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定婚齡 第10節(jié)
扯過書包往肩上一搭,秦見往教室外面走,剛一出門腳下就不知被什么東西絆了一下。 扶了一把墻才堪堪站穩(wěn),低頭一看竟是那日被摩托車剮蹭摔倒的男孩兒。 “你怎么這么愛蹲墻根?”秦見在學(xué)校一直偽裝善類,如今被同一個人絆了兩次,身上那點獸性有點藏不住了。 男孩兒順著墻根起身,規(guī)規(guī)矩矩的站得筆直:“我等你好久了,你一直在打掃衛(wèi)生,我有些累了,這個點學(xué)校也沒什么人了,我就蹲會兒?!?/br> 秦見眼角上挑:“你在等我?” 男孩兒點頭:“嗯。” 秦見往他懷里抱著的書包瞧了一眼,用舌頭磨了磨牙:“等我做什么?興師問罪?” “?。俊蹦泻阂荒槾烂?,反應(yīng)了一會兒才慌忙搖頭,“不是的不是的,這書包不是你搶走的,雖然我不知道它是怎么到了你的手里,但你那天把它還給了我,我知道你不是壞人,是好人。” “好人?”秦見覺得自己又回到了幼兒園時光,好像只有那里的小朋友才下這么真摯又白癡的斷言。 他頓時覺得煩了,吊兒郎當?shù)恼f道:“對,我是好人,還有什么事嗎?沒事我走了?!?/br> “有?!蹦泻河X得討好到了秦見,臉上流露出一點點開心,“我想和你做朋友。” “做什么?!” “朋友!一起上學(xué)一起放學(xué)一起吃飯上廁所的那種朋友?!?/br> “滾你媽的!” 第18章 舔刀口 從去年開始,國家對小學(xué)教育實行減負,放學(xué)時間提至每天下午三點半。這對秦見來說是件好事,證明了他有更多的時間去搞錢。 撿破爛、倒買倒賣、坑蒙拐騙,秦見年紀越大搞錢的本事越強。 自從沒了理發(fā)店的營生,最近他放學(xué)后一直耗在秦三的臺球廳。臺球廳沒幾個大仔的進項,秦三都只能緊手束腳的過日子,能給他的也就一頓飯錢。 秦見從不做虧本買賣,他在臺球廳看場子,自然還有別的外塊可賺。 秦三從炫目的手機屏幕上抬起頭看了一眼坐在角落沙發(fā)里的瘦小男孩兒,用胳臂肘碰碰秦見:“那孩子真上五年級了?看著和監(jiān)獄里的小蘿卜頭似的?!?/br> 秦見隨著他的目光也瞟了一眼,不耐煩的說道:“問我干嘛?我是他爹?” 秦三砸了一下舌,嫌棄道:“你這脾氣怎么越來越臭,嘴也越來越黑,這么不討喜以后上哪找對象去?我為啥問你?是你把人家小孩兒帶來的,那小孩兒進來還和我自我介紹來著,說叫方...什么了來著?!?/br> “帶來個屁,他跟我三天了?!鼻匾娙讨籽鄣臎_動將一盒煙扔給了旁邊案臺正在打球的青年,并在本子上記了賬。 秦三連連“嘖嘖”了幾聲:“你說你這字咋練的?咋這么好看呢?上回我媽來我這里打掃衛(wèi)生,看見記賬本上面寫著你的字下面寫著我的字,舉起掃帚旮沓就給我一頓胖揍,說你的手才配叫手,我的只能叫爪子?!?/br> 見秦見愛答不理,他又想起了正題,八卦的問道:“小孩兒為什么跟著你???你搶人家錢了?” 秦見一哽,一時沒有答語。雖說自己沒有直接搶方斐的錢,但他的錢最后確實入了自己的口袋,現(xiàn)在否認似乎有點說不通。 秦見的表情過于怪異,秦三盯了他半天最后冷著眉眼諷刺:“我們見爺今非昔比,現(xiàn)在真是什么買賣都做啊?!?/br> 秦見不理他的陰陽怪氣,在場子里掃了一圈問道:“今天沒人碼人?” 秦三冷哼一聲:“多搶幾個那樣的小豆丁,你還用替人‘舔刀口’?” 話音剛落,木質(zhì)樓梯就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個穿著貂皮露著腳腕,脖子上紋著火焰紋的青年一步跨三個臺階的上來,邊上樓邊喊:“東水村有人去嗎?干贏了100,輸了50。” 話說完了,人也到了近前,那人胸膛快速起伏呼啦啦的喘著大氣,氣兒都沒倒勻就向場子里的人高聲喊道:“有人去嗎?楚閻王挑的頭?!?/br> 眾人一聽議論紛紛,有人高聲問道:“對方多少人?” “對方也就五六個人,不到半個小時就能回來喝酒?!?/br> 議論聲又大了不少,不少人躍躍欲試。 這時卻有一個人嗤了一聲,他扒在案臺上用球桿瞄準了一個花瓣球:“五六個人?也不看去的是什么地方?那是村子里,最護短排外的地方?!?/br> 手腕發(fā)力一桿進洞,那人立起球桿:“信不信真打起來,全村子的人都會出來和你玩命?” 這話像抽去了沸水下的薪火,眾人大眼對小眼,不免都有些遲疑,畢竟替人去“舔刀口”為的是賺錢,不是真的想去送人rou沙包。 場子一時靜了下去,眾人面面相覷,這些平日里混大街的流氓混混最懂斟酌利害,此時此刻都選擇了觀望。 “我去。不過贏了要500?!?/br> 難聽的公鴨嗓子響起,在暗涌的鏡湖中扔下一顆石子。 “你去?”喘勻了氣的青年上下打量秦見一遍,“這不小秦嗎,聽說你前些日子揍了黃毛?” 秦見從吧臺后面走了出來,看著青年:“你去問錢大和朝哥,我‘舔刀口’不藏私,有多少力氣用多少力氣,好用著呢?!?/br> 青年咂摸了一下嘴:“倒是聽說過你小子人不大倒挺敢下手,不過500這價也忒高了點吧?!?/br> “進村500,不進村按你說的價來?!蹦泻禾羝鸺氶L的眼角,像只徘徊在羊群之外的餓狼。 青年見臺球室里的眾人都伸著脖子看著,吐了一口唾沫說道:“我問問楚閻王?!?/br> 不一會兒,他擎著電話回來,歪著脖子不可一世的高聲問道:“楚閻王說了,贏了500,輸了咋辦?” 秦見抬起頭,丹鳳眼中閃過一抹狠厲之色:“輸了一分不要?!?/br> ...... “你來干什么?誰讓你來的!”秦見看見跟在大部隊最后面的方斐時額頭上的青筋蹦了幾蹦。 “...我...不放心你,來..來給你助個陣,你看我把你書包都拿來了?!狈届硨蓚€書包緊緊地抱在胸前,鴕鳥一般的想要以此阻隔秦見的怒火。 “拿書包幫我助陣?做題嗎!”秦見的口氣極差,他往隊伍的最前面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楚閻王正在看著他,那人隔著眾人輕輕一笑,眼中的輕蔑顯而易見。 秦見下意識的攥緊拳頭,他沒好氣的斥道:“你等會不許和我們進村,就在這里等著,一動不能動,村子里有什么響動都不能進去,聽懂了嗎?” “問你呢!聽懂了嗎?!” 方斐忙不迭的點頭:“聽..聽懂了?!?/br> 跟著楚閻王來“舔刀口”的人不少,都是為了秦見口中500元的高價。這也許是新發(fā)鎮(zhèn)有史以來開價最高的一次“舔刀口”,或許也是唯一一次不旱澇保收的行動。 因著輸了一分錢都撈不著,可能還會平白挨頓揍,跟著來的混混都做好了拼盡全力的準備。他們拿著趁手的家伙,面色冷峻兇惡,像一條條剛剛卸下鎖鏈的惡犬,只待主人一聲令下便沖過去撕咬對手。 秦見手上是條棒球棍,來時秦三塞給他的。秦三在他肩上拍了幾下,無奈的問道:“就那么缺錢?” 男孩兒顛了顛手上的棍子,垂著眼皮淡淡的應(yīng)了一聲“嗯”。 秦三點頭:“成,去吧,但記得下手的時候不能往腦袋上招呼,往腿彎砸,一砸跪一個,手可以黑一點,最不濟就是骨折,沒大事。” 秦見點頭,揚了揚手,那聲“謝了”在肚子里轉(zhuǎn)了好幾圈最終還是沒能說出口。 人群之前,楚閻王將鐵棍子扛在肩上。 “‘舔刀口’怎么玩,想必大家都知道,但我還是要重申一遍,既然你們跟來了,就得守規(guī)矩,按了手印簽了字,就是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死了傷了殘了與我楚云毫不相關(guān)!” 他的目光在一個個五顏六色的腦袋上面掠過:“都清楚了嗎!” “清楚了!”眾人高聲回答。 “好,進村!” ...... 第19章 混戰(zhàn) 好像每個村子的村口都有一棵歪脖樹。 東水村這棵格外丑,七扭八歪的身子,皸裂干枯的表皮,半陰半陽的頭型,丑的與村子里40多歲還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一樣,看一眼就渾身發(fā)抖。 村子里的風比城里凜冽了幾分。楚閻王的意思是速戰(zhàn)速決不戀戰(zhàn),因而秦見一行人進了村子直奔對方家中。 跟著“舔刀口”的人很少會知道沖突雙方發(fā)生了什么恩怨,眉毛一立棍子一握,拿錢辦事不問因由。 其實,新發(fā)鎮(zhèn)上“舔刀口”的活計,多數(shù)是充個人數(shù),真刀真槍招呼的不多,比比誰人多、誰面相兇嗓門大,再有個調(diào)和人中間一勸,擺擺龍門陣互相給個面子握手言和,罷了。 不過也有一言不合就動手的,雖是少數(shù),但不巧讓秦見趕上了好幾次。在濫竽充數(shù)的混混畏手畏腳的時候,秦見沖的最兇,雖然結(jié)果有輸有贏,但竟讓他闖出了一點名聲,以至于新發(fā)鎮(zhèn)的混混最近的口頭禪是:“草,你都不如那個小學(xué)雞。” 高墻、深院、大鐵門。楚閻王一腳踹開未鎖的鐵門,一行人呼啦啦進了院子。 “高程,你給我出來!你這個王八羔子,拐了我的人還敢回來,看看我今天不卸了你的腿!”楚閻王將煙頭扔進屋檐下的醬缸中,用鐵棍子用力擂了幾下房門。 窗戶上的玻璃結(jié)了厚厚一層冰花,秦見看見上面還有剛剛印上去的“貓爪”和“梅花”,他心頭一陣恍惚,腦海里劃過坐在女人膝頭,用手指在冰花上印手印的畫面。 房門被從里面推開。幾個男人走了出來,最前面一個披著老式棉襖,雙手抱胸,縮著脖子,面上帶著滲人的笑。 “呦,我以為是哪條喪家犬在這嚎叫呢,原來是楚閻王啊,怎么今兒個有興趣來我們鄉(xiāng)下了?” 楚閻王沒怒,身邊的嘍啰怒了:“高強,你怎么說話呢!” 楚閻王一擺手,壓下了手下的怒火,托著垂在地上的鐵棍子往前走了一步:“少廢話,高程呢?他敢回來就知道會有這天!當初敢搶我的女人,現(xiàn)在就別當縮頭烏龜!” 被叫做高強的男人也往前頂了一步,一臉不屑的說道:“楚閻王,當年趙麗芳不愿意和你處對象,可你牛不喝水硬按頭逼著人家與你好,你知道這叫什么嗎?這叫欺男霸女!” 他重重的吸了一下嗓子狠狠地吐了口痰:“人家喜歡我弟,愿意跟我弟去南方。你當年就輸?shù)美镒用孀尤珱]了,怎么,現(xiàn)在還來丟人現(xiàn)眼???” “我草你媽的!”楚閻王惱羞成怒提棍子就揍,對面的高強也不是個善茬,偏頭躲過鐵棍,抬腿就往楚閻王肚子上踹了一腳。 楚閻王之所以諢號叫“閻王”,確因是個好勇斗狠的主兒,在新發(fā)鎮(zhèn)上稱得上一號人物。他一側(cè)身,躲過高強凌厲的一腳,用力收回鐵棍,向身后的人大吼一聲:“給我干!都給我上!我看那個慫貨能躲多久?” 呼啦啦十幾個混混抄著家伙一擁而上,對面只有三個人讓他們信心大漲,誰都想趁亂子還沒鬧大早點下班、早點回去喝“慶功酒”。 對面三個男人也不好對付,打架的時候棉襖都可以不穿。兩方人馬近身搏斗,秦見仗著身材瘦削靠著墻根鉆到高強的身后,他沒有什么偷襲非英雄的高尚準則,舉起棒子就向男人的腿彎打去。 蓄勢待發(fā)之時,他猛然聽見身后傳來嘩啦啦玻璃碎地的聲音,然后便是撕心裂肺的嬰孩兒啼哭聲。 院子里激戰(zhàn)的男人們都有瞬間的停頓,齊齊向窗口看去。原來是幾個打算渾水摸魚的混混,不想與人纏斗就尋了打砸的營生以此表示自己賣力。 帶著“梅花”和“貓爪”印兒的玻璃散落一地,寒風毫無遮擋的吹進屋里,里面孩子的哭聲更大了。 驀地,秦見感覺自己有點不高興了。 “草,連孩子都生了?”楚閻王頭上綠意更濃,眼中怒意更重,他推開身前擋著的高強就想往里闖。 砰!門被人從里面踹開,一個中等身材的青年托著一根爐鉤子從屋里走了出來。 “找我?”清凌凌的聲音傳來,“是你想卸我的腿?” 楚閻王一時愣了,他一直知道高程是個小白臉,不然也不會從自己手里撬走對象,但沒想到竟是這樣白凈,眉眼細薄,唇色也寡淡,說不出來好看還是難看,但通身沒有一點鄉(xiāng)土之氣,放在哪里都得往有文化人的身上聯(lián)想。 “...找..找你,當然找你,你他媽給我?guī)ЬG帽子!現(xiàn)在連娃都生了!難道不應(yīng)該給我個交代?”楚閻王又找了回氣勢,滿嘴罵罵咧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