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孟恪次日要出差, 趕在他?沒有離開京市，李羨打算準時下班, 被他?接去逛超市。

    前兩天才逛過一次，買日用品。

    印象里很少?跟孟恪一起逛超市。幾乎沒有。

    家里日常物品由樓叔或平姐統(tǒng)一采購。

    她偶爾隨手要用的東西, 會在上?下班途中自己捎一件。

    如今兩個人都“落魄”了，竟然?有些相互依偎取暖、回歸日常生活的意思。

    進入商超。

    孟恪手里推了個購物車，李羨跟在旁邊, 選些零食。

    她拿起兩袋不同規(guī)格的黃瓜味薯片, 猶豫選哪袋, 想起件別的事，“對了。我今晚得回家一趟, 有張儲存卡等?著用。”

    “麗瑰苑小區(qū)么？”孟恪問。

    “嗯?！?/br>
    “直接過?去，還是等?吃過?飯？”

    “不著急。等?吃過?飯吧?！?/br>
    李羨將薯片丟進購物車。

    “年底了，這房子快要到期了么。”孟恪隨口問。

    李羨略一停頓，似乎聽懂他?的潛臺詞，“叫我搬去你那嗎？這次怎么這么委婉。”

    孟恪轉頭?看她，“你應該會喜歡這種問法。”

    李羨笑起來, 伸手去勾他?的手臂。這是種下意識的親昵舉動，孟恪很受用, 略微支開手臂方便她挽著。

    “房子到月底到期, 我跟房東說一聲，不續(xù)了。”李羨平時同女性朋友一起逛超市的機會更?多, 習慣挽住旁邊的人，瞄了眼孟恪, 見他?神情松散閑適，索性就這么挽著，換另一只手掃蕩零食。

    路過?飲料區(qū)，她拿了兩瓶檸檬味飲料，因為是單手，差點兜不住，用身體擋了一下，孟恪空出手將飲料抽出，丟進購物車，“等?我回來搬，還是你先過?去。”

    “等?你回來吧，搬家要收拾的東西太多?！?/br>
    “?！钡囊宦暎盍w抽手，從挎包里拿出手機。

    “啊哦?！彼樣樚ь^?，“餐廳預約失敗了，她送我一張120元的代金券?！?/br>
    這幾天一直是孟恪訂餐廳，她今天想起之前跟朋友吃過?的一家，打算做東請他?一次，沒想到就這么失敗了。

    孟恪略一挑眉，“換別家？”

    “這個時間恐怕來不及......自己回家做吧?！?/br>
    孟恪沒有異議，他?對食物并?不太熱衷，“去你那。”

    于是改變方向，轉去銷售蔬果?rou蛋的區(qū)域。

    “你除了早餐三明?治，還會做別的嗎？”李羨挑西紅柿。

    孟?。骸吧忱??！?/br>
    李羨輕微詫異：“不是去留過?學嗎？每天只吃這兩樣東西？”

    “小時候學過?一兩道中餐，這些年幾乎全忘了......你想吃的話?今晚可以試試?！?/br>
    孟恪語速慢下來，看向某個方向。

    李羨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

    是個油頭?粉面的年輕男人，直勾勾看著這里，手里拿了盒某品牌的扁桃仁黑巧冰淇淋，看樣子還是特意走過?來的。

    馮和暢見她抬頭?，立即靠近，熟稔地打招呼：“李老師，這么巧，下班來買東西？”

    李羨將西紅柿放進購物車中，等?待一并?稱重。

    “走吧?！彼p輕拽住孟恪的袖口。

    孟恪沒有任何猶豫地推車帶她離開。

    越過?貨架，拐彎時余光看見馮和暢還在原地，只是臉色不如剛才?親切了。

    出來這幾天，家里大概什么都沒有，李羨叫鮮rou區(qū)的師傅幫自己切一些牛里脊。

    一扭頭?，發(fā)現孟恪正?看著自己。

    “這人有多大的本事，能叫你冷著臉一句話?都不搭理。”孟恪聲色平靜。

    “誰，馮和暢嗎？”李羨輕抿了下唇，思考從何說起，“他?是我們臺里一個小領導，不是我們部門的，但他?岳父是副臺長......他?也是我小學同學。”

    “小學同學。”孟恪回頭?望了眼剛才?的位置，那人已經不在，“不像你的同齡人。”

    “他?比我大兩歲。我們小學上?學年齡比較混亂，我算是班里比較小的。”李羨解釋，“這種大一點的孩子，喜歡欺負人。”

    李羨很少?跟人起爭執(zhí)，也很少?以冷臉面對笑臉，今天一反常態(tài)，孟恪做好她跟剛才?那人有些過?節(jié)的準備。

    只是沒想到這個過?節(jié)比預想中早得多。

    他?皺眉，語氣冷肅：“校園欺凌？”

    她一向關注青少?年成長問題，這樣來看一切都有跡可循。

    “好像也可以這么說?！崩盍w說，“不過?程度介于惡劣和開玩笑之間，以至于很多被欺負的同學都不知道這是校園欺凌?！?/br>
    比如某天午休時看到那些“壞小孩”在往別人水杯里吐口水，后來喝水時發(fā)覺水杯有漂浮物，也就明?白是怎么回事。

    比如腸胃不舒服時被故意圍堵，不能去廁所。

    她語氣輕松，與?平時說話?無異，卻注意到孟恪眼底情緒無可避免地沉冷下來。

    “他?沒為此道過?歉么？”他?用了陳述調。

    李羨搖頭?，接過?打了價格標簽的牛rou，推車催促，“這些人大多小學或者初中就輟學，很多年沒見過?了。他?也是去年隨岳父調過?來的......好啦，不聊他?了，要趕緊回家做飯?！?/br>
    下樓結賬時路過?家居區(qū)，李羨順手拿了雙男士拖鞋，想到另一個問題。

    她看向不遠處收銀臺旁的貨架，那幾排整齊的小盒子。

    到收銀臺前結賬時，孟恪很自然?地取了一盒。

    李羨挪開眼睛，只當?正?在注意別的事情。

    明?明?經歷過?數百次，到了此刻，心里還是涌現細微的熱意。

    -

    李羨租的這套房子因為地理位置還不錯，其他?條件就要次之，提前給孟恪做了心理準備。

    兩人前后腳上?門，李羨懷里只有一袋沒裝進去的薯片，摸口袋找鑰匙。

    推開門，是一室的靜謐昏暗。

    她先進門，摸索到墻壁開關。

    啪的一聲，光線落下來。

    孟恪將購物袋放下，摘掉口罩，脫掉外套，學她掛到一旁的一架，然?后俯身換鞋，抬眼。

    兩室一廳的房子，一眼就能望見盡頭?。

    進門是客廳，鞋柜旁擺了洗衣機，連接的房間大概是洗手間，旁邊是廚房。

    房子不大，沒什么裝飾和家具，卻打理得十分整潔。

    櫥柜兩只花瓶，里面是枯萎了的白色鈴蘭和重瓣郁金香。

    孟恪起身看到鞋柜頂端的貓糧，問：“養(yǎng)貓了么？”

    “嗯？”李羨也注意到那貓糧，“去年夏天收養(yǎng)了一只流浪貓。但是經常出差，只能拜托別人來喂，有次需要去星城一個周，就把小貓送給別的領養(yǎng)人了。忘記一并?送出的貓糧就一直放在這里?！?/br>
    “去年星城電視節(jié)那段時間？”

    “進來洗個手吧......你怎么知道?！彼崎_洗手間的門，回頭?問。

    孟恪跟上?來，“記者的行程應該是天底下最好查的了?！?/br>
    浴室有臺階高矮的防水臺，他?進門時需要低頭?。

    狹小空間因兩個成年人而?顯得擁擠不堪。

    洗手臺不過?窄窄的五十公分，李羨擰開水龍頭?，極力讓出位置。孟恪挽起卻握住她搭落身側的手腕，拎到流動的水下。

    微冷的水打濕手背，他?揉搓幾下她的手指，從掌心轉到手背，水流順著腕骨流到指尖，修剪齊整的指甲素凈，不知什么時候沾了羽絨，他?用指腹掠下。

    “怎么不涂指甲了？”

    李羨看著鏡子里男人深邃的眉眼，將另只手伸到水流下，“沒遇到喜歡的男人。”

    握住她右手的大掌稍頓，然?后攤開手指，扣住她左手的腕。

    鏡里的人抬眼，“我不來找你你還會回連城么？”

    李羨看著他?，沒有回答。

    孟恪空出另只手，擠壓洗手液，涂到她兩手手背、指節(jié)，然?后從右手開始，指節(jié)揉搓過?掌心，滑入指縫，淡白色乳液在摩擦中變成泡沫。

    “去年在醫(yī)院分手之后，我以為你就放棄這條路了?！?/br>
    “我沒提過?離婚，不是么。”

    “所以我不明?白。”

    孟恪慢慢抬眸，第一次跟她講了劉紅霞在醫(yī)院那番話?。

    李羨啞然?。

    她不知道還有這么回事。

    孟恪示意她換另只手。

    “但我那個時候真的覺得沒希望?！崩盍w說。

    失去身份一個已經夠人受的了，又多了遺囑的壓力。大概沒有人能在這種情況下保證這樁婚姻將永遠固若金湯。

    “我的身份也有特殊，孟雋早就看不順眼，公開矛盾只是早晚的事。老爺子的遺囑把這件事推得兇險許多，所以我需要時間謀劃布局?！泵香∩ひ舫翑?，看向鏡子里的人，“這一年半你沒見過?我，但我見過?你許多次，有時候只隔了一扇門，想就這么把你帶走......但確實有很多場合，我需要跟現瓊逢場作戲?！?/br>
    李羨鼻尖泛酸，低下頭?，蜷起手指，擦過?他?掌心的泡沫。孟恪握住了她的手，確認存在似的收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