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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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他會不會因為母親的狠心拋棄,而恨上這部電影? 后來才發(fā)現(xiàn)自己想多了,面對名聲赫赫到地球人都看過的電影,開場不到半小時,大家就開始各玩各的。后排的李子初和霍熙辰先是說悄悄話,然后黏黏糊糊挨在一起,離結(jié)束還有一個多小時,兩人直接玩起了消失。 黎棠算是給面子的,一直坐到最后。哪怕故事俗套,結(jié)局不可逆轉(zhuǎn),他仍然看得心潮澎湃,熱淚盈眶。 到男主角為救女主角放棄自己的生命,畫面透過女主角的皺紋橫生眼展現(xiàn)時光的流逝,黎棠聽見身旁的人問:“浪漫嗎?” 黎棠愣了一下,點頭道:“當然?!?/br> 一個人心甘情愿為另一個人喪生,另一個人選擇好好活下去,從此兩個人合二為一再不分離,生命也得到延續(xù)。另一種意義上的海枯石爛,怎么不叫浪漫? 蔣樓聽完,幾無情緒笑了一聲。 黎棠不明白他這個笑容的含義,忍不住問:“那你覺得,什么叫浪漫?” 蔣樓看著前方銀幕,電影畫面里,女主角站在自由女神像之下,淋著雨,黎棠卻恍惚覺得,那雨是下在蔣樓眼睛里。 只是他的眼眸太深,深不見底,因此無法看雨落深潭漾開的漣漪。 “要是我,會和他一起死。” 蔣樓說,“一起滅亡,才叫浪漫。” 聽了這番截然不同的理解,黎棠無由地打了個寒噤。 電影散場,黎棠先去洗手間。 他習慣進靠里的隔間,結(jié)果今天最里面的隔間門推不開,有人在里面。 只好進隔壁。剛擦干凈坐便器要坐下,看見隔板下方的空檔里,露出半個鞋頭。 黎棠記得進場之前,霍熙辰向他炫耀過,說這是某運動品牌的限量款。 隨著窸窸窣窣一陣布料摩擦的響動,另一只鞋自下方露出一截,尖頭細高跟,黑緞似的皮面——分明是一只女式高跟鞋。 黎棠有種世界被顛覆的震驚,回去的路上嘴巴都合不上。 他問蔣樓是不是早知道他倆的相處模式,蔣樓說不知道。 黎棠還是難以接受:“……你一點都不驚訝嗎?” 蔣樓告訴他,拳館有這么一個人,臺上揮揍人比誰都狠,曾經(jīng)一拳打掉對手三顆門牙,臺下人家租下整間休息室當衣櫥,里面掛滿長短不一的裙裝,擺滿不同款式的高跟鞋。此人最喜歡做的事,就是在一場惡戰(zhàn)之后洗個澡,換上女裝,去外面逛街。 “人事物的多面性,意味著一切都有可能發(fā)生?!笔Y樓說,“要允許一切發(fā)生?!?/br> 況且并不是無跡可尋。 想起去年在劇本殺場館里偶然瞥見的一幕,當時李子初就穿著洋裝裙,和霍熙辰在玻璃穹頂之下接吻,黎棠覺得一切都說得通了。 既然他們一個愿打一個愿挨,我何必cao這份閑心? 很快,輪到黎棠cao心自己。 他和蔣樓一起回家,沒想那防盜門的鎖孔被雨水銹蝕,鑰匙捅進去轉(zhuǎn)幾圈沒動彈,拔出來只剩鑰柄,鑰齒斷在了鎖眼里。 早前黎棠目睹蔣樓開門費勁,就預感遲早要出問題,還提醒過蔣樓換鎖,可惜蔣樓太忙一直沒換。 看吧,怕什么來什么。 黎棠故作深沉地嘆一口氣,現(xiàn)學現(xiàn)賣:“沒關(guān)系,要允許一切發(fā)生?!?/br> 蔣樓笑一聲,把那孤零零的鑰柄丟進路邊的草叢里。 天色已晚,開鎖師傅白天才能來,今夜的去處成了亟待解決的問題。 黎棠提議去周圍的酒店開個房間,蔣樓說沒帶身份證,而且離這里最近的酒店在三公里之外,尷尬的距離,走著去太遠,打車又極可能被拒載。 也沒有親朋住在附近,蔣樓已經(jīng)開始考慮去小賣部湊合一晚,黎棠問:“那我呢?” “回你自己家?!?/br> “不如你跟我一起回去?!崩杼耐蝗幌氲剑爸斑€說要請你來我家玩,怎么就忘了?!?/br> 停頓幾秒,蔣樓再開口時似有躊躇:“會不會太打擾。” 黎棠說:“不會,這個點我媽已經(jīng)睡了,我們小點聲就行?!?/br> 又是一陣靜默。 黎棠不確定蔣樓在為何猶豫,左右不過是拜訪陌生人家的拘謹,或者害怕兩人的關(guān)系被識破的擔心。 “沒事的,不會碰到我媽。”黎棠去拉蔣樓的手,“就算被發(fā)現(xiàn)了,也有我保護你?!?/br> 蔣樓笑了,不知是為他那句“沒事的”,還是那聲“我保護你”。 倒是被說動了,蔣樓五指收攏,回握住黎棠的手。 “這可是你說的。” 第36章 哪怕讓我現(xiàn)在就死去 黎棠之所以敢這樣說,是因為篤定不會被發(fā)現(xiàn)。 這陣子黎遠山不在敘城的家中,張昭月則照舊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每天黎棠下晚自習到家她都已經(jīng)睡了,清晨黎棠出門早,很少碰到她。 此時臨近十一點,他們手腳輕些,便不會驚動張昭月。明天可以早點起,趁她起床前去學校,神不知鬼不覺。 打定主意,黎棠便大大方方帶著蔣樓進了家門。 阿姨出來迎接,黎棠介紹說:“這是我同學?!?/br> 然后探頭探腦地確認,“我媽睡了吧?” 阿姨從鞋柜里拿出一雙一次性拖鞋,說:“夫人已經(jīng)睡下了?!?/br> 黎棠膽子更大了,也不著急回臥室,先帶著蔣樓參觀一樓客餐廳,還問他餓不餓,要不要吃點東西。 蔣樓環(huán)視四周,目光在客廳落地窗旁的鋼琴上停留一瞬,淡淡道:“不用了,我不餓?!?/br> 黎棠便從冰箱里拿了零食和飲料抱在懷里,經(jīng)過電視機時又問蔣樓:“要不要玩游戲?我有兩個游戲手柄?!?/br> 那模樣,完全是帶朋友回家的小孩,恨不能把所有好東西都拿出來與人分享。 蔣樓笑了一下:“剛不還說困了嗎?” “這會兒又不困了?!崩杼木穸稊\道,“那我們先上樓,等下要玩再下來好了。” 兩人走上樓梯,拐角處聽到動靜時,黎棠還不以為意。 直到踏上最后一級臺階,置身于二樓走廊,轉(zhuǎn)臉看見盡頭的臥房門敞開著,張昭月站在門口,正往這邊瞧。 “回來了……”她說著,聲音微弱下去。 黎棠并未察覺,始料未及的“被抓包”令他的心臟陡懸,無暇顧及其他。 “嗯,回來了。”黎棠上下牙打架,磕巴地介紹道,“這、這是我的同學,他沒帶家里鑰匙,我請他來我們家住一晚?!?/br> 話音落下,久久無人回應。 張昭月的視線越過黎棠落在他后面的人身上,瞳孔微微張大,似是萬分驚訝。 黎棠想起上學期家長會,張昭月曾盯著光榮榜上蔣樓的照片看,反應過來地補充道:“他就是上次光榮榜上的年級第五……現(xiàn)在是年級第三了。” 長相出眾的人到哪里都受關(guān)注,況且蔣樓內(nèi)外兼修,何其耀眼。 黎棠并非有心幫蔣樓炫耀成績,只是想到家長都有希望孩子和成績好的同學來往的心理,覺得這樣說更容易“蒙混過關(guān)”。 這時候,蔣樓出聲道:“阿姨好?!?/br> 語氣禮貌而平淡,卻讓張昭月眼神微閃,張了張嘴,哽咽了一下。 場面有些古怪,黎棠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正欲詢問時,張昭月終于開口了:“你好……蔣樓是吧?待會兒我……我讓阿姨,給你們送一床被子。” 進到臥室,關(guān)上房門,黎棠松一口氣的同時回過神來:“奇怪,我媽怎么知道你叫蔣樓?” 蔣樓掀眼看過來,黎棠莫名一怔。 他發(fā)現(xiàn)蔣樓此刻的眼神分外冷漠,甚至散發(fā)著濃重的戾氣。 “……怎么了?”黎棠問。 蔣樓定定看了他一會兒,忽而揚唇:“沒事。你不是說到家要先洗個澡?” “哦對,洗澡。” 黎棠打開衣櫥門,一邊翻找一邊懊惱,今天是吃錯藥了嗎,怎么看誰都覺得不對勁。 洗澡的二十分鐘,足夠黎棠忘掉那些不合時宜的直覺。 從臥室配套的洗手間出來,黎棠豁然開朗般地說:“我知道了,一定是因為你長得太帥,我媽看光榮榜的時候順便記住了你的名字?!?/br> 蔣樓正坐在黎棠的書桌前,捧著本書隨意地翻:“是嗎?!?/br> “是啊?!崩杼哪X袋一歪,“難道我沒夸過你帥?” 剛洗完澡的黎棠渾身散發(fā)著浸滿潮氣的馥郁馨香。 連洗漱用品,他都用玫瑰味。 幽閉的房間,暗弱的光線,干凈的床品,一簇一簇鉆入鼻間的香氣……所有能感知到的元素都在暗示著什么。 蔣樓看著面前剛出浴的少年:“據(jù)我所知,還沒有。” 黎棠沒忍住,撲哧笑出來:“真想聽我夸你???” 撂下手中的書,蔣樓向黎棠伸出手,是在喚他過來。 黎棠干咽一口唾沫。 剛被壓制下去的怪異感再度襲來,黎棠甚至產(chǎn)生了不切實際的荒謬聯(lián)想,好像一旦上前握住這只手,就會墜入無底深淵。 不過只要有蔣樓在,他便什么都不怕。 篤篤篤—— 敲門聲響起時,黎棠正坐在蔣樓懷里,說著平時不輕易出口的悄悄話。 幾乎是從他身上彈開,整理好睡衣,說“進來”時,黎棠的臉仍是滾熱的。 是阿姨來送新套好的被子。意外的是,張昭月也跟了過來,站在房間門口,幾分踟躕地望向里面。 她的眼圈發(fā)紅,目光落在蔣樓身上,接著飛快閃開,然后又小心翼翼地移回來——那樣子,與其牽強地說是被外表吸引,倒像是久別重逢,或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