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念閉了閉眼，她抬手，掌心拍了拍自?己?的額頭，這?才?想起，她回家的時候把傘借給?了一位奶奶，自?己?淋著雨回來?的。

    她回家迷迷糊糊睡了過去，對自?己?發(fā)燒的事情全然不知。

    醫(yī)生讓護士測了棠念的體溫，開了幾瓶點滴給?她，等退燒就可以出院。

    “孩子還是身體太差了，淋了雨就燒成這?個樣子?！贬t(yī)生同羅如梅交代情況，“出院了也不能馬虎，體質(zhì)弱，平時要多?補充營養(yǎng)，好好吃飯，太瘦了?！?/br>
    羅如梅這?次也是嚇壞了，忙點頭。她看?向病房里的棠念，想到她剛剛說的那些夢話，靠在墻上?，捂著嘴痛哭。

    到了兩點，棠念才?吊完水，同羅如梅離開醫(yī)院回家的路上?，兩人幾乎沉默。

    棠念原以為羅如梅會責(zé)備她，誰料羅如梅只是換了她的床單被罩，讓她換了衣服休息，破天荒地?守了她一晚上?。

    因?為生病，棠念請了假，周三才?去的學(xué)校。這?些天她和沈硯深也沒有過聯(lián)系，即便是回到學(xué)校，不刻意遇見，恐怕再沒什么機會了。

    尤柯倒是常來?，只是不見沈硯深了。

    一直到七月中旬，江川天氣越來?越熱，學(xué)校擔(dān)心補課不僅不能提高學(xué)習(xí)效率，反而會出事，便臨時決定提前放了暑假。

    暑假時間不會太長，他們都沒把課本?帶回去，全部?放在書桌抽屜里，重要的都拿回去復(fù)習(xí)。

    原本?羅如梅打算帶棠念回鄉(xiāng)下陪外婆幾天，偏偏這?天趕上?補習(xí)班上?課，羅如梅便先一步回去，等過幾天再來?城里接她。

    棠念很快答應(yīng)下來?，幫著羅如梅收拾回去的衣物?，并且再三保證不會偷懶，一定好好上?課學(xué)習(xí)。

    羅如梅走后，棠念也沒憊懶，乖乖在家寫了試卷，餓了有羅如梅給?她留的生活費。

    棠念看?著桌上?放著的零花錢，這?大?概是羅如梅第一次給?她這?么多?，似乎從她上?次發(fā)燒過后，羅如梅對她的態(tài)度和管控都變得輕松了許多?。

    去補習(xí)班補課回家那天，棠念嘴饞，跑到學(xué)校附近那家鹵味店去打算買點鹵味回去吃。

    棠念買完回來?路過一個巷子口時，聽見有人打架的動靜，她停住腳步，直到聲音安靜下來?，她才?敢往前走。

    她慢慢靠近，巷子里有幾個人，其中一個男生背對著她的方向，男生手里拿著木棍，上?面沾著血跡。

    男生察覺到身后有人，側(cè)首往后看?。

    “誰在那？”

    這?聲音再熟悉不過，棠念抬眼，一瞬間，她終于敢鼓起勇氣去看?。

    眼前的人臉上?有傷，手背不知被什么劃了道口子，傷口滲出的血跡觸目驚心。

    男生回眸，是許久不見的沈硯深。

    第16章 chapter.16

    見有人看見, 那?幾人也?沒再糾纏，放了手里的?家伙，說了句臟話便離開了。

    棠念走?上前, 她擰著眉, 原本要?責(zé)怪的話因身份緣故咽了回去，只能擠出幾個字：“需要?報警嗎？”

    沈硯深隨手丟掉木棍，他后退一步，同棠念保持距離, 只是?腳下虛虛浮浮的?，一個踉蹌順著墻根倒了下去。

    “不需要?！鄙虺幧顩]看她, 語氣冷淡至極, “忙你的?去吧?！?/br>
    棠念不想聽沈硯深再說，她蹲下伸了手，剛要?碰到他的?手臂時，卻被輕易躲開。她的?動作停了下，眼睫顫了下, 小?聲說：“傷口會感染。”

    “那?又怎么樣？”沈硯深像是?懶得多說一個字, 十分煩躁地舒了口氣，“這不是?你該管的?事。”

    這語氣徹底刺激到了棠念, 她氣沖沖地站起身, 停了半秒, 手伸到后面解下來自己連衣裙的?腰帶。

    她不顧沈硯深的?態(tài)度，從包里拿出水杯沖洗他的?手背，用紙巾簡單擦干凈周圍的?灰塵。

    棠念不懂怎么處理傷口，只能用自己的?腰帶將傷口綁起來, 以防感染，她低著頭一句話也?不說, 只做著自己的?事情?。

    “丑死?了。”

    沈硯深靠墻坐著，看著棠念一言不發(fā)地給自己包扎傷口，她今天穿了件白?色的?立領(lǐng)連衣裙，腰間原本束腰的?腰帶被她解開做了繃帶，松散開的?裙擺隆起，像個企鵝似的?蹲在地上。她的?裙擺蹭到地上，沾染上灰黑色的?土，只是?她并不在意?。

    棠念始終沉默，幫沈硯深包扎好后，拿了濕巾遞給他，示意?他擦臉。

    沈硯深接過來，象征性地擦了下，剛要?攥手里丟了，卻被棠念一把搶了過來。

    棠念心里莫名的?火大，卻又無從發(fā)泄，只能忍著怒火去給沈硯深擦拭臉上的?灰塵。她咬著牙，委屈的?要?死?，半天才罵了一句自以為很厲害的?話。

    “有病?！?/br>
    沈硯深笑了下，胸腔跟著顫動，他扯了扯嘴角，語調(diào)依舊平淡：“棠念，你有膽子罵我？”

    “嗯?！?/br>
    棠念沒有否認。

    “為什么？”沈硯深偏著頭，抬眸去看棠念的?眼睛，她垂著眼，眼淚似乎在眼眶打?轉(zhuǎn)。他怔了一秒，慌忙說道，“你罵我還這么委屈啊?！?/br>
    聞言，棠念生生將眼淚憋了回去，她站起身，把剩下的?濕巾都?塞到沈硯深掌心，聲音軟軟的?：“你以后，可以不要?打?架了嗎？”

    沈硯深無所謂地笑了聲：“那?在這等著別人揍我？”

    “是?誰在欺負你？”棠念認真說，“可以報警，找老師，我會為你作證?！?/br>
    “沒人欺負我?！鄙虺幧顒e過臉，忽地又轉(zhuǎn)過頭問，“難道有天別人說我殺了人你也?……”

    棠念不等沈硯深說完，直接回答道:“我會。”

    沈硯深眼神頓住，隨即換回那?一副吊兒郎當(dāng)?shù)啬?，眼底溢出明朗?笑意?：“被你看到我這狼狽樣，挺丟人其實。”

    話題這樣輕易被扯開。

    “不會?！碧哪畈⒉贿@么想，“那?天我被棠靜晚堵在學(xué)校，你也?看到了我那?樣狼狽?！?/br>
    沈硯深扯唇笑著，笑意?混著幾分說不清的?情?緒，他的?聲音啞啞的?：“那?扯平了?！?/br>
    棠念點點頭：“嗯，扯平?！?/br>
    離開巷子，棠念著急回家給羅如梅打?視頻電話，不能看著沈硯深去醫(yī)院，臨走?前千叮嚀萬囑咐他一定?要?去醫(yī)院查看傷口。

    看著棠念上車一步一回頭，沈硯深抬了抬下巴催她，語氣懶散：“車要?走?了。”

    等車走?遠，沈硯深打?電話給齊沂川，問了他在哪，自己打?了個車過去。他到地方時人都?在，林盛率先看見他的?傷口，立刻跑了上來。

    “硯哥，你怎么傷成這樣？”

    沈硯深累的?不行，往沙發(fā)里一躺，閉著眼回應(yīng)：“沒怎么，來的?路上碰見幾個瘋子?！?/br>
    齊沂川斂了笑意?，問道:“又是?明晝？”

    “大概?！鄙虺幧盥柫寺柤?，不甚在意?，“他沒露面，到了我爸那?也?說不了他什么?！?/br>
    “艸?！庇瓤職獾?踢了一腳旁邊的?易拉罐罵道，“要?不是?阿硯不讓我們動他，我非教他怎么做人不可?！?/br>
    林盛氣憤道：“你說這些有什么用？明晝轉(zhuǎn)頭朝著硯哥他爸告一狀，不還是?硯哥收拾你這爛攤子，誰讓硯哥他爸……”

    語落，所有人都?沉默了一陣，通通看向一旁的?沈硯深。

    沈硯深緩過神來，睜開眼，盯著天花板傻笑起來，同方才死?寂的?氛圍分裂開來。

    尤柯不可置信地說道：“完了，被打?傻了?！?/br>
    齊沂川表情?古怪：“我怎么覺著他被打?了不僅不氣，還挺爽的??！彼麥惤?，提著沈硯深的?手給所有人展示說，“不打?算解釋解釋？”

    尤柯的?關(guān)注點更為特?別，夸張道:“不是?吧，這蝴蝶結(jié)這么丑誰給系的?？”

    “閉上你那?臭嘴?！鄙虺幧畛读讼率直?，懶得去參與他們方才的?話題，只懶懶散散地說了句，“好看著呢?！?/br>
    齊沂川撇了撇嘴，說:“得，姑娘系的??！?/br>
    沒幾分鐘，沈硯深放手邊的?手機屏幕突然亮了下，他劃開鎖屏，是?棠念發(fā)來的?短信。

    “我看看誰?！庇瓤驴煲徊綔惿蟻?。

    「我到家了，記得去醫(yī)院處理傷口?！?/br>
    棠念還是?不免要?擔(dān)心，又提醒了一遍。

    尤柯看了眼沈硯深，又看了眼手機屏幕上的?聯(lián)系人備注，表情?像是?看到鬼一樣難看。

    齊沂川頭一次見他這樣，也?跟著湊了過來看了眼手機，他皺眉：“呆頭鵝？”

    他給她的?備注，呆頭鵝。

    –

    棠念生日的?前兩天，羅如梅才從外?婆家來市里，去外?婆家之前她們先去了一趟小?區(qū)附近的?超市。

    外?婆打?算親自動手為棠念做生日蛋糕，所需要?的?食材鎮(zhèn)上買不到，正?好羅如梅開車來的?，便打?算一起買了帶回去。

    原定?的?就是?下午出發(fā)去外?婆家，這會兒才是?晌午，棠念想說不如提前回去的?，不等她開口，門外?傳來了敲門聲。

    棠念一瞬間才明白?一切，羅如梅這么久沒反應(yīng)，是?在等棠吾呈來給她過生日。在開門的?那?一刻，她并不想承認，自己有所期待。

    棠吾呈來時手里提著生日蛋糕和一個精致的?禮盒，用粉色的?包裝紙和絲帶，是?每年都?一樣的?盒子。

    棠念垂眸，失望透了，今年的?生日禮物依舊是?棠吾呈秘書準(zhǔn)備給她的?，萬年不變的?禮盒，看得出來連秘書都?知道她有多不重要?，活該被敷衍。

    而這一切羅如梅都?看不到，她眼里只有棠吾呈，她靠著棠念的?生日，終于見到了那?個日思夜想的?人。

    棠吾呈一進門，機械式地走?向棠念，將禮物遞給她，一臉溫和地笑：“念念，打?開看看爸爸給你買的?什么禮物。”

    棠念禮貌笑了笑，接下禮物，放在桌上小?心去解絲帶，她甚至舍不得弄壞它，哪怕這只是?個例行公事的?禮物。

    羅如梅一心撲在棠吾呈身上，問他最近生活如何，問他工作順利，卻從不問他婚姻美滿。

    這一套說辭，棠念每年都?能聽到。

    瘋狂的?問候，尷尬而敷衍的?回答。

    棠念拆開禮物，是?個陶瓷娃娃，扎著兩個麻花辮，粉藍色的?裙子，笑的?很開心。

    “謝謝爸爸?！碧哪钅弥沾赏尥尢ь^去看棠吾呈，“我很喜歡?！?/br>
    棠吾呈笑說：“你喜歡就好，拆開蛋糕，吹蠟燭許愿吧?！?/br>
    他的?語氣很著急，棠念看得出來，她乖乖拿下蛋糕的?蓋子，隨便插了幾根蠟燭便由棠吾呈點著。

    棠念雙手合十，閉上眼許愿。

    她不喜歡這個蛋糕，芒果口味的?，她最討厭芒果的?味道。

    愿望說出來就不靈了，可說不出來就沒人知道她需要?什么，如果爸爸mama聽不到，那?神明聽到也?沒什么用，反正?她想要?的?早已經(jīng)失去了。