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美樂之吻 第75節(jié)
他又不做聲了,像被悲泣主宰的雕塑一樣,抬手碰了碰我的臉頰,又垂下。 我想起他以前說過燕妮夫人就像母親一樣,她的被殺對他而言一定不好受,于是安慰道:“雖然你很難過,可是要照顧好自己啊?!?/br> 他不答話,轉(zhuǎn)而說:“我要去陸軍報道了,兩天后啟程,上次答應(yīng)你的事情,我已經(jīng)辦妥了,過后會有人從你這里提貨?!?/br> “你這么忙,還想著我的事情?!蔽掖鬼溃骸爸x謝。” 他淺淺地笑了笑,又搖搖頭。 “怎么會發(fā)生那種事呢?太可怕了?!蔽矣袣鉄o力道,“燕妮夫人和黑加爾先生就在我眼前中槍……逃走的人是誰?你們抓住罪犯了嗎?” “沒有。” “你們有懷疑對象嗎?” “誰獲得了好處,誰就值得懷疑?!彼卣f。 我想到頂替黑加爾先生的人,問道:“是那位凱恩·尼古拉斯先生嗎?” 邁克緩緩搖頭。 “不是他?”我壓低聲音問:“難道……是總理先生?” “不知道?!彼麌@息道,“不必急著確定敵人,擺在明面上的東西,太容易影響人的判斷?!?/br> 我對政治一竅不通,對喬納森的勢力更不清楚,心想還是不要問東問西了,勸解道:“如果對方的勢力太強大,你們還是不要硬碰硬吧,做人太剛硬不是生存之道,有時候也要委曲求全?!?/br> 邁克挑挑眉,看向一旁的工廠說:“所以你委婉地幫人?” 我臉一熱說:“我不是在幫人。” “這個世上容不下太多好心,你做好事,這個世界也未必會給你讓路。” 我垂下頭道:“我說過了,我不是在幫他們?!?/br> “那就好。”他站直身體,面向我說,“我這就告辭了?!?/br> “現(xiàn)在?” “你舍不得我?” “……你才剛來沒多久……” “看來是舍不得我?!彼麖澫卵?,平視著我的眼睛說,“那晚你問我,想不想帶你回家,我要是說想,你現(xiàn)在跟我走嗎?” 我沒想到他突然提這種事,緊張地看看四周說:“我……我去換件衣服……” 他噗嗤笑了,伸手摩挲我耳邊的發(fā)絲,語氣失落地說道:“別這樣對我安妮,你讓我更難過了。” 我疑惑地望著他,不明白為什么我讓他更難過了。 “我走了,以后……大概不會再來見你了,好好保重?!闭f完,他轉(zhuǎn)身離去,沒有再回頭看我一眼。 天氣太冷了,寒風(fēng)裹挾著冰粒吹在我臉上,微微有些疼。 以后再也不會來見我了嗎? 他離開后,我糊里糊涂地在辦公室里忙碌著,到晌午的時候,忽然有人通知說一位喬納森先生要見我。 我出門一看,海涅正站在門廳里。 一身黑色長風(fēng)衣的他看上去更瘦長了,灰藍(lán)色的眼睛抬起,靜靜地望向我。 “海涅,你怎么來了?”我忙上前一步,“你還好嗎?” 他搖搖頭說:“不太好,所以想見見你。” 他這樣突然出現(xiàn),我驚訝之余,也只能軟下心腸安慰道:“你不要太難過了?!?/br> 他蒼白極了,連嘴唇都失去了血色,那雙眼睛緊緊瞅著我:“我想也許見到你后,就沒有那么難過了。” “海涅……”我張張嘴,不知該說什么才好。 “不必為難,我馬上就告辭?!?/br> “不,你進來喝杯茶,坐一會兒吧?!?/br> “不了,我還有事要忙,只能抽出這一點時間來見你?!彼f。 “你家里怎么樣了?”我遲疑地問道。 “黑加爾哥哥他……癱瘓在床上了?!?/br> 我不由得捂住了嘴巴,雖然早知道黑加爾先生情況好不到哪里去,可聽到癱瘓在床時,我還是唏噓不已。 強悍、冷酷、足智多謀、野心勃勃,這是我對那個人的印象,如此強大的男人竟然會落得這種下場,我感覺到不可思議,像在做夢一樣。 海涅嘆了口氣說:“嫂子受到驚嚇早產(chǎn)了,掙扎一夜,產(chǎn)下一個死胎……早知道會這樣,當(dāng)初就該斬草除根,我提醒過黑加爾哥哥,讓他處理掉卡梅倫的兒子,可他太自負(fù)了,以為對方翻不出風(fēng)浪,結(jié)果就敗在了這顆小小的棋子手里。”相比于緘默不言的邁克,海涅像是想找個人傾吐一下似的,面無表情地說著一些不該說給外人聽的話。 “黑加爾哥哥扳倒了卡梅倫還不夠,又到處找他家人的麻煩,還把莉莉安的事情透露出去,氣死了卡梅倫夫人。那個休斯特·卡梅倫在哥哥看來就是個沒用的廢物,所以打落塵埃,羞辱一頓后就丟在了腦后,豈不知最沒用的渣滓,如果敢舍命,也能做出驚天動地的大事??梢姼绺缱载?fù)自滿,不像過去那么謹(jǐn)慎小心了,否則外人也插不進手來?!?/br> “原來黑加爾先生這么憎恨卡梅倫先生……”他們是經(jīng)我介紹認(rèn)識的,沒想到最后會變成這樣。 “卡梅倫是貴族出身的大銀行家,向來看不起哥哥。哥哥留著卡梅倫兒子的性命,也許是不想讓對方痛痛快快死掉,想看對方在底層受苦吧。”海涅似乎被一種不安的情緒困擾著,他眼神疲憊,聲音沙啞,三番四次去揉自己的額頭。我想黑加爾先生倒下了,燕妮夫人去世,喬納森家也不知道會由誰來當(dāng)家。如果是海涅,他能負(fù)擔(dān)這么多事情嗎? 我有些為他擔(dān)憂,不由碰了碰他的手臂問:“你還好嗎?” 他抬起頭,藍(lán)眼睛里藏著某種劇烈而痛苦的情緒,仿佛正承擔(dān)著巨大的壓力,我聽他悶悶地說:“不好,家里亂成一鍋粥,哥哥們被憤怒沖昏了頭腦,吵著要去報仇,我不得不站出來,我做了很糟糕的事,我……我覺得好累……” “海涅……” 他猛地喘了一口氣,抓著我的手腕說:“為什么做人總是沒有選擇呢?” 我望著他,想起杰西卡,想起我自己,無奈道:“我們每天都在做選擇,哪怕是很小的選擇,這些選擇匯集成了我們今天所走的道路,走在這條路上,即使后悔了,也無法改變?!?/br> 門廳里靜悄悄的,只有呼嘯的風(fēng)聲吹過窗棱,我和他對視了一會兒,率先移開了視線。 他輕嘆了一聲,懊惱地說:“抱歉,我不該來這里,對你說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边t疑了一會兒,他又說,“我后天就離開普林格勒,去辛瓦省了?!?/br> “是要去部隊?” “邁克來跟你道過別了?”他立即反問。 我點點頭。 海涅苦笑:“我們都要上戰(zhàn)場了?!?/br> “要打仗了嗎?可新聞里沒有任何報道啊?!?/br> “戰(zhàn)爭總是突然降臨的,對現(xiàn)在的喬納森而言,能上戰(zhàn)場是好事。”他深吸了一口氣,垂頭望著我說,“我走了?!?/br> “我送送你……” “不用?!彼鋈蛔テ鹞业囊恢皇?,放在唇邊吻了一下,盯著我的眼睛說,“我還會來看你的?!?/br> 我在門口望著他離去的身影,記憶中那熟悉的感覺像潮水一樣涌來。 幾年前那場戰(zhàn)爭里,男人們爭先恐后擠進軍隊,他們是懷著崇高的目標(biāo),背負(fù)著國家榮譽去的,可最后他們死了、殘了、瘋了…… 為什么要有戰(zhàn)爭呢? 他們這么快就忘記了戰(zhàn)爭帶來的痛苦? 之后我每天買報紙,查看上面有沒有關(guān)于戰(zhàn)爭的消息,然而居民們的生活平靜極了,廣播里也一派歌舞升平。 直到某天清晨,我打開收音機,里面?zhèn)鞒隽丝偫硖m斯特·希爾頓的講話。 “梅默港自古以來就是普國的領(lǐng)土,在7年前的戰(zhàn)爭中被科沃索吞并,我作為普國的總理,現(xiàn)鄭重要求科沃索歸還普北部邊境海港城市梅默港,我將在明日派遣使團前往科沃索首都,屆時將要求其政府簽署割讓協(xié)議?!?/br> 海倫娜睡在隔壁床,她聽到這個新聞后,眼睛越來越亮,驚喜地說:“我們總理真有氣魄,竟然要把以前丟失的領(lǐng)土要回來?!?/br> 如果不是聽說可能會發(fā)生戰(zhàn)爭,我大概也會興奮不已,那畢竟是普國的領(lǐng)土啊,有一位像總理先生那樣強悍的領(lǐng)導(dǎo)人主張把淪喪的國土要回來,這自然是值得高興的大事。 但那是建立在別人愿意歸還的前提下,如果人家不愿意呢?是不是就要發(fā)動戰(zhàn)爭了? 這件事上了各大報紙的頭條,街頭巷尾議論紛紛,人們多是興奮地贊揚總理的決定。 而我心驚膽戰(zhàn)地等在收音機前,就怕聽到宣戰(zhàn)的消息,直到第二天,總理通過廣播向全國人民發(fā)表了演說。 昨夜,他親自前往科沃索,在軍艦上給科沃索的首相打了電話。 “我想知道自己會和平地踏入這座城市,還是必須用大炮炸開這座城市的大門。” 凌晨一點鐘,科沃索的首相簽署了割讓梅默港的協(xié)約,總理在梅默港居民熱烈的歡呼聲中進入了這座曾被割讓出去的城市。 第82章 第七十六章 半月后,數(shù)萬普國軍隊進駐梅默港,逼臨科沃國界。 此后兩個月內(nèi),普國的報紙和廣播中都宣傳著科沃國內(nèi)的抗議消息。國內(nèi)上下一片歡騰,大街小巷掛滿了葳蕤黨的紅色黨旗,首都的慶祝隊伍綿延數(shù)里。 慶祝隊伍舉著鮮紅的標(biāo)語。 “希爾頓萬歲?!?/br> “普國萬歲?!?/br> “熱烈慶祝祖國統(tǒng)一?!?/br> 這天,人們喜極而泣,奔走相告,多年來的壓抑情緒得以釋放,像熱氣球一樣膨脹起來。酒館里載歌載舞,徹夜不眠,萊茵河畔的煙火將天空照得燦如白晝,成群結(jié)隊的人舉著火把高呼‘萬歲’。 慶?;顒映掷m(xù)了很多天,一種讓人擔(dān)憂的狂熱情緒在全國蔓延開來,國家的統(tǒng)一給國民們打了一劑強心針,許多人叫囂著不僅要廢除所有的不等平條約,還要建立安大略合眾國。 五月,總理以科沃與普國邊界地區(qū)有300萬安大略人,而這些人遭遇了科沃人的欺壓為由,要求該地區(qū)脫離科沃,實現(xiàn)民族自治和人民解放。 一天清晨,幾個秘密警察處的人來到rou廠,指名要見我。 “您是這座rou廠的廠長安妮·納西斯女士?” “是的,先生。” “呵呵,真是位年輕有位的小姐啊。”對方意味深長地說。 我緊張地問:“有什么事嗎?” 對方拿出一紙命令說:“國家將進入戰(zhàn)時狀態(tài),所有rou制品歸為戰(zhàn)略物資?!?/br> “戰(zhàn)時狀態(tài)……”我拿著一紙調(diào)令,有些不知所措。 “今后rou品買賣需要走特殊程序,詳細(xì)規(guī)章都寫在調(diào)令里,請務(wù)必遵守?!睂Ψ秸f。 他們離開后,我詳細(xì)地看了這紙命令,不由得深深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