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美樂之吻 第25節(jié)
他揮動馬鞭,風一樣飛馳在寂靜的道路上。馬背太高了,我坐在上面搖搖晃晃的,有些暈眩,除了身后的人,連個支撐的東西都沒有。我不由得轉(zhuǎn)頭看他,他離我很近很近,深藍色的眼眸直視著前方,我的發(fā)絲掃過他的臉頰,而他的呼吸打在我耳邊。 冷靜下來后我尷尬極了,要不是急著找醫(yī)生,還有一把槍抵在后腦勺上,我一定再也不敢和他說話了,何況是求他幫忙。 “你看我干什么?”他目視著前方說。 我覺得應該跟他說聲謝謝,可這個謝謝卻怎么也說不出口。 “你想說什么?”他深藍色的眼睛轉(zhuǎn)向我。 我屏住了呼吸,心頭一陣發(fā)緊。 他又靠近一分,低聲說:“你還在看著我。” 我急忙轉(zhuǎn)頭,微微傾身,攥住了馬的鬃毛。 很快,他停在一幢樓前,先縱身下馬,又把我也抱下馬。 “開門!開門!”他敲著房門說。 里面的人透過窗戶看了我們一眼,也許是因為邁克這身軍裝,他們立即開了門。 我沖一位穿白大褂的先生說:“醫(yī)生,我朋友流產(chǎn)了,請您幫幫我?!?/br> “外面……外面在打槍啊!”醫(yī)生膽戰(zhàn)心驚地說,“再說了,流產(chǎn)了你去找到助產(chǎn)士,你找我干什么?” “求您了!這么晚了,我去哪里找助產(chǎn)士呢?” “她們就住在三條街后西北角的教堂里,都是修女,你去找她們吧。而且流產(chǎn)這種事我不好沾,法律禁止墮胎,萬一有人誣告我?guī)腿藟櫶ツ???/br> 我憋不住哭了,拉著他的袖子懇求道:“求您跟我走一趟吧,她流了好多血,人都快昏厥了?!?/br> 醫(yī)生想扯開我的手,卻忽然僵住了,因為一把槍抵在了他頭上。 邁克冷冷地說:“別廢話了!拿上你的東西,跟我走!” 醫(yī)生僵著脖子道:“你……你冷靜點,我跟你走就是……” 邁克帶醫(yī)生騎上馬,又丟給我一個袖標:“我?guī)^去,你拿著這個,如果有人查問你,就給他們看。” 說著他拉緊韁繩,一踹馬腹,帶醫(yī)生消失在了夜色中。 等我氣喘吁吁地跑回酒店時,邁克·史密斯已經(jīng)不見了人影,而醫(yī)生在治療阿瑞娜。 “女士,您的胎兒保不住了,我得讓它出來,您忍著點?!?/br> 床單上全是血,阿瑞娜被汗水浸透了,蒼白的臉像是從水里打撈上來的浮尸一樣,我根本不敢看她,顫抖著躲在了門后。 “??!啊——!!”阿瑞娜痛苦地大叫著。 “小姐!小姐!您愣著干什么!過來幫我按住她的腿!”醫(yī)生叫道。 我哆哆嗦嗦上前按住了阿瑞娜的雙腿。 醫(yī)生從隨身攜帶的工具箱里拿了一個夾子狀的東西,伸了進去,而阿瑞娜更大聲地慘叫了起來。我什么也不敢看,緊緊地閉起了眼睛,感覺冷汗瞬間浸透了脊背。 時間像被凍結(jié)了,也許已經(jīng)過了一個世紀,醫(yī)生終于說:“好了,都出來了”。 我睜開眼睛,床上地上都是血,一團血粼粼的rou塊被醫(yī)生丟進了客廳的垃圾桶里。 “很好,沒有出血,我給她開點止疼藥,再給她打上一針,讓產(chǎn)婦好好休息吧?!贬t(yī)生說。 阿瑞娜昏睡了過去,我哭著處理了滿床滿地的血污,又把那個盛放死胎的桶扔進了酒店的垃圾箱里,我不能讓阿瑞娜醒來后看到這個。 醫(yī)生等在酒店大廳里,他迎上來說:“外面還在戒嚴,我就不回去了,我在這里開了個房間,如果那位女士有情況,你就叫我?!?/br> “太感謝您了,先生?!?/br> 醫(yī)生搖搖頭:“干我們這行的可太難了,我還是第一次被人用槍逼著呢?!?/br> “我很抱歉?!?/br> 醫(yī)生離開了,一直陪伴我們的那位女仆端了杯咖啡給我:“今晚真夠嗆,是不是?” 我忙向她道謝:“給你們添麻煩了?!?/br> “剛才騎馬的軍官是葳蕤黨的人吧?”女仆神秘兮兮地說,“外面發(fā)生了什么事?為什么戒嚴了?” 我疲憊地搖搖頭:“我也不知道?!?/br> “外面的槍聲都快響了一夜了?!?/br> 我望向窗外,遠處某條街道上,許多人正舉著火把,把整條街都照亮了。 整個晚上,我都守在阿瑞娜身邊,天蒙蒙亮的時候,女仆把我叫醒,說昨晚那位先生來了。 我看了眼睡得正沉的阿瑞娜,跟女仆來到樓下。 邁克·史密斯站在大廳里,聽到我的腳步聲后,他轉(zhuǎn)過身,推了推帽檐說:“早安,安妮小姐,您的朋友還活著嗎?” “托您的福,她平安無事?!?/br> 他圍著我轉(zhuǎn)了一圈,笑道:“你還真是越來越出格了,陪你的小朋友來旅館里墮胎,嗯?” 我搖頭說:“不是的,您誤會了,她摔倒了?!?/br> “是上次那位朋友嗎?” 我愣了愣,垂下頭:“我也沒想到會發(fā)生這種事。” 他忽然把手伸向我,我害怕地退后了幾步,然后尷尬地注意到他手里捏著一根草屑,是從我頭發(fā)上取下來的。他自嘲地笑了笑,丟掉草屑說:“你們沒事就好,變天了,安穩(wěn)待在家里吧。” 我望著他離去的背影,不由疑惑。 變天了……要下雨嗎? 直到讀了晨報,我才明白所謂‘變天’的意思。 今天報紙的頭條就是,昨夜葳蕤黨火拼金刀黨,吞并其勢力。從今天起,巴巴利亞徹底是葳蕤黨的天下了。 這天我沒有上學,一直在旅店陪著阿瑞娜,她睡到中午才蘇醒,蒼白的臉上連一絲血色都沒有,也不說話,就愣愣地盯著天花板。 “別擔心,醫(yī)生說你沒事了,但還要臥床休息兩天?!?/br> 阿瑞娜沙啞著嗓子說:“抱歉?!?/br> 看她這樣,我心痛地搖搖頭:“你好好休息,其他什么也別想。別擔心,不會有人知道這件事?!?/br> 阿瑞娜又把視線轉(zhuǎn)向天花板,不一會兒,兩行淚從她眼角流下,她就這么靜靜地,一聲不吭地流著眼淚。 我沒有問她發(fā)生了什么,她也沒有告訴我。我陪她在旅館里住了三天后,把她送上了前往墨尼本的火車。 火車臨出發(fā)前,她忽然哭著探出窗口,大聲對我說:“安妮!安妮!謝謝你!” “阿瑞娜!你要好好保重!”我追著火車邊跑邊喊。 這是我認識她以來,從她嘴里聽到的第一句謝謝,只是沒想到會以這么慘烈的方式。 第28章 第二十七章 天氣越來越熱了,白天在學校里,總覺得連呼吸都有些艱難。凱洛琳女士家就舒服多了,因為盧卡斯先生是個很樂于接觸和使用新事物的人,他不但在家里安裝了電風扇,還花大價錢從國外買了一臺電冰箱。有了這個就再也不用從外面買冰了,這是一種插上電就可以自己制冷的機器,大家都興奮地不得了。 盧卡斯先生也很高興,他讓廚娘制作了很多冰沙,淋上果汁和甜品,允許所有人都吃個盡興。 我喝了一杯冰鎮(zhèn)蘋果汁,吃了一碗櫻桃果醬拌冰沙。晚上洗過澡后,清清爽爽地坐在書桌前,還能吃一塊冰鎮(zhèn)蜜瓜,這樣的夏季真是愜意極了。 可是當蜜瓜冰涼甜美的果rou劃過味蕾的時候,外面忽然傳來一陣乒乒乓乓的聲音,隨即又聽到了凱洛琳女士的叫喊聲。 我披上一件外套,匆匆跑出臥室,仆人們都醒了,一個個站在樓梯間往外張望。 大廳里站著幾個穿灰色制服的葳蕤黨人,兩個背長槍的青年正在鎖拿盧卡斯先生。 盧卡斯先生有些茫然,他光著膀子,慌亂地問:“為什么抓我?發(fā)生了什么事?” 軍官粗魯?shù)卣f:“少廢話!快點走!” 凱洛琳沖上去護住盧卡斯,厲聲說:“誰給你們的權利抓他!你們又不是警員!” “不要妨礙公務,否則連你一起帶走!” 盧卡斯掙扎道:“你們的長官呢?讓他來!這是誤會,我和市長是朋友?!?/br> 長官卻冷笑了兩聲:“進了監(jiān)獄后,你會遇到朋友的?!?/br> “住手!你們住手!”凱洛琳撲上去撕打他們,“放開我丈夫!” 混亂中,她的指甲劃破了軍官的臉,軍官登時大怒,甩了凱洛琳一個大耳光說:“帶上她!也以jian細罪逮捕!” 凱洛琳還要哭喊時,已經(jīng)被人用披肩堵住了嘴巴,又強行鎖上了鐐銬。 “凱洛琳!這不關她的事!你們放了她!”盧卡斯先生急得臉色都白了,求饒道:“我是正正經(jīng)經(jīng)的商人,怎么會是jian細呢!這是誤會!” “是不是誤會,自己去跟法官解釋吧。” 軍官把二人押送出去時,家里的司機戰(zhàn)戰(zhàn)兢兢走上前問:“長官大人,我們這些人可怎么辦呢?” 軍官摸了摸臉上的傷口,齜牙咧嘴道:“這座房子被查封了,誰都不許留在這里?!?/br> “可家里還有兩個小孩子呢?!?/br> “有親戚朋友嗎?聯(lián)絡他們!” 司機忙打了幾個電話,可盧卡斯先生相熟的幾個朋友家都不接電話,司機只好說:“長官大人,臨時找不到人?!?/br> “那就沒辦法了,要么你帶回家,要么送去收容所。別磨蹭了!都收拾好私人物品,半小時后全部離開!” 我和保姆喚醒了凱麗和瑞秋,幫她們穿好衣服,有軍官盯著我們,除了衣物等隨身物品外,什么也不許拿。半小時后,大門貼上了封條,我們所有人都流落街頭了。 凱麗和瑞秋哭得聲嘶力竭,我和保姆一人抱一個,騙她們說爸爸mama一會兒就回家。 司機嘆了口氣說:“我去問問情況,你們照顧好兩位小姐?!?/br> 我們等在路邊,天亮時分司機終于回來了,他有氣無力地說:“我沒能見到先生,那里的官員說先生是別國的jian細,因為什么……擾亂秩序,壟斷糧食市場,犯了重罪?!?/br> “那我們怎么辦?”廚娘急紅了眼,“夫人還有半年的工錢沒發(fā)給我呢!” 司機說:“我也不知道,大家都回家等消息吧?!?/br> 保姆插嘴說:“凱麗和瑞秋呢?” “當然是你帶回家。”司機說。 “我一個寡婦,老家在鄉(xiāng)下,總不能把她們送去鄉(xiāng)下吧!再說老爺和夫人還不知道什么時候才回來呢,這段日子我總得吃飯啊,還怎么照顧兩位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