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恪朗聲?發(fā)笑，“今天這些人對你來說這么討厭。”

    “也不?是......”李羨說。

    她垂下眼睛，“這才哪到哪，對吧。”

    “后悔了?？”孟恪問。

    她扭過頭，看著他：“來得及嗎？”

    孟恪也看著她，隔著茫茫夜色，她看不?清他的神?情。

    “今天做的不?錯?！彼f。

    她笑了?笑。

    孟恪話鋒一轉(zhuǎn)，輕描淡寫提了?個不?相干的話題：“陳姐說你帶回來一袋板栗?！?/br>
    “嗯......嗯？”李羨正走神?。

    “哦，那個板栗。”她歪了?歪腦袋，“一個老家的哥哥送的?！?/br>
    孟恪：“他來參加壽宴？怎么沒見你介紹?！?/br>
    李羨搖頭，“我之?前?出差，把充電寶借給別人了?，今天正好在山頂遇見這個老師，她叫人幫我送過來。這個送充電寶的人呢，恰好是我老家的哥哥，所?以送我袋板栗......我可能要?跳槽了?。”

    話題冷不?丁又拐了?個彎。

    “去哪？”

    “省電視臺?！?/br>
    “還做記者么?！?/br>
    “嗯?！?/br>
    “隨你?！泵香∵€是這句話。

    李羨聽罷沉默三秒，“嗯。”

    孟恪手指一動，長長一截的煙灰折斷，隨風(fēng)飄散，“你這個哥哥，也在電視臺？”

    “嗯？嗯。”李羨忙不?迭應(yīng)聲?，不?知為什么，頗覺局促，好像被人抓住什么小?辮子?似的，雖然心?底明知不?可能。

    她輕咳，低聲?說：“他大我四歲，小?時候經(jīng)常帶我們幾個小?孩一起玩，還幫我補(bǔ)習(xí)過功課。”

    “是么。有時間介紹我們認(rèn)識?！泵香〔?咸不?淡。

    兩個八竿子?打不?著的人，認(rèn)識什么。李羨只當(dāng)他在客套。

    她張了?張嘴巴，不?知道說什么，反倒灌了?一口冷風(fēng)，咳起來。

    “外頭冷，回去吧。”孟恪說。

    “嗯?！彼堇镒撸邇刹奖阃Ｏ?，回頭看他，“你也早點進(jìn)來吧。”

    孟恪肩膀?qū)掗?，披?件黑色柴斯特大衣，衣角在凜風(fēng)中翻飛。他似乎點了?點頭。

    她推門進(jìn)了?臥室，拐進(jìn)衣帽間。

    這棟房子?好像一個大玻璃瓶，呼嘯狂風(fēng)被擋在玻璃外，無論?外面如何，里面總是溫暖舒適。室內(nèi)熱氣溢出來，孟恪走得很?慢，一步懶似一步地跟上來。

    李羨抱著這袋板栗從衣帽間出來，匆匆下樓，腳步聲?漸遠(yuǎn)。

    抬手時刮到什么東西，孟恪垂眸看過去，發(fā)現(xiàn)是一盆半人高的緋爪芙蓉，幾朵盛放，幾只粉骨朵。煙蒂星點火光恰好燎到花芯，粉紅瓣上多出一點灰黃。

    他將煙撳滅，隨手丟進(jìn)垃圾桶，踏進(jìn)臥室。

    -

    年假最后一天，李羨和孟恪一起去了?趟曾家。

    曾家和孟家情況差不?多，都是一大家子?人，吃飯時一張圓桌二十幾號人。

    所?幸禮物行程不?用她定，待人接物上，她只當(dāng)自?己是記者，面對受訪人和鏡頭，應(yīng)對還算自?如。

    年假結(jié)束，該回報社上班了?。

    李羨提前?跟領(lǐng)導(dǎo)發(fā)消息報備了?辭職的事?。

    這事?牽扯到新恒，領(lǐng)導(dǎo)想留她又不?敢留她，只說再跟上級商量，又提她資歷到了?，應(yīng)該升職的事?。

    李羨靜下心?來想了?想，還是決定離開，領(lǐng)導(dǎo)百般挽留，拗不?過她，還是答應(yīng)。

    不?知道是不?是被社會規(guī)訓(xùn)太久，只覺得這年頭沒有錢多事?少的單位，天下打工人都是一般待遇，李羨對報社沒有怨恨，離開時反倒覺得惘然。

    然而還是沒有遲疑地、義無反顧地向前?走了?。

    距離她上次求職面試已?經(jīng)有三四年了?，新單位視頻面試這天有點緊張，好在李戍朝提前?給了?她很?多資料，有驚無險地過了?。

    幾天后是二面，面試官不?按常理出牌，她準(zhǔn)備好的答案無用武之?地，只能臨時組織答案，好在有工作經(jīng)驗，無傷大雅。

    面試官給了?個口頭offer，問她什么時候方便入職。

    “兩個周左右吧，這段時間有點感冒。”李羨說話帶著濃重鼻音。

    “可以，正好我們背調(diào)需要?一點時間。大概兩周左右，審批通過后，就可以確定入職了??！泵嬖嚬倨鹕?，伸出右手，“恭喜你。”

    李羨握住她的手，“謝謝。以后請多關(guān)照?！?/br>
    “應(yīng)該的?！?/br>
    從電視大廈走出來，李羨松了?口氣，身上硬撐的精氣神?兒萎靡下來，被冷風(fēng)沖得咳幾聲?，臉色蔫蔫的。

    這幾天感冒，整天怏怏地不?愛動彈，情緒實在調(diào)不?起來。

    走到停車場，準(zhǔn)備拉開車門，手機(jī)響了?，是酒店的會員短信，說她什么積分快到期了?。她才想起前?兩天無意?中看到的，這個連鎖酒店的會員達(dá)到某個等級后，可以在工作日免費餐廳就餐。

    這種事?不?去的話，總覺得自?己虧了?。

    李羨看了?眼時間，拿手機(jī)撥出一個號碼，“喂，戍朝哥，現(xiàn)在在臺里嗎……沒什么，請你吃頓大餐?！?/br>
    李戍朝爽快地答應(yīng)了?邀約，李羨給陳姐發(fā)消息，叫家里不?要?準(zhǔn)備自?己的晚飯了?。

    陳平問：【羨羨你在外面吃嗎？】

    李羨回復(fù)：【嗯】

    李羨：【請朋友吃飯，晚點回去，不?用特意?等我啦】

    -

    衣帽間空闊，黑金配色，線條干凈。

    孟恪換了?衣褲，對鏡整理，鏡中倒映背后這面墻的通頂柜，女人的衣服被打理得嚴(yán)謹(jǐn)整齊。

    下了?樓，陳平正在收拾那幾瓶玫瑰插花，過了?個春節(jié)，樓上放在燈罩里的玫瑰沒泡水，已?經(jīng)成干花了?。這幾瓶花瓣邊緣泛黑，蔫蔫落瓣。

    “您要?出門啊?！标惼秸f。

    孟恪點頭，路過時隨口問：“她舍得丟么?！?/br>
    陳平愣了?兩秒，才意?識到他說的是李羨，“羨羨可能……那我先不?動了?，等她回來再說吧?！?/br>
    “她下午去面試了?？”

    “嗯，說是三點開始，看樣子?快結(jié)束了?，您不?回來吃了?吧？我告訴她一聲?。”

    陳平已?經(jīng)將花瓶里的水倒空幾瓶了?，放下手中這個，將前?面沒來得及丟的花插進(jìn)去，用毛巾擦手。

    孟恪看向那剩下一半的彩色玻璃瓶，被泡爛的莖稈周圍飄著不?明絲狀物，“都倒了?吧，不?干凈?！?/br>
    陳平應(yīng)聲?，“哎，好。”

    孟恪出門前?換鞋，樓白走過來說：“巴黎那邊，去年年底定的幾套春裝，可以飛過來量體了?，具體時間看秘書室安排?！?/br>
    他不?甚在意?，隨口應(yīng)了?聲?。

    -

    夜幕降臨，電梯緩緩上升，江景爛漫，酒店坐落市中心?，建筑重工精致，高聳入云。

    李戍朝挑眉，看向身邊的李羨：“你果然發(fā)達(dá)了?，李羨羨?！?/br>
    李羨笑得很?得意?，“我這叫茍富貴勿相忘?！?/br>
    電梯到了?四十七層，兩人直奔餐廳，挑了?個位置坐下。

    李羨小?時候在鄉(xiāng)下長大，那時候孩子?們娛樂活動不?多，大多選擇出門找玩伴。因為距離限制，同村的孩子?天然是玩伴。

    李戍朝的同齡人很?少，被迫帶一群小?幾歲的孩子?玩，李羨是其中之?一。

    又因為同姓，雖然早已?出了?五服，但鄉(xiāng)下宗法觀念依舊牢固，兩個人之?間自?小?耳濡目染這種血脈親昵，即便幾年不?見，相處起來仍十分自?然。

    “點菜吧。”李羨說。

    李戍朝：“客隨主便?！?/br>
    李羨叫服務(wù)生推薦菜品，看到鯛魚海膽之?類的，直接劃過，最后選了?個套餐，將菜單遞還。

    酒店頂層的商務(wù)晚宴結(jié)束。

    孟恪起身，助理從服務(wù)生手里接過外套，跟上他的腳步。

    “等等我，哥?！迸頋櫬?音急，動作慢，眼神?銜住一個紫色短裙套裝秘書打扮的漂亮女人，直到對方給他拋了?個媚眼。

    彭潤心?滿意?足，跟上孟恪。

    服務(wù)生按下頂樓專屬電梯，一行人進(jìn)入。彭潤絮絮叨叨侃今天的酒局上聊的事?情，孟恪偶爾搭腔。

    到了?車庫。

    “她當(dāng)時不?是想靠認(rèn)沽期權(quán)大賺一筆嘛，結(jié)果還是你收拾爛攤子?，這點判斷力和眼光，也好意?思......哎，那不?是嫂子?嗎？”彭潤看向不?遠(yuǎn)處。

    孟恪抬眼看過去。

    李羨和李戍朝吃過飯，結(jié)伴下來，她隨口問李戍朝上次板栗在哪買的，李戍朝說巧了?，他今天也買了?。

    “在我車上?！崩钍f。

    李羨看了?眼時間，跟他去拿。

    李戍朝看她一眼，“哎，我聽說這里海鮮很?不?錯?！?/br>
    “海鮮？你不?是不?能吃海鮮嘛，大伯從海邊拿回來兩只螃蟹，你沒吃幾口就腫成豬頭。”

    李戍朝驚訝，“這么久之?前?的事?，你居然還記得?！?/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