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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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隋燁多慮了,他是不會將自己餓出毛病的,哪怕當年再崩潰,嘗不出食物味道,也會強打精神往下咽。他不只有自己,他還有楊錚,所以不能病也不能出問題。 到了餐廳,付斯懷選了個靠邊的位置,剛坐下就聽見蔣元叫他的名字。 “隋總沒跟你一起來?”蔣元說。 “沒有,怎么了?” “工作上的事兒,他又不回信息了,”蔣元煩惱道,“你知道他去哪兒了嗎?” 付斯懷誠實地搖頭:“不太清楚?!?/br> “算了,”蔣元低頭又打了個電話,“你見到他跟我說一聲啊?!?/br> 蔣元走后,付斯懷在自助餐區(qū)隨意選了兩塊面包,他依舊沒什么胃口,這種時候面包是最容易下咽的。 楊錚的消息這個時候發(fā)過來:“水管又漏了”。 付斯懷低嘆了聲,準備撥打修理師傅的電話,驟然想起自己在異地,于是便轉手將號碼發(fā)給了楊錚,叮囑他修理時的注意事項。 想了想又加上:“如果實在不行,就先睡學校,我沒幾天就回來”。 楊錚很快回復:“你玩你的,只是跟你說一聲”。 付斯懷突然回想到,當時第一次接受程文逸提供的東西,也是因為楊錚。那時候楊錚太小,他們租的房子是舊房翻修,甲醇刺鼻,當時管控不嚴格所以也能出租,付斯懷不知情,便著了這個道。晚上楊錚整夜咳嗽不停,付斯懷內心焦慮不安,所以程文逸問他要不要住自己家里時,付斯懷片刻猶豫后就說了謝謝。 大概是想什么來什么,付斯懷剛準備去拿面前那瓶胡蘿卜汁,玻璃瓶就被一只帶著陀飛輪表盤的手拎走。 他轉眼便看見熟悉的后腦勺,程文逸將剩半瓶的果汁倒進自己杯中,然后又轉頭遞給旁邊的人:“剩最后一點兒?!?/br> 付斯懷將手伸回,退而求其次拿了旁邊的橙汁。 “呀,小布丁,”程文逸仿佛才看見他,“抱歉,沒注意到你,你也想喝這個?” “沒有,”付斯懷說,“我喝什么都一樣。” “要不你喝我這杯?”程文逸笑著遞過來,“就是杯子我用過,不介意吧?” “不用了,”付斯懷退了一步,“橙汁也挺好的。” “行吧,”程文逸聳了聳肩,“這牌子我昨天買了瓶裝的,想喝的話可以隨時來我房間?!?/br> 到昨天為止,付斯懷還能理解程文逸,他大概是跟許陵一樣,認為自己是攀龍附鳳的角色,只是剛好又了解自己的過去,不服氣地想要戳穿破壞。但為什么三番兩次要邀請他進房間?付斯懷想不太通。 他也并不想琢磨這個,只草草應付:“你們慢慢吃。” 回房間之前,付斯懷在門前抽了支煙,這次沒有手抖,他的精神已經穩(wěn)定下來。 他開始能夠理性地思考——或許應該跟隋燁道個歉。雖然他也沒想好要如何檢討自己的錯誤,但隋燁幫他這么多次,惹了他不高興,付斯懷心里終歸過不去。 熄滅煙頭,付斯懷開了房門,屋里漆黑一片,依舊沒有隋燁的蹤影,也許今晚也不一定回來。 不過開燈的瞬間他發(fā)現(xiàn)自己錯了。 隋燁回來過。 茶幾上放著點心,不是酒店提供的點心,而是采購的中式點心,幾瓶不同口味的果汁放在旁側,還有幾顆單獨包裝的巧克力。 酒店提供的備忘錄紙被巧克力壓著,上面留著隋燁草草寫下的話語。 “抱歉,我不該生氣,吃點東西,我晚點回?!?/br> 付斯懷形容不了自己此刻的情緒,只僵硬地拆開包裝,將巧克力放進嘴里。 咀嚼時突然看見那枯萎的花環(huán)被取走,取而代之的是一束新鮮的花,倒沒有被精心修剪過,像是從花園里隨手摘的。 點心在嘴里逐漸融化,越咬越甜,這次付斯懷嘗出了味道。 外面一道女人的笑聲讓付斯懷清醒過來,他掏出手機,想撥隋燁的電話。 沒有接。 付斯懷茫然望向窗外,黑夜中掉落著幾點光亮,是別人屋里的燈光。 他突然很想見隋燁。 付斯懷當下將吃剩的點心收回盒里,進門時衣服沒來得及脫,又這么出了門。 他突然很想告訴隋燁,他沒有喜歡程文逸。就算他不能一五一十、推心置腹地交代自己的過去,但就是想讓隋燁知道這件事。 這是付斯懷第一次想替自己解釋什么。 隋燁會在哪里?也許還是桑拿房? 付斯懷想從記憶里定位,可惜早些時候沒有留意,光線暗了也看不太清路牌,想了想決定去大堂問前臺。 剛走到門口,又撞見蔣元,對方也剛好在前臺登記著什么。付斯懷上前問:“你打通隋燁的電話了嗎?” 蔣元似乎有點愣:“電話倒是沒有?!?/br> 付斯懷正準備追問,突然看見蔣元填寫的登記表上寫著的中文拼音——xi,ruan。 熟悉的聲音在背后亮起,他回頭看見隋燁正背朝自己,跟對面的阮存希說著什么,阮存希換了個發(fā)色,換成了最普通的黑色,只是依舊惹人注目。 一股奇怪又尖銳的暗流從胸腔內橫亙而過。 很陌生,但付斯懷能辨認出來——那股情緒被但丁在七宗罪里列為第二,是僅次于傲慢的嫉妒。 自卑、怯懦、沖動、嫉妒。付斯懷掩藏最深的骯臟情緒,像被一把名為情感的火焰灼燒起來,順著濃煙翻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