
    葉靈問,“確定不需要我?guī)兔κ前???/br>
    陳聞也很堅定,“用不著?!?/br>
    “哎,可惜呀,”葉靈搖頭嘆息,“本來我還想了個絕招,上次陶醫(yī)生不是說你這病容易反復(fù)嗎?我準(zhǔn)備說咱家房子在重新裝修,你又要養(yǎng)病,馥馥是這么厲害的醫(yī)生,正好讓你去她那兒借住一段時間,讓她多多照顧呢?!?/br>
    陳聞也皺皺眉,“這什么損招你也想得出來?我一個大男人,去人家家借住,是什么無家可歸的流浪狗嗎?我丟不起那人?!?/br>
    “得,”葉靈作暫停狀,“打住,什么流浪狗,說話那么難聽的。不愛也請不要傷害,我不管就是了,你自個兒努力吧?!?/br>
    聽力報告出來了,陳聞也讓葉靈先回病房等著,獨自回去找許馥。

    人走到她診室門口,與一個男人擦身而過,對方認(rèn)出了他,先站住了步子,“陳聞也?”

    陳聞也在賽車圈知名度極高,自從拿了f2正賽冠軍后,也算是火出了圈,挺習(xí)慣被人認(rèn)出來。他云淡風(fēng)輕地點點頭,道,“你好?!?/br>
    說著,抬眼看了過去。

    四目相接,陳聞也立刻認(rèn)出來對方是那天vip席上與她一起的男人。

    “你好,”男人伸手與他相握,“我是時復(fù)科技總經(jīng)理陸時零,很高興見到你。身體還好嗎?”

    第6章

    陸時零。

    陳聞也在心中暗暗咬字,伸出手來虛虛和他握了,淡聲道,“身體很好。謝謝關(guān)心。”

    “很遺憾發(fā)生這樣的事故。您在這里住院嗎?”

    “嗯,快出院了。”

    “那就好。原定的簽約儀式雖然推遲,但我司與遠(yuǎn)也的合作意愿不變。相信不久的將來,人工智能和新能源汽車一定能夠碰撞出新的火花?!?/br>
    陳聞也頓了頓,突然道,“恕我冒昧。如果我沒記錯的話,貴司總部應(yīng)該是在倫敦,是什么理由讓您下定決心進(jìn)軍國內(nèi)市場的呢?”

    “當(dāng)然是因為國內(nèi)市場潛力無限,我們早有此打算。”陸時零應(yīng)對這種場合得心應(yīng)手,信口拈來,完全不需要打腹稿。

    他像是突然想起來什么,唇角微微勾起,又道,“這方面您可以放心——我也有些私心,因為我的女朋友在國內(nèi)發(fā)展,所以我也準(zhǔn)備定居國內(nèi)了?!?/br>
    說著,他扭頭看了眼身后關(guān)著的門,眉眼里都是眷戀,聲音變得溫柔,“你可能有印象?許馥許醫(yī)生,我的女朋友。”

    “……哦?怎么沒聽她說過?”陳聞也微微挑眉作訝異狀,多少帶了些倨傲的味道,“許醫(yī)生……何止有印象,我們熟得很,從小一起長大呢?!?/br>
    他從陸時零身旁走過,輕飄撂下幾個字,“青梅竹馬?!?/br>
    門被敲響,他推開條縫隙,許馥道,“小也?”

    他旋身進(jìn)去,門很快被關(guān)上了。

    “這是我的聽力檢查報告。”陳聞也把報告遞過去,面色算不得好。

    什么狗屁女朋友,一個雜種混血兒,搞人工智能的蠢蛋,還定居國內(nèi),是妄想和她結(jié)婚嗎——做什么春秋大夢,滾回你的倫敦待著去吧。

    許馥認(rèn)真看了,道,“確實很有好轉(zhuǎn)?!?/br>
    她翻過來之前的聽力檢查報告,指著那曲折線的圖耐心與他講解,“你看,這是高頻,這是低頻。你的高頻還好,比較正常,低頻之前有些嚴(yán)重,現(xiàn)在雖然已經(jīng)恢復(fù)了些,不過距離痊愈還是需要一段時間調(diào)養(yǎng)。”

    陳聞也把椅子拉過來,與她頭挨著頭看那折線圖,可惜一點兒也看不進(jìn)去,只覺得她身上香香的,頭發(fā)也香香的,說話聲音溫柔至極,卻偏偏與陸時零寵溺的表情纏繞在一起,讓他思維亂如線團(tuán),理不清楚。

    “低頻復(fù)發(fā)頻率較高。我建議,如果沒有很急的事情的話,不要太快出院。就算出院的話,也要好好休息,不能受累,保持情緒穩(wěn)定。當(dāng)然,這只是我的想法,我不太了解你的全部病程,還是要等明天陶醫(yī)生回來看看才行?!?/br>
    “知道了,謝謝許醫(yī)生?!标惵勔蔡痤^,卻沒與她拉開距離,直直地看著她,“今天晚上方便和我一起吃飯嗎?”

    “???”許馥難得愣了一下。

    雖然她收到過很多邀約,但還從來沒收到過這么突兀又直接的……

    話題轉(zhuǎn)換也太快了吧?

    “別誤會,”陳聞也太敏銳,他從她訝異的表情中看出拒絕之意,立即反應(yīng)過來,知曉自己的沖動莽撞。

    陸時零“女朋友”三個字還在他腦海徘徊,讓他不得不小心謹(jǐn)慎地克制自己,生怕比賽還沒開始就被逐出了局。

    他一時想補救卻又想不到借口,語無倫次起來,“我媽說,要我好好感謝一下你?!?/br>
    “這樣啊,”許馥想到葉靈當(dāng)時哭泣的模樣,立刻理解了,道,“不用了,都是我該做的?!?/br>
    陳聞也還想說話,許馥及時打斷了他。

    “醫(yī)生不能和病人一起吃飯的,這是規(guī)定?!彼⑽⑿σ幌?,音調(diào)溫軟,“而且,我晚上有約了?!?/br>
    -

    天色漸暗,晚風(fēng)習(xí)習(xí)。

    許馥站在陶教授家門口,整理了一下被風(fēng)拂亂的頭發(fā),剛伸手想要去按門鈴,門卻突然向里打開了,嚇了她一大跳。

    陶染表情倒是很平靜,抬眼看了她一下,笑道,“好久不見。嚇到你了?”

    說著從她身旁淡定走出去,“我出來扔垃圾?!?/br>
    嚇?biāo)廊肆恕?/br>
    許馥輕按胸口順氣,勉強道,“好久不見……學(xué)長?!?/br>
    按常理來說,一個打開自家門準(zhǔn)備外出的人,卻猛然發(fā)現(xiàn)外面站著另外一個人,這樣的視角應(yīng)該更恐怖才對吧?

    她至少還知道家里有人,可出門的人是完全沒有任何準(zhǔn)備的啊。

    但陶染那反應(yīng)真是絕了,是不是天塌下來他都會微笑迎接的???

    不知道這算不算面癱的一種?是不是應(yīng)該讓他去神經(jīng)外科掛個號看看?

    哦對,他自己就是神外的。

    神外天才。

    許馥一邊在心中腹誹,一邊微笑安靜地站在旁邊,等待陶染扔完垃圾回來,和她一起進(jìn)家門。

    陶染扔完轉(zhuǎn)身,看到她在旁等待,道,“怎么不先進(jìn)去?”

    許馥假笑,“和你一起。”

    他很紳士地伸手作邀請狀,許馥不好拒絕,先進(jìn)了家門。

    “爸,媽,馥馥來了?!?/br>
    許馥好久沒來,玄關(guān)處擺著師母張閱雨專程為她挑選的粉色拖鞋,一種久違的歸屬感油然而生,她甜甜蜜蜜跟著道,“師父,師母,我來啦!”

    客廳和廚房很快分別響起了兩聲應(yīng)答,緊接著,張閱雨就從客廳里快步走了出來,笑著迎接她,“馥馥來了。”

    “是呀,師母好?!痹S馥剛已經(jīng)熟門熟路的自己換好了鞋,順勢從手提袋里拿出一條絲巾來,捧給張閱雨看,“鐺鐺——秋冬新款!好特別的顏色,您喜歡嗎?”

    她一邊問,一邊余光看到陶染朝衛(wèi)生間走,很快響起了嘩嘩的水流聲,心中頓時無語——

    這人潔癖真的很嚴(yán)重。

    簡直就是強迫癥。

    扔垃圾,也不是讓人手拿著真正的垃圾扔???

    只是拿您尊貴的手輕提一下垃圾袋的袋口,就這么不適嗎?

    許馥現(xiàn)在都記得上學(xué)時,有天晚上她坐他的車來家里作客,看到他搭在方向盤上的手背被洗搓得通紅,幾乎破了皮。她很驚訝地問他怎么回事,他笑笑沒說話。

    第二天刷學(xué)校論壇才知道,他被一個熱烈大膽的女孩親吻了一下手背。

    女孩子,多么干凈可愛純潔啊,輕柔的嘴唇接觸了手背而已,就算有一些未征得同意的魯莽,也不該厭煩成那樣吧?

    這簡直刷新了許馥的三觀。

    從那以后,許馥都很小心地保持著與他的社交距離,生怕一個不小心遭了嫌棄。

    “哎呀,都說了來家里不要再帶禮物的了,”張閱雨嚴(yán)肅地批評她,“不要總是這樣客氣。你再這樣,以后還好不好意思叫你來家里吃飯的了?”

    “no,no,”許馥伸出一只食指搖了搖,一本正經(jīng)道,“這可不是禮物,這是明晃晃的賄賂——賄賂一下張校長,請張校長未來多多照顧我的病人,大力支持我的工作?!?/br>
    張閱雨忍俊不禁,點點她的額頭,“就你會說?!?/br>
    她是“有聲”語言康復(fù)中心學(xué)校的校長,這是上海唯一一家人工耳蝸培訓(xùn)學(xué)校,也是市人工耳蝸的定點康復(fù)機構(gòu)。

    人工耳蝸可以簡單理解為一種電子處理器,聽障患者長期失聰,往往并不能理解言語之意,也很難掌握正確的發(fā)聲方式,在植入人工耳蝸之后,就需要到專業(yè)的語言康復(fù)中心去學(xué)習(xí)訓(xùn)練。

    陶教授和張校長的愛情故事就是因聽障病人而萌芽的,而這是唯一一家培訓(xùn)學(xué)校,顯而易見,許馥未來的病人也會來到這里,因此才有“賄賂”一說。

    許馥見張閱雨松了口,立刻把她拉來玄關(guān)的鏡子前,將絲巾圍了上去,比銷售還專業(yè),“您看,水藍(lán)色的,他家好難得出這種顏色,油畫一樣,您膚色白,最合適的了?!?/br>
    張閱雨愛好不太多,絲巾算一個,她左右看看確實漂亮,笑著收下了。

    那邊陶教授喊了,“都別美啦,快來,開飯啦!”

    陶教授老家是四川的,在上海讀書,也就留在上海發(fā)展,川菜和滬菜混合雙打,又是許馥最愛的家常菜,饞得她坐下就開始咽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