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厄 第26節(jié)
就這樣,人們才注意到了她。 寧瀟聽寧均言快速科普完,很快收回視線:“嗯……不。也不算?!?/br> 她拿了顆話梅扔嘴里,壓下舌尖上淡淡的血腥味,垂著頭沒精打采道。 “是我單方面動手了?!?/br> 理智回籠,寧瀟看著池蔚然頂傷仍然談笑風(fēng)生的社交,神思恍惚地意識到了一件事。 這好像是她甲方啊。 池蔚然這人這么記仇又小氣,她真是不動腦子啊——! 意識到錯誤的寧瀟決定努力補救。 在局快結(jié)束的時候,她已經(jīng)提前叫好了車,準(zhǔn)備等會兒幫人拉車門,結(jié)果剛到西圖瀾婭餐廳門口,池蔚然就跟寧均言說,他有點事,要跟他們分開走,來b市感謝他照顧了云云。 從頭到尾,池蔚然都沒有看一眼她。 寧瀟兜里的創(chuàng)可貼也沒能遞出去,只能看著池蔚然修長的背影離開。 “瀟崽,你好像真把人得罪了?!睂幘試K了兩聲,同情地拍了拍她的肩,“你不是說你們還有合作嗎,這以后見面,你……” 寧瀟緩緩看向他,聲音飄忽:“你有辦法?” 寧均言神情嚴(yán)肅:“你自求多福?!?/br> 寧瀟無聲尖叫,痛苦地扯著頭發(fā)蹲下來,在涼意十足的秋風(fēng)中欲哭無淚。 “我發(fā)誓。我以后對池蔚然絕對不會這么沖動了,我要再沖動我這輩子發(fā)不了財——” “不是我說,”寧均言嘆息著搖頭:“你這種就屬于狗對茅坑發(fā)誓再也不來,屁用沒有。就這誓,我跟寧均廷合起來聽了能有一千遍了,下次換一句?!?/br> 寧瀟的眼里失去了光,陷入了長久的反思。 只能寄希望于池蔚然(成年版)比較理智了。 回公司后,寧瀟收拾好了心思,整整一周都積極投身工作,半夜在客廳關(guān)著燈修ppt,蒼白的屏幕照出幽幽的人影,把起夜的姜知瑤嚇了一大跳。 再次聽到池蔚然的名字,是因為一個突發(fā)事件。 嚴(yán)隊給寧瀟打了個電話,說有事需要她協(xié)助調(diào)查,想讓她來警局一趟。 寧瀟并不意外,陸煜明顯還沒落網(wǎng),要補筆錄也正常。 在掛電話之前,她聽見嚴(yán)又杰突然有些疑問道:“我沒記錯的話,你跟那姓池的小子,挺熟的吧?” “……就那樣吧。怎么了?!睂帪t心間一跳,心臟幾乎漏了半拍。 嚴(yán)又杰:“怪不得,我們這邊也需要他協(xié)助嘛,他特地問了你,申請了錯開來局里的時間。我之前還以為你們熟呢,可能我記錯了。” 寧瀟心神不寧地開了兩句玩笑,很快掛了電話。 她在工位上發(fā)呆發(fā)到暮色四合。 盯著窗外的夕陽,寧瀟手里把玩著手機,最后忽然飛快解鎖屏幕,換了副卡號碼,點開信息。 ——其他聯(lián)系方式都拉黑了,但她記得他手機號。 寧瀟神情肅然,手機仿佛要在屏幕上敲出火花了,最后發(fā)了幾條信息出去。 六點十五,是池蔚然今天召集高層開會的時間。 他開會次數(shù)少,也一向沒有廢話,就倚坐在桌沿,身形懶散。 今天這會很臨時,他投影了自己手機設(shè)備,把文件調(diào)出來放大,講到一半,屏幕上突然跳出新消息。 還是兩條。 本來在討論文件技術(shù)細(xì)節(jié)的高層們仿佛被摁下暫停鍵,神情都呆滯了。 一條是。 【我承認(rèn)我確實有錯,主要責(zé)任在我,是我太沖動了,不該逼迫你做這種事,也沒有提出好的方案解決。】 一條是。 【但是你也要反思一下。首先你也沒阻止我。第二你以后能不能常備套啊,你又不缺錢,durex買不起嗎!連這都沒有,很危險的……】 最后,第三條信息又跳了進(jìn)來。 三個感嘆號。 【?。?!】 第26章 欲擒故縱 寧瀟跟池蔚然斗最狠那段時間,差不多是高中,誰都不怕丟人,看起對方笑話有種不死不休的動力。 有一年寧均廷軍校放假,偶爾回家,就能聽見寧均言在耳邊滴滴叭滴滴叭,被煩得不行了,寧均廷才甩了個蛋糕堵住他嘴,冷然道:你看不出來嗎,他們鬧到死都鬧不散的,你用腦子做題就行,別思考。 寧均廷知道他妹是什么樣的人。 寧瀟看著大大咧咧,但她劃出來的熟人圈極小,要她付出信任,是極其困難的事。她的底線也很清晰,跟人相處上,絕沒有彈性底線一說。 但她跟池蔚然之間,卻像天然掌握了對方的禁區(qū)一般,誰惹多誰后退,確保對方不會徹底完全地離開。 寧均廷看出來,在他們之間,這類進(jìn)退仿佛是不言自明的默契,互相拽著風(fēng)箏的線,飛多高都可以,但不能真跑了。 他了解寧瀟——畢竟朋友可以很多,但是想打敗的人可能就這一個,還沒勝利呢,就把人激到離開賽場了,多不劃算。 可池蔚然為什么要遵守這種規(guī)則,寧均廷當(dāng)時也不知道。 別說寧均廷,十來歲的池蔚然自己都不能完全理解。 他根本不在意身邊朋友來來去去。社交這事上,只有別人主動找他的份兒。 池蔚然絕不服軟,絕不低頭,絕不哄人。 但寧瀟跟他在樓梯間吵完架后冷戰(zhàn)那段時間,池蔚然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開始失眠。 跟寧瀟錯身而過后,她也只把他當(dāng)透明人。 池蔚然氣性上來了,想著不理就不理,他還樂得清閑呢。 過了三天無寧瀟的日子,池蔚然趁了個空,去了底下年級辦公室找老師,正好經(jīng)過了寧瀟班級。 他的視線若無其事地劃過,本來準(zhǔn)備掃一眼就走的。 但就那一秒,池蔚然在人潮擁擠的走廊上停住了腳步。 那一天接近盛夏的尾聲,走廊的擴音器正播到午間時光,教室內(nèi)窗簾拉了一半,沒拉的那邊一側(cè),樹木枝杈的濃綠幾乎要延伸到窗沿,光斑晃眼,寧瀟就背靠濃綠單腿站著,倚在窗邊跟人說笑,吹破了一顆泡泡糖,不知道說了什么,緊接著笑到揚起脖頸,潔白細(xì)膩的頸項比光更刺眼。 那一幕晃得池蔚然只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多年后,在悶熱的東南亞雨林里,他俯臥在雨后黏膩潮濕的地上,聞到身上的血腥味,那是營救同僚失敗的證明。而頭頂密林交織,一絲光也落不進(jìn)來時,池蔚然終于切實地感受到命運的重量。 認(rèn)識到這世上有不可跨越的深淵,那是遠(yuǎn)超絕望的時刻。在池蔚然想要屈服那鋪天蓋地的困意時,一抹綠色忽然跳進(jìn)了他腦海。 不…… 不止是腦海。 池蔚然有種錯覺,他好像回到了那一秒的課堂,坐在了寧瀟對面,窗外植物與微風(fēng)的氣味吹到他面上,寧瀟就在咫尺之遙,笑意極盛地吹破了泡泡糖,晃了晃馬尾辮,懶洋洋地沐浴在盛夏尾聲的光與風(fēng)里。 他又再度睜開眼,從膝上的口袋取出支針管,沒管傷處,給自己推了最后一支腎上腺素,緩緩?fù)鲁鲆豢跉狻?/br> 人總是這樣。力竭之時,有想要的在眼前一晃,又覺得還可以再爬一陣。 …… 在全場的鎮(zhèn)靜中,池蔚然晃神了幾秒,從回憶中醒神后,唇角極輕地勾了勾。 他覺得慶幸。 還好又撐了撐。能看到這樣新鮮的爆炸寧瀟。 果然,新一天的人永遠(yuǎn)只會比以前更得勁。 跟底下高管們一個個‘放我走吧現(xiàn)在就出發(fā)’的一片死寂不同,池蔚然半點尷尬都沒有,飛快摁掉開關(guān),直接黑了投屏。 “小意外。剛才的數(shù)據(jù)大家應(yīng)該記住了,各位有什么想法嗎?” …… 池蔚然在公事上一向講求極致,他全神貫注,剩下的人自然也不敢多說什么,只是等會開完,所有人s迅速魚貫而出。 只剩蘇蘅在末尾座位上輕嘆了口氣:“池總,您的形象全面崩塌了。林總他們可都是成了家的,思想保守得很……人心散了,隊伍可不好帶啊?!?/br> 池蔚然坐在桌上,長腿輕松搭在一起,抱臂看著墻壁若有所思地出神。 他沒回答,蘇蘅怎么看,怎么都覺得老板一肚子壞水終于有地方使的感覺。 蘇蘅想起那雙明亮簡單的眼睛,又多勸了句:“……那個,寧小姐那邊您悠著點。我覺得要把心眼使到她身上的話,絕對行不通?!?/br> 池蔚然這才抬頭看了蘇蘅一眼,笑了笑:“你替她cao心?” 雖然只是很普通的一句問話,但蘇蘅考慮到自己情況特殊,作了個拉鏈動作在嘴邊一劃。 示意您自便。 這種時候池蔚然跟個護食猛獸一樣,她還是少發(fā)言為妙。 在蘇蘅拿著文件離開時,池蔚然忽然又叫住她。 “對了,你之前說那個商宴,這周幾?” 蘇蘅有些吃驚:“您要去嗎?” 池蔚然眉頭輕挑了挑:“為什么不?噢,還有,有個小區(qū)的房源幫我盯一下,我到時候把具體地址發(fā)你,去問問房東有沒有出售意向,價格沒上限。” 蘇蘅點點頭,退出門的前一刻,才快速探頭道:“不過池總,您該買的還是買了吧,寧小姐說得對注意安全呢——” 池蔚然順手抄了盒紙巾扔過去,剛好砸在快速關(guān)緊的門上。 他低頭看著手機屏幕,又抬手用袖口輕撫著擦凈。 池蔚然其實不會做這么沒把握的事,這么放心投屏了這臺設(shè)備,是因為……這個手機里沒有存任何人的號碼。 除了寧瀟。 但池蔚然還是不打算回復(f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