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對你的胃不好，”陸暉將牛奶塞到他手里，他已經(jīng)在外面看了全部的詢問過程：“你做的很好， 她雖然沒有直接承認， 但心理防線已經(jīng)崩潰了。”

    到了現(xiàn)在這一步，距離何曉燕認罪也就是一步之遙。

    江泠閉了閉眼：“是啊， 很快了?！?/br>
    “實在扛不住就去會議室休息一下?！标憰熍牧伺乃募绨颍?nbsp;接替他進了詢問室。

    江泠在原地站了一會， 小口小口的喝下了陸暉遞過來的那瓶牛奶。陸暉應該是用微波爐加熱過，溫熱的液體進到胃里，捎帶著他的內心也舒緩了許多。

    江泠并沒有去會議室休息，而是站到了詢問室的外間， 看著陸暉與江顏對何曉燕的審問。

    有了指紋這一鐵證，何曉燕大概心里也清楚自己無法再抵賴。此時的她像失去了所有的力氣，呆滯的坐在位置上， 目光緊緊的盯著著地面。不管陸暉與江顏問什么，都沉默著不回答。

    “為什么突然在這個時候動手？”陸暉注視著她，沉聲道：“你的meimei是去年自殺的， 你卻選擇了時隔一年后才對劉大山下手， 為什么？”

    一直低著頭的何曉燕突然冷笑了一聲：“想殺就殺了， 他早該死了，讓他活到現(xiàn)在是他走運?！?/br>
    江顏翻了翻手里的文件：“根據(jù)資料，你上個月因為工作上的過失被大誠集團辭退了，是因為這個原因你才回到小塘村，然后對劉大山起了殺意的嗎？”

    “工作上的過失？”何曉燕猛的抬起頭，直勾勾的看向江顏：“什么工作上的過失，他們這些男人就會給我們扣帽子，最終被罵的只有我們。”

    江顏微微皺眉：“不是因為工作過失嗎？那是因為什么？”

    何曉燕沉默了一會，半響，自嘲般的笑了笑：“算了，反正你們都知道了，要是不說就真成我的錯了。”

    她仰起頭，慢慢道：“告訴你們也沒關系，反正做了這個事我心里清楚，早晚都是死。但是我有一個條件，只要你們答應了，我什么都告訴你們?！?/br>
    陸暉看著她：“你有什么條件？”

    何曉燕沉默了片刻，一字一句道：“我希望在我死之前，可以有一個接受記者采訪的機會。我的meimei是帶著臟水跟罵名去死的，我這個jiejie沒用，那時候幫不了她。如今我也要死了，但我不能讓她一直這么臟下去。我想讓大家知道，我meimei是干凈的，她什么也沒做過……”

    她頓了頓，看著陸暉，雙眸里透出一絲哀求：“可以嗎？”

    陸暉注視著她，片刻后道：“我會幫你向上面申請。”

    何曉燕抿了抿唇，面色慘然：“那就好，謝謝你，我相信你們不會騙我的?！?/br>
    她的眼睫毛微微扇動，消瘦的臉龐上終于有了幾分釋然的笑意：“想問什么你們就問吧，我都交代。”

    陸暉頓了頓，道：“先說說你meimei的事情吧?！?/br>
    “小晴嗎？”何曉燕道：“小晴真的是個很乖的孩子。她跟我是雙胞胎姐妹，比我晚幾分鐘出世，我跟她從小感情就好，她什么都聽我的。后來她去了深港市工作，而我在外地做銷售，也時不時的過去看她?？墒怯幸惶臁?/br>
    她微微昂起頭，眸里生出幾分恨意：“有一天我去深港市出差，順道過去看了她。不久后我放假回了村子，就聽見村子里的人在傳小晴做了小姐?！?/br>
    江顏一愣：“你的意思是？”

    “劉大山看見的那個人是我，不是我meimei?！焙螘匝嗟溃骸拔业倪@份工作，經(jīng)常要跟客戶打交道，有時候難免遇到一個兩個不懷好意的。那次出差我正好也送了酒醉的客戶回酒店里，應該是被劉大山看見了，之后我就在村子里聽到了那些流言。”

    “后來呢？”陸暉問。

    “后來，我想過去解釋的，但是小晴攔著不讓我去說。她說我因為工作的關系本就被村子里有些人說的很難聽，他們都說做銷售就是靠跟人睡賺錢的……”何曉燕自嘲的笑了笑：“雖然沒有當著我的面，但我也知道很多人都這么想。我其實也有點害怕，小晴不想讓我背負更多的壓力，就說讓她自己解釋清楚就好，我答應了?！?/br>
    “只是……我們早該明白了，村里的那些人，那群人，他們從來只相信他們想相信的。不管小晴怎么解釋，都比不上劉大山他的一句話，甚至還有些小孩被他們家大人慫恿著朝我meimei吐口水，說她臟?！焙螘匝鄿I光微閃：“小晴實在受不了了，就喝藥自殺了?！?/br>
    “之前你們的那個同事問我，雙胞胎之間是不是會有感應。對啊，會有的，”她慢慢道：“小晴喝了藥之后，她開始還好好的，后來慢慢的就喘不過氣了。我站在她的床邊看著她痛苦的掙扎，看著她跟我說她好后悔，看著她說她好恨那些人，看著她一點點被悶死。那個時候，我覺得我也快喘不過氣了?！?/br>
    她垂下頭去，用力的捂住了自己的臉，但淚水仍舊止不住的從指縫中滑落。

    陸暉冷冷的看著她，道：“那你是怎么殺劉大山的？為什么要在一年后才對他動手？”

    何曉燕的肩膀微微聳動，她哭了一會，又坐直了身體擦擦眼淚，面無表情的看著陸暉：“一開始沒想殺他的，我那時候只想算了，遠離這個地方吧，反正meimei也死了。”

    她眼神飄忽，淡淡道：“前段時間，不對，上個月，也不對，還要早一點，我又去深港市出差，客戶喝完酒后對我動手動腳，要我去他房間，我不愿意去，我一直在推他……沒想到，又被劉大山看見了……”

    她幾乎笑出了聲：“我真的，我怎么這么倒霉，連續(xù)兩次都被他看見。我罵走了客戶，一轉頭就看見劉大山在等我，他看見我后就開始嘲笑我，說我跟我meimei一樣都是賣的……說我meimei把自己賤死了，我也快了。我那時就知道，他又要回來亂說了?！?/br>
    “因為這件事，所以你就計劃殺了他？”陸暉問。

    何曉燕冷冷的看著他：“我還有別的選擇嗎？他說我不要緊，可小晴都死了，她死的那么慘，她明明什么都沒有做過卻要受這樣的侮辱。等他回去之后，小晴說不定又要被那群人拖出來，說她自甘墮落，說她死的活該，說她跟我一樣的不要臉！”

    她深吸一口氣：“我不能讓小晴再受這種侮辱。而且，因為我罵了客戶那件事，公司也將我辭退了，他們說我對客戶無禮導致公司業(yè)務受損。你們看，我連工作也沒了。沒了meimei，沒了工作，什么都沒有。但是像劉大山那樣的人，憑什么好好的活著？他害死了人，憑什么？你們說憑什么？”

    “那你是怎么殺他的？”陸暉淡淡道。

    “我買了個黑號碼，給他打電話，告訴他只要他幫我隱瞞下來我愿意給他錢。像劉大山那樣的人，聽到這樣的好事自然答應。于是我就在市里的那個賓館開了個房間，讓他住進去，等我籌好錢就給他。劉大山那個蠢貨，他真的信了?！焙螘匝嘁蛔忠痪涞溃骸八赖倪B夜跑回來就怕我反悔，還時不時的給我打電話催我給錢，威脅我要是湊不齊錢他就告訴所有人我也是賣的。我當然一口答應他，我網(wǎng)購了所有工具，趁著他不注意一刀捅死了他，然后將他慢慢割開……一刀一刀的割，可惜了，他死的太快，沒能體會到我meimei死前的痛苦?！?/br>
    她低低的嘆息一聲，語氣中有點遺憾。

    “蘇英的身份證也是你偷的？”陸暉問。

    何曉燕笑了笑：“她那個賤嘴巴，要不是她，小晴的謠言能傳播的那么快？村子里那些大大小小的事情，哪件不是她傳出去的，她活該?！?/br>
    “劉大山的頭顱也是你放的？”

    “是啊，”何曉燕道：“他不是喜歡說閑話嗎？我就讓他待在他家的冰箱里，陪著這個村子的人一直說吧。我還將他的rou剁碎了賣給阿文美食廠，村子里的那些人，就喜歡在他那打工，也喜歡順點小便宜。我就讓他們嘗嘗劉大山究竟是什么味道的，他們這么喜歡聽他的話，嘗嘗他的rou怎么了？”

    她的臉上已經(jīng)有了種病態(tài)的瘋狂，嘴角的笑意高高揚起，似乎在笑自己做過的事，也笑那些被她害到的人。

    江顏深吸一口氣：“其實，其實你在一開始的時候應該報警告他們誹謗罪，這樣事情或許不會發(fā)展成這樣，你meimei也不會死的?！?/br>
    “報警？”何曉燕的笑聲戛然而止，她目光轉向江顏，冷冷道：“那是一整個村子，我來報警了，你們抓誰？劉大山？抓了他其他人就不會說我meimei了嗎？”

    作者有話說：

    今天或許只有這一更，下個案子我暫時還沒有頭緒；

    最重要的是，今天有點忙……

    第70章 鬼屋驚魂1

    “江泠哥哥， 這里！”

    江泠剛一出地鐵，就見到王晞站在不遠處， 朝著他興奮的揮著手。

    跟王晞聯(lián)系上是前段時間的事， 從方南鎮(zhèn)回來后他隱約得知了她與王小花都來到了漢楚市。礙于工作繁忙，他一直沒有時間去見見她們，反倒是王晞主動找上了他。只是直到劉大山的案子結束后， 他才終于有時間出來跟她見面。

    今天的王晞扎著兩根小辮，穿著一身大方得體的連衣長裙， 顯得可愛又漂亮。僅僅是站在那里，都吸引了不少過路人的目光。

    江泠朝她笑了笑， 大步走到了她的身邊。

    “前面有家不錯的私房菜， 我請你去吃吧?！苯龅溃骸罢靡驳街形鐣r間了?！?/br>
    王晞點點頭，露出兩顆可愛的小虎牙。

    這家私房菜是江敏曾經(jīng)向他推薦過的， 江泠之前并沒有來過。如今帶著王晞過來， 他才發(fā)現(xiàn)這里的環(huán)境布置都很不錯， 讓人很舒服。倒是王晞，自從進來后就一直有些不安。

    “江泠哥哥，這里看起來好貴啊……”王晞坐在江泠的對面，小聲道：“要是太貴了還是算了吧， 我們去旁邊的那個快捷餐飲店吧，也挺干凈的，味道也還不錯。”

    江泠接過服務員遞過來的菜單， 笑了笑：“沒關系，這頓飯我還是請的起的?！?/br>
    他點了幾個菜，又將菜單交給王晞：“小晞， 你看看有什么想吃的。”

    王晞接過菜單， 只掃了一眼就被上面的價格數(shù)字嚇到了。她默默的合起菜單， 放到了一邊：“不用了，我不餓?！?/br>
    江泠也沒強求，叫來服務員拿走菜單后，他看了下對面的小女孩，微微一笑：“小晞，你現(xiàn)在應該過的不錯吧?！?/br>
    王晞點點頭：“江泠哥哥，我還沒跟你說吧，我現(xiàn)在住在舅舅家了，他收養(yǎng)了我。舅舅是在新聞上看見我家的事的，然后他認出了我mama……”

    她略一停頓，又繼續(xù)道：“然后舅舅就去鎮(zhèn)里找到了我，收養(yǎng)了我，我現(xiàn)在有家了。”

    “舅舅告訴我我mama其實不叫林娟，她原名叫林斯顏，是不是很好聽？對了江泠哥哥，我把名字改了，我現(xiàn)在不叫王晞了，我叫林晞。”

    江泠給她面前的杯子倒?jié)M茶水：“是跟你mama姓嗎？”

    林晞點點頭：“舅舅帶我回家時問我有什么愿望，我說我想跟mama姓，他就幫我改了?！?/br>
    “林晞這個名字很好聽?！苯稣f。

    “是吧，”林晞笑的眉眼彎彎：“我也覺得很好聽?！?/br>
    她想了想，從背著的包里掏出一張學生證，放到了江泠的面前：“江泠哥哥，我現(xiàn)在在漢楚市一中讀書，不過由于一中條件很嚴，我目前還只是個插班生，等過了他們的考試才能正式轉學籍?！?/br>
    “一中是個很好的學校，你要加油，一定能通過的?！苯龉膭钏?/br>
    然而這鼓勵卻沒讓林晞露出半分笑意，她抿了抿唇，收回了學生證。

    “希望吧……”她說。

    江泠看出她的情緒不佳，轉移了話題：“你最近去看過小花嗎？”

    林晞用力的點點頭：“我上過周末還去看她了，她快要做手術了，醫(yī)生說她的眼睛很有希望，做完手術后只要好好休養(yǎng)，應該就能恢復光感了。小花也很開心，只是她一直沒有等到你去看她，所以有點失望?！?/br>
    “我前段時間在忙個案子，”江泠解釋道：“剛剛才結束，過兩天她做手術前我會去看她的。”

    “沒有啦，我們不是在怪你?！绷謺勥B忙擺手：“我看見新聞報導了，就是那個《她死于流言》。我還讀給小花聽了，我們都覺得你們好厲害?！?/br>
    “對，是那個新聞?！苯稣f。

    何曉燕認罪后，陸暉就向上面提出了申請，并在案件審判后由法制日報的記者對何曉燕進行了采訪，滿足了她的愿望。

    這則新聞一出，在本市也引起了一波不小的關注。其一是因為案件的慘烈，再者就是案件的起因令人嘆息。

    服務員將菜端了上來，林晞小心翼翼的夾了一筷子，咬了幾口道：“其實，我覺得那個案子的姐妹倆有點可憐，尤其是meimei。我知道的，在村子里面，一旦所有人都用那種歧視性的目光看著你的時候，那種感覺就像是被牢牢釘在了太陽下灼燒，怎么都擺脫不了。要是我是那個jiejie，說不定也會這樣做……”

    江泠放下筷子，凝視著她：“我在讀書的時候，曾經(jīng)有老師教過我一句話。凡是不以當事人的行為本身而以他的思想作為主要標準的法律，無非是對非法行為的實際認可。小晞，如果只是單憑著內心的情緒去主導我們的行為，那結果必然會是最壞的一種?！?/br>
    他可以理解林晞為什么會這么想，林晞母親的選擇或許已經(jīng)在這個小女孩的心中印下了很深的烙印，但他總希望她可以再好一點，不被過去的陰影所牽扯。

    林晞點點頭：“我知道了?！?/br>
    她吃了幾口菜，又跟他說起了其他的事。林晞的舅舅還有兩個女兒，但應該都對林晞不錯，提起她們時她的臉上一直掛著笑意。

    吃完飯后，林晞看了看手機，為難的看向了江泠：“江泠哥哥，我要走了。很快要月考了，上一次我考的很差，我希望這一次能好一點，不要讓舅舅對我失望……我要回去溫習功課了?！?/br>
    “去吧?！苯雒嗣念^發(fā)：“你這么棒，一定可以的，加油?！?/br>
    “加油！”林晞對著他比了個手勢，很生疏，看起來像是新學的，但絲毫不影響她的可愛。

    等到林晞離開后，江泠又坐了一會，思索著接下來要去做什么。正值周末，組里的案子剛剛結束不久，也沒什么事需要他回去加班，而他昨天才回了趟家，今天也想要偷懶一下。

    他拿出手機玩了一會，才發(fā)現(xiàn)他們小組的聊天群組此時正聊的熱火朝天。

    案件告破，一直窩在家里修身養(yǎng)性的陳子風也終于活潑了起來，在群里約著去市里新開的一家鬼屋玩。雖然名義上是找大家一起，可是他始終只追著江顏一個人說，小心思昭然若揭。

    老張一早就表明自己要陪老婆，而莫余直接曬出了自己正在練拳的自拍照。江顏在被陳子風勸動后，好不容易答應了下來，但沒等陳子風高興一秒，她就在群里瘋狂艾特起了陸暉跟江泠。

    【江顏】：@陸暉@江泠，鬼屋速來速來速來——

    【陸暉】：不去。

    【江顏】：陸隊太不給面子了，@江泠，鬼新娘，超刺激超好玩，來不來，來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