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曼圻看著眼前男人敷衍的?態(tài)度，哼笑一聲，轉(zhuǎn)身?徑直出去辦公室。

    黎宴對她的?離開不算意外，這女人在?床上?以外就從沒順過她的?心?，眼下他有更?要緊的?事?。

    辦公桌前，黎宴確認簡歷中的?人和他想到的?是同一人后，他關(guān)閉文檔，調(diào)出顧時屹的?電話。

    經(jīng)過兩分鐘的?等待，電話接通，黎宴不懷好意的?笑：“最近怎么樣？”

    電話那頭，顧時屹聽?著黎宴來者不善的?語氣，只說：“有事?說事?，沒事?掛了?！?/br>
    黎宴聽?著他淺薄的?呼吸聲，也沒敢再多繞彎子?：“嘉安最近來了位新的?研發(fā)總監(jiān)，榆華的?本碩，奧大的?博士?！?/br>
    很明顯的?，電話里的?呼吸聲急促了些。

    黎宴趕忙說：“就是你那位，沒別的?意思，知會你一聲?！?/br>
    顧時屹那頭安靜了十幾秒，再開口，已是一副極鄭重的?口吻：“你別招她?！?/br>
    黎宴覺得?自?己有點怨：“嘉安我做不了主，她有同學(xué)在?曼曼手下做事?，自?己要來的?，跟我可沒一點關(guān)系?！?/br>
    又是十幾秒的?安靜之后，顧時屹平靜說：“好，我知道了?！?/br>
    而后，電話掛斷，黎宴對著結(jié)束通話的?手機突然就不淡定了，他甚至沒來得?及給?女友解釋什么就先把消息遞到顧時屹那兒，就這反應(yīng)？

    第41章

    顧湉汐今天下班晚了點, 到幼兒園的時候，院子里已經(jīng)沒有小朋友在玩了，天色漸暗，只顧笙一個學(xué)生和老師坐在教室門口, 翹首以盼等待被接走。

    遠遠的, 顧笙小朋友瞧見顧湉汐, 背起自己的小書包站起身和一旁的老師說：“老師, 我mama來了，謝謝你陪我。”

    年輕的幼兒園老師往外頭看過去，只見一位穿著干練職業(yè)裝的女人正朝她們走來，她意外：“平時不都是爸爸來接你嗎？”

    顧笙小朋友甜甜笑起來：“平時是爸爸, mama來接我的話，說明我們要?去舅舅家啦, 我舅舅超級帥哦?！?/br>
    說話間，顧湉汐走到教室門口, 揉揉女?兒的腦袋, 抱歉地和老師說：“臨時有會，來晚了，給您添麻煩了?！?/br>
    女?老師笑一笑：“沒事的, 笙笙很乖，帶她很輕松。”

    顧湉汐牽起女?兒的手：“給老師說再見, 我們回家啦?！?/br>
    顧笙小朋友乖巧開口：“老師再見，今天工作辛苦啦, 下班要?好好休息哦?！?/br>
    女?老師被小朋友稚氣十足的話逗笑，顧湉汐同老師微笑致意后, 牽著女?兒往車上走。

    剛走出幾步遠，顧笙迫不及待地提問：“媽咪, 我們今天是不是要?去看舅舅啦，但是好像還沒有到時間呀?！?/br>
    她記得，mama每兩周的周五會來接她一次，把她送去舅舅家，讓她陪舅舅過周末，兩人上周才去過舅舅家，按規(guī)律，今天應(yīng)該是爸爸來接她才對的。

    顧湉汐低眸看一眼女?兒，片刻，她答非所?問道：“mama今天有任務(wù)要?交給笙笙寶貝，能不能完成。”

    顧笙挺起小胸脯，“保證完成任務(wù)?！?/br>
    “mama今天有事要?和舅舅聊，結(jié)束后舅舅心情可能會不太好，這個?周末笙笙要?多?陪陪舅舅，讓舅舅開心一點?！?/br>
    顧笙小朋友覺得這個?任務(wù)毫無難度：“舅舅每次見到笙笙都可開心啦，這個?任務(wù)沒有一點挑戰(zhàn)性。”

    顧湉汐垂眸看著天真的女?兒，心里想?，他哥平日見到顧笙或許還真的有幾分開心在，但今天之后，就不一定了。

    ......

    ......

    錯過了晚高峰，路況很是順暢，半個?小時后，顧湉汐便載著女?兒到了半山別?墅，如?今她哥一個?人修養(yǎng)在這山清水秀的郊區(qū)別?墅，一年到頭，除了偶爾見一見幾位至交好友，也就允許她定期帶顧笙來這里了。

    臨時通知今晚要?過來，阿姨沒來得及提前準備，她們到的時候，晚餐還差兩道菜沒出鍋，顧湉汐瞧見阿姨慌亂的神色，善解人意道：“是我沒提前說，您不用急，正好有事要?和我哥聊?！?/br>
    聽此，阿姨轉(zhuǎn)回身，繼續(xù)在廚房忙活起來，顧湉汐幫女?兒脫掉小外套，邊脫邊囑咐道：“周末在這陪舅舅別?忘了mama交給你的任務(wù)?！?/br>
    顧笙笑吟吟的應(yīng)著好，顧湉汐對女?兒，從?來不吝夸贊：“笙笙真棒?！?/br>
    顧笙是個?小活寶，她糾正mama的話：“笙笙最棒！”

    廚房里，阿姨聽著母女?倆的歡聲笑語，想?到樓上的主家先生，思忖片刻，還是停下手上動作到客廳和顧湉汐說：“先生上午接了個?電話后，就一直坐在露臺，中飯都沒用，他不讓我告訴你們，還好今晚你們過來了，要?不我都不知道怎么辦。”

    顧湉汐就是怕她哥情緒會受影響，收到陳暮回國的消息一點沒敢瞞著，當(dāng)晚就過來了，沒曾想?還是晚了一步。

    一旁，顧笙聽到阿姨的話，掙開mama的手，邁著小短腿噠噠噠往樓上跑，邊跑還不忘和自家老媽報備道：“媽咪，我先去找舅舅啦，你一會再過來哦，舅舅答應(yīng)我會好好吃飯，他說話不算素，我要?去批評他?！?/br>
    顧湉汐小心照看著女?兒的背影，因為?跑得急，小家伙話都說不清楚了，但這種事，她這個?做meimei的去說什么，她哥還真不見得會聽，索性就讓她去吧。

    十分鐘后，顧湉汐估摸著時間差不多?可以了，這才不緊不慢的往三?樓露臺走。

    出電梯，就聽見她哥不知第幾遍的在和顧笙作保證：“舅舅答應(yīng)你，以后一定好好吃飯，做不到的話，就搬回家和笙笙一起住?！?/br>
    顧湉汐在心里默默給女?兒豎起大拇指，叫她來，指定沒這個?效果?！

    這個?保證在顧笙小朋友看來也很有效力?，姥姥一直希望舅舅能回去和她們一起住，方?便照顧他，但舅舅常年一個?人住在半山別?墅，她兩個?星期才能見舅舅一次，第一次，她竟然希望舅舅可以不遵守對她的承諾。

    意識到這一點，顧笙小朋友有點汗顏，她怎么可以這么想?，還是舅舅好好吃飯比較重要?，想?住在這里就住著吧，她和mama辛苦一點常來探望舅舅就是了。

    余光中看見自家老媽的身影，顧笙立正身：“媽咪，舅舅已經(jīng)答應(yīng)我以后都會好好吃飯的，你不能再說舅舅的不是了，我們一個?人批評舅舅就可以了，畢竟舅舅是大人，要?面子的?！?/br>
    話被她說到這份兒上，顧湉汐還能再說什么呢，她幾步走上前，對女?兒的表現(xiàn)給予肯定：“笙笙今天做的很不錯，那周末mama給你個?獎勵好不好？”

    “什么獎勵？”

    “想?在外面吃什么都可以?！?/br>
    顧笙立時興奮的跳起來：“想?吃什么都可以嗎？”

    “嗯?！?/br>
    平日里顧湉汐對女?兒飲食方?面管的很嚴格，現(xiàn)在外頭餐廳飲食健康問題日益令人擔(dān)憂，小朋友身體?弱，她很少放她在外面吃東西。

    “耶，mama萬歲?！狈畛型曜约依蠇專欝蟼?cè)過臉，踮起腳靠近舅舅的耳朵：“舅舅，我想?吃肯德基的兒童套餐，mama說漢堡包不健康，從?來不讓我吃，你周末帶我去吃好不好。”

    小家伙控制不好悄悄話的音量，看她做的一副隱蔽樣子，其實說話內(nèi)容被顧湉汐聽得一清二楚，她也挺期待她哥的回答，能讓她哥多?出去幾趟，總比一年到頭呆在這房子里好。

    顧時屹心里清楚顧湉汐的小算盤，但對上外甥女?童真晶亮的雙眸，他說不出拒絕的話，于是他笑一笑：“好，舅舅帶你去?！?/br>
    一旁，顧湉汐懸著的心在聽到這回答后慢慢落下來，她蹲下身，拉住自己女?兒：“mama有事要?和舅舅聊，笙笙去樓下看看晚飯做好沒，沒做好的話就等一等，好的話上來叫舅舅下去吃飯，好不好？”

    顧笙點點頭，十分開心的接下了mama布置的新任務(wù)，之后把舅舅腿上自己不小心弄亂的毛毯重新整理?好，這才放心的轉(zhuǎn)身下樓去了。

    等樓梯上傳來漸行漸遠的腳步聲，顧湉汐小心翼翼的開口：“哥，你......是不是都知道了？”

    顧時屹將輪椅轉(zhuǎn)了個?方?向，視線重新眺望至遠方?，許久，她聽到很輕的一聲嗯。

    像是鼻音里出的一聲，聲線縹緲，充滿了虛空感。

    顧湉汐看著哥哥的背影，鼻尖忽然酸澀難言。

    從?小到大，她哥于她而言，都是需要?仰望的存在，各種方?面，沒想?到有一天，哥哥會坐在輪椅上生活，而她，竟然要?低頭看他。

    顧湉汐忍著淚，偏開臉，四十五度仰頭，好一時，她咽下淚意，調(diào)整好心情，若無其事地說：“哥，你想?見見嫂嫂嗎，想?的話，我來安排?！?/br>
    這一次，顧時屹很快給了她回答，他平靜卻有力?地說：“顧汐汐，不要?打擾她?！?/br>
    顧湉汐想?再勸兩句，她想?說，既然你沒有放下她，清醒后第一時間就是關(guān)心她的現(xiàn)狀，如?今你已經(jīng)慢慢轉(zhuǎn)好，為?什么還是不愿意去見她呢。

    但她也明白，她哥如?今還沒有走出內(nèi)心的困境，有些?東西，說多?了只會適得其反，至少今晚，她哥已經(jīng)愿意答應(yīng)顧笙走出半山了，這已經(jīng)算是很好的改變了。

    一切，都會越來越好的。

    她扯唇笑笑，沒再糾結(jié)上一個?話題，開始和她哥匯報公司的近況：“前段時間的一批集采招標會，除去鹽酸艾司西汀川禾在最后一輪主動放棄，把機會給了嘉安，其余共中標了七類藥品，仿制藥生產(chǎn)線正在有序裁減中，檢測產(chǎn)品目前銷量都不錯，過段時間有場醫(yī)療健康峰會，我打算購入一批授權(quán)引入藥?！?/br>
    顧時屹安靜聽完，適時給出自己的意見：“授權(quán)引入藥可以買，但在買的時候要?注意甄別?篩選，開發(fā)進展至少在一半以上，如?今國內(nèi)市場環(huán)境不好，集采政策也是宏觀經(jīng)濟條件下的大勢所?趨，幾十年內(nèi)不會變，我們的藥品想?要?有更多?盈利，就要?走出海路線，主推細胞治療、小分子、adc療法等新興領(lǐng)域藥物，用我們檢測產(chǎn)品的銷售渠道，去打開海外藥品市場。”

    顧湉汐在心里記下顧時屹的話，很忽然的，她想?到了前段時間被顧時屹斃掉的歐洲臨床研發(fā)中心的選址。

    川禾為?了更好的適應(yīng)全球化?市場，計劃在歐洲設(shè)立新的臨床研發(fā)中心，鑒于近幾年川禾和奧斯陸的幾個?實驗室都有很不錯的合作關(guān)系，戰(zhàn)略發(fā)展部給出的意見是把歐洲的研發(fā)中心設(shè)立在奧斯陸。

    但這個?選址第一時間就被顧時屹斃掉了，她清楚她哥這么做的原因。

    當(dāng)初她只是和陳暮所?在的實驗室達成了一筆合作，陳暮讀博就把這個?實驗室排除在外，雖然最后不知道什么原因她還是留在了奧斯陸，但她哥一定是擔(dān)心陳暮有留在奧斯陸工作的打算，會因為?川禾的這個?決定，讓她放棄她生活了近五年的城市。

    她說：“哥，如?今嫂嫂已經(jīng)回國，看樣子短期內(nèi)不會再回去奧斯陸，歐洲研發(fā)中心選址這事兒，可以重新考慮奧斯陸嗎？”

    明面上這幾年都是她在主持川禾的各項工作，但實際上，她只是個?傳話人，最后做決定的還是顧時屹。

    窗邊，顧時屹脊背挺直的坐在那兒，他像是沒有聽到顧湉汐的問話，又像是在認真思考，片刻功夫后，他說：“就設(shè)在奧斯陸吧?！?/br>
    聽到肯定的回答，顧湉汐大著膽子繼續(xù)問道：“哥，那過段時間的醫(yī)療健康峰會，你出席嗎？”

    她問的忐忑，陳暮作為?嘉安新上任的研發(fā)總監(jiān)，授權(quán)引入藥可以大大縮短新藥研發(fā)進程，她大概率是會代表嘉安出席峰會的。

    顧時屹身體?往輪椅上靠，盯著眼前的風(fēng)景，隔很久，他說：“不了?！?/br>
    *****

    早七點，梁意遠準時敲開別?墅門，阿姨給他打開門，引著他往樓上走：“梁醫(yī)生，先生今天起得早，已經(jīng)做了半個?多?小時的康復(fù)訓(xùn)練了?！?/br>
    梁意遠皺眉：“他吃錯藥了？”

    阿姨不知道這話怎么答，訕訕笑起來。

    忽的，樓上傳來砰的一聲，像是什么東西很用力?的摔在了地上，梁意遠瞬時邁開腳步往康復(fù)訓(xùn)練室跑過去。

    推開門，果?然不出他所?料，顧時屹整個?人躺在地上，身上還壓著他的走步車。

    阿姨慢了兩步跟過來，看清楚房間里的情況，心疼的哎呦起來，她就是下樓開個?門的功夫，怎么就摔了呢。

    梁意遠隔老遠好似聽見有人往這兒走過來，他略一思索，和站在門口兀自心疼的阿姨說：“笙笙昨晚是不是過來了，她好像醒了，阿姨您去照看一下，就別?讓她往這兒來了。”

    阿姨側(cè)臉往走廊上靠近的身影看了眼，趕忙收聲應(yīng)下梁意遠好心的提醒，帶上門，朝小家伙走過去。

    房間內(nèi)，梁意遠費好大力?氣把人扶起來，沒好氣地抱怨道：“咱能不折騰了嗎，你今早又發(fā)哪門子瘋。”

    顧時屹神情落寞的坐在那兒，看著仍舊倒在地上的走步車，他低聲：“睡不著，想?來做會兒訓(xùn)練?！?/br>
    梁意遠聽著老友這話，心里很不是滋味，曾幾何時，他們在康橋上泛舟，在課后激烈的探討新興技術(shù)，在球場上肆意奔跑。

    學(xué)生時代的一幕幕仿佛發(fā)生在昨天，可現(xiàn)如?今，自那場車禍后，顧時屹在病床上躺了整整兩年。

    曾經(jīng)他們同學(xué)中最意氣風(fēng)發(fā)的生科新星，就這么意外的隕落了。

    他拍一下顧時屹的肩膀，安慰道：“最近恢復(fù)的不錯，假以時日，你會好的?！?/br>
    顧時屹低著頭倏地笑了聲。

    你會好的。

    這話在事故發(fā)生后很多?人都跟他說過，但四年多?過去了，他還是沒有重新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