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湯岫辛思考了一會,抬起眼來,問她:“那你覺得,他的心需要什么來填補?” 蘇簡很輕地揚起唇,輕描淡寫地回答他: “愛吧。” 施世朗下午出門的時候,還只是陰天。 到了傍晚,天就開始下雨了。 他被臨來的陣雨困在了公交站臺,稍稍抬起頭,目光掠過車頭燈匯攏而成的朦朧的光霧,看到對面河岸將要接地的烏黑色的雨云。 他抬手抹去右面頰上的雨絲,忽地感到輕許陰冷,將一只手臂橫放在胸前。 因為天氣原因,這個小小的公交站臺一下子容納了不少的人。 準備歸家的都市人看上去要比一天里的任何時候都要寬容。他們站在玻璃站臺下,平靜溫和地談?wù)撝盏男侣?,最多的是喻氏集團董事長病重一事。 施世朗聽著身邊你來我往的接話,越發(fā)覺得自己心里空蕩蕩的。 他換了一個倚靠的姿勢,視線往外面?zhèn)攘藗?cè),抬起眼時,在雨水順著玻璃緩緩下落的模糊視野中,看見路邊一個男人撐著傘站在傍晚的細雨里。 他愣了一下,忙不迭往外探身,卻碰巧遇上了綠燈放行,各色的長柄雨傘隨著行人的腳步一下子擋住了他的視線。 很快,那個身影就消失在虛空雨濕的暮光之中。 等到紅燈亮起時,前方的道路已經(jīng)空無一人。 看著前方空曠寬敞的馬路,施世朗輕輕搖了搖頭。 想什么呢。他在心里說。 第18章 夏季的日出總是來得比以往快。 朝晨,輝光穿透落地窗簾,靜然無聲地斜照進來。 屋里逐漸明亮的時候,樓下尖銳刺耳的小提琴聲也響起來了。 被褥里,施世朗有些絕望地鉆進了枕頭底下,手臂隔著枕頭緊緊壓著自己的耳朵。 如果可以,他真想沖下三樓去打那個音樂生一頓。 但這棟唐樓是世上最寧靜的存在,他不會讓它產(chǎn)生任何一絲不協(xié)的。 從法國回來以后,他在家里陪著施泊文連續(xù)看了一個月的日出,之后又搬回了這個地方。 回來的那一天,他走到三樓時,忽然聽見上面?zhèn)鱽黹_門的動靜。 而那陣動靜,來自他最熟悉的那一道門。 他站在樓梯上,定定地抬著頭,注意力全在那道門鎖上。 幾秒過后,門被打開了,從里面走出一個陌生的年輕人,在注意到樓梯上站著一個人時,投來了奇怪的掃視的目光。 施世朗毫無察覺地失神了一瞬,很快又管理好情緒,自然地收回視線,面無波瀾地走了上去。 耳邊,那此起彼伏的小提琴聲還在折磨著施世朗。 盡管身陷水深火熱之中,他能做的也只是往自己頭上多蒙一層被子,躺在里面了無生趣地長嘆口氣。 托這個人的福,施世朗想,他都開始有些懷念明決了。 雖然明決總是冷著一副臉,對自己沒有給過什么好臉色,但他還算得上是一位合格的鄰居。 至少音樂品味還不錯。 早起也不會弄出半點聲,他翻著身想。 翻完身后,他臉朝下趴在床褥里,埃及棉制的被單帖服著他的耳廓,傳遞著陣陣柔軟的暖意,好像誰把手心覆住了他的耳朵。 很快,他便被困意俘虜了。 迷迷糊糊將要睡著的時候,他輕輕用臉蹭了蹭枕頭,夢囈似的呢喃了一句:“手也很溫暖?!?/br> 中午,施世朗出門的時候,看見信箱里塞了今天的早報,隨手抽了出來。 打開一看,一則訃告瞬間進入了他的視線。 “先父喻圖南于昨夜凌晨三時四十七分在家中逝世,享年八十五歲。茲定于今日九時在臣角火葬場火化,并遵喻圖南先生遺愿,一切從簡。 特此訃告。 喻澤川哀告” 施世朗站著出了好一會神。 等到他回過神來,腦海中第一個蹦出來的人,居然是明決。 這里的人都知道,喻圖南生平對這個外孫最是器重。雖說是外家,但祖孫感情深厚,論起來,反而比明家那頭的關(guān)系要親近許多。 如今喻圖南年老辭世,施世朗心里面想,明決得知消息后,應(yīng)該會很不好受吧。 幾秒鐘后,施世朗搖頭笑了笑。 什么時候他變得這么推己及人了? 況且對方還是他厭煩的明決。 他們連朋友都算不上,施世朗想。 輪不到自己來關(guān)心他。 隨后,他把報紙放回了信箱,轉(zhuǎn)身走了出去。 喻圖南的葬禮儀式一切從簡,追悼會也僅對其親友開放。 新聞記者守在靈堂外面爭先報道,電視臺里輪著播放這位實業(yè)家的傳奇人生,來來去去不過老生常談。 由于喻家一貫的低調(diào)作風(fēng),加上后繼的時事覆蓋,這件事很快便淡出了人們的視野。 在喻圖南的訃告發(fā)出后大概一周,某一個清早,施世朗睡到自然醒來,受寵若驚地發(fā)現(xiàn)他樓下的那位“好”鄰居居然大發(fā)慈悲的沒有在一大早拉琴。 不僅是這一天,接下來連著三四個早上,他都沒有在睡夢中聽見那緊緊扼住人命運咽喉的小提琴聲,這不得不令他疑竇叢生。 他其實懷疑是不是別的鄰居先行一步了。 他懷著好奇心下樓去詢問關(guān)先生,才知道是那個音樂生租約到期,前幾天搬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